第29章
進房間前,樊霧輕輕敲了一下門。
很快,桑知酒在裏面應了一聲,她才拿出房卡開門進入。
回來的路上,樊霧已經想象過數十種桑知酒的狀态,也做好了接受對方職責和怒火的準備。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此時桑知酒坐在地毯上,正面無表情捧着劇本研讀,似乎完全沒有生氣的模樣。
她試探性打了個招呼:“要吃點東西嗎?
“我讓酒店服務那邊送來。”
桑知酒眼也不擡,搖頭:“不用,我不餓。”
接着,她又慢悠悠補了句:“如果你想吃,可以叫自己的那份。”
樊霧笑了笑:“不用了……我也不餓。”
有些事情始終要面對,她将外套脫下,往玄關的櫃子一挂,接着便走到桑知酒身邊。
桑知酒正在看明天要拍攝的內容。
《勝似愛情》這部劇,最後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局。
中後期,陳悅和慕一甯在熱戀期不久之後,會迎來非常現實的問題。陳悅想要徹底辍學跟慕一甯混樂隊,但慕一甯卻希望陳悅聽從父母的安排,到國外音樂學院繼續深造。
兩人的沖突再一次爆發,在這個期間,陳悅的母親在去往地下酒吧尋找女兒的途中遭遇意外,被幾個混混打進醫院,陳悅也因此重新回到父母身邊。
結尾陳悅同意出國,而慕一甯則來到機場大廳同她道別。
兩人還年輕,雖然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但未來仍有無限可能。
前面大部分戲份已經完成,接下來就是陳月和慕一甯沖突爆發的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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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和前面的熱戀期有很大差別,兩個原本親密無間的愛人,在一次次吵架甚至動手中相互撕裂抵抗。
眼看着樊霧在自己身邊坐下,桑知酒終于把目光從劇本上移開。
她問:“可以開始了嗎?”
樊霧攤手:“我都可以。”
桑知酒随手将劇本放到旁邊的沙發上。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接着便咬牙跨坐到樊霧腰上,抓着她的領口質問:“你到底有沒有真的喜歡過我?”
樊霧在初始有一瞬間的詫異,她沒想到桑知酒會直接動手。
但反應過來之後,她很快調整,露出一副屬于慕一甯的無所謂模樣。
“這些事跟我喜不喜歡你沒關系。”
陳悅眼中憋出淚花。
她放開慕一甯的衣服領口,改為去掐她的脖子,但并未使力,更像是一種威脅。
“原來以前你說的那些,全是在騙我。
“慕一甯,我對你來說,一直是個麻煩對不對?一有機會,你就想把我推出去,撇的一幹二淨。”
樊霧愣怔一下。
在這個時刻,現實中的桑知酒和戲中的陳悅有片刻的重合,她也分不清此時控訴她的究竟是誰。
不過,恐怕在桑知酒心中,不論樊霧還是慕一甯,都已經是無可饒恕的大壞蛋。
樊霧輕輕擡起手:“別哭。
“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桑知酒咬牙,聲音裏帶着哭腔:“還說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都已經把我騙得這麽慘了,如果故意,是不是,是不是要坑我一輩子?”
她有些失控,樊霧脖頸的血管在她指尖跳動。某幾個瞬間,桑知酒甚至想直接收緊雙手,就把樊霧這個禍害當場掐死算了!
樊霧擡臂,摸上她的臉,溫聲安慰道:“如果我真的騙你,也一定會為你負責。”
桑知酒揮開她的手:“誰要你負責,混蛋!”
其實從前面幾句開始,樊霧就已經偏離了劇本原有的臺詞。
出戲之後,桑知酒稍稍平複過來。
看着她通紅的眼睛和鼻頭,樊霧心中堵得不行。
她在心中苦笑——慕一甯的無奈和不舍,她算是完完整整體會到了。
但她可不像慕一甯一樣,生活在已經寫好結局的劇本中,她不需要裝出一副冷臉,将人推開。
抛開旁雜的思緒,樊霧取了一張紙巾,輕輕把桑知酒拭淚。
想了想,她還是主動解釋道:“短信的事情……是個意外。當時我從夢之那邊提前知道關導的動向,想找個機會提醒你,沒想到後面會……”
桑知酒在她肩膀打了一下:“你,你還說你是我的粉絲!你根本就,就是故意的!”
樊霧抓住她的小拳頭。
她嘗試給自己說好話:“但你也得承認……達布溜前輩從頭到尾沒有騙過你害過你吧?
“我是真的想幫你,但如果以真實身份出現,你肯定會抗拒,這才沒辦法,用了個小馬甲啊。”
她刮刮桑知酒的鼻梁:“小朋友不能賴賬的。”
桑知酒氣得臉都紅了。
她止住抽噎:“你,你是沒害過我,你,你就是躲在短信後面,一遍一遍看我的笑話!”
