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月當空(十)

好事不來,壞事成雙。

已有多月未見、當日企圖在大街上輕薄沐瀾的胖侯爺,不知從哪得知她是賈府的人,居然也派媒人提親來了!

媒人一臉勢在必得的樣子,背靠皇家這所大山,盛氣淩人。

這胖侯爺雖無實際官銜,但憑借着皇室嫡親的身份,在荊州城內作威作福。

賈家雖是荊州城首富,但是商人在古代乃是最低品的職業,如果他真要強娶,怕是拒絕不得。

先前那岑長倩還沒來得及回絕,居然又來了一個,賈夫人頓時頭疼的不行。

她随便應付了媒人幾句,将她打發走後,一刻不停的來到別院。

“沐瀾,你與小侯爺又是怎麽認識的?”一進門,賈夫人便直接詢問道。

都怪這個養女生的太好,這才多長時間吶,就有兩家人前來提親。

侯爺?

沐瀾有些摸不着頭腦,她并不認識什麽侯爺啊……

忽然,她憶了起來,莫非賈夫人說的是那日在集市上遇到的胖侯爺?

“夫人,那侯爺是何相貌?”

“這荊州城裏頭就一個侯爺,胖的像豬的那個!”賈夫人對這個侯爺并無好印象,言語毫不客氣。

果然是他,再次想起這個豬頭三,沐瀾一臉的嫌棄。

“夫人為何突然提起他來?”

“他今日差媒人提親來了!”賈夫人氣道。

沐瀾:“……”

她不明白侯爺怎麽知道她在賈府,許是前些日子賈夫人放話收了個養女,走漏了風聲……

煩心事一樁接一樁,沐瀾扶着額頭疼不已。

“沐瀾,這侯爺在荊州城裏的名聲可是差的不行,但他畢竟是皇親貴胄,若是要強行娶你做妾,我們賈家怕是得罪不起。”

賈夫人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事到如今,沐瀾,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岑公子?他家世雖不及侯爺,但論人品不知要比他好上多少倍。況且嫁與他好歹也是個正妻,将來定不會受氣!”

沐瀾心亂如麻,根本不知如何應答:“夫人,請容我再仔細想想好嗎?”

見她滿臉愁容,賈夫人也不再勉強與她,囑咐她好好休息,便帶着貼身丫鬟離開了。

傍晚時分,沐瀾終于在前院等到了從當鋪回來的賈固。

“賈老爺,十萬火急!”

賈固一頭霧水的被沐瀾拽着來到了別院。

待賈固在屋內坐下,沐瀾四下打量了一番,這才慢慢掩上門扉。

“武後過些日子就要回長安了,我打算一同前往。”沐瀾直接說明了來意。

賈固臉色突變:“已經決定了嗎?這麽快?”

沐瀾點頭:“是比史實提前了些,不過應該不會影響到未來。為保萬一我還是決定跟過去看看。”

“可是……”賈固面露難色。“我聽下人說,今日小侯爺來過,說是要提親?”

“是。所以我想借此機會一走了之。”

“這……”賈固一臉為難:“你要是突然不見,這侯爺怕是會發難于我賈家,得想個辦法才行……”