這種時候,樊霧當然不可能認賬。
她正直道:“我沒有。”
桑知酒狠狠瞪着她。
樊霧有些受不住小朋友哀怨的目光,改了說辭:“我,咳,我确實因此知道了你的困境,但我從來沒有看你笑話的意思。
“你沒有察覺到,每次你一遇到事情,我都是比你還着急,努力在幫你想辦法嗎?”
桑知酒停了一瞬,但馬上怒意又占據上風:“你,你狡辯。”
她用手撐着地毯,站起身,撂下一句狠話:“總,總之,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們,把這部戲拍完,之後,我們就分道揚镳,從此井,井水不犯河水!”
樊霧擡頭看着她,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說的話。
桑知酒以為她的态度是默認,也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
她回頭拿上自己的劇本,接着便頭也不回離開房間。
等到門被“砰”一聲大力關上,樊霧才回過神。
小朋友剛才是真的哭得很兇,酒店的淺色地毯上,甚至留下了幾個被眼淚砸出來的小坑。
樊霧伸手摸了上去,只感覺到點點冰冷的濕意。
“分道揚镳?井水不犯河水?”
她低聲喃喃着桑知酒離開前說的幾句話。
實際上,要不是桑知酒提起,她還真沒想過,這個項目完結之後,她要怎麽和小朋友相處。
大概還是回到像以前一樣,做回公司中的同事,行業內的前後輩,如果沒有什麽合作項目,就像陌生人一樣,互不幹涉,毫無交集。
但是……
在剛才聽到桑知酒那樣說之後,她開始意識到,這樣的後續,并不是她所期待的。
所以,拍完戲之後,就要和小朋友徹底分開嗎?
樊霧眯了眯眼睛,看着地毯上的淚痕發起呆。
沒過多久,她輕輕勾起一邊嘴角:“對不起啊,酒酒。
“好像有點……晚了。”
說出這兩句話之後,樊霧驟然間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或許,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她對小朋友的感情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吧。
以前,她關注桑知酒,更多的是因為樊雨。
而現在,她的目光停留在小朋友身上,卻完完全全是出自于內心真實的渴望。
想到這裏,樊霧唇邊的笑意又更深了一些。
但是……生氣的小朋友不好哄。
接下來幾天,拍攝進展順利得不可思議。
副導演們之前擔心的內容完全沒有出現,在最後沖突環節,桑知酒表現得非常好。在她的演繹下,陳悅這個角色越發有血有肉,不管是發怒抑或落淚,都極有味道。
偶爾有出問題的地方,居然都在樊霧身上。
休息間隙,副導演忍不住問了句:“樊導,您是不是最近沒休息好啊?”
以他跟樊霧合作這麽久來看,樊霧基本上很少有頻繁失誤犯錯的時候。
樊霧正扭着頭,看着不遠處的桑知酒。
剛和慕一甯吵過一架,桑知酒臉色還是紅的。她接過助理阿康遞過來的礦泉水,剛喝下一口,就察覺到樊霧的目光。
這下,她連水都顧不上喝了,直接斜着眼睛,朝樊霧這邊瞪過來一眼。
樊霧并不生氣,甚至因為對方還願意理會自己,在心中竊喜。
她收回目光,不打算繼續增加桑知酒的怒火,順便回應副導演:“我沒事,調整一下就好了。”
副導演點點頭。
他道:“咱們的進度很可觀,我不是催促你,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樊霧想了想,突然道:“下個月就要殺青了吧……”
副導演笑起來:“對啊。
“按照目前的進度,我們很有可能提前結束拍攝,下個月月初就能殺青。”
樊霧喃喃道:“月初……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
殺青之後,桑知酒就會回到自己的地盤,那時候,恐怕自己想找她都得費一番功夫。
要怎麽才能在這小半個月的時間裏,将小朋友哄回來,至少讓小朋友不會拒絕往後的見面呢?
這讓樊大導演有些苦惱。
要知道,桑知酒這幾天都不怎麽理會她,即使是跟她對戲,也都帶着藺嘉禾或者她的助理阿康在身邊,兩人甚至連獨處的機會都沒有。
樊霧思索一陣,還是決定——
達布溜前輩惹出來的事情,必須要有達布溜前輩自己解決。
于是,當今天的工作全部做完之後,她掏出手機,找到通訊錄中備注為“小朋友”的名片,發了一條短信過去。
[達布溜前輩:酒酒,你之前不是說過要請我吃飯嗎?]
[達布溜前輩:今晚和明天我都有空,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真準備離開片場的桑知酒察覺到手機震動,掏出來查看。
看清短信中的內容之後,她愣了一下,随即轉頭,看向導演組的樊霧。
樊霧向她露出一個再和善不過的笑容。
桑知酒收回目光,在助理的指引下,矮身坐進自己的車內。
樊霧還以為這個計劃行不通,但三分鐘之後,新的消息提示響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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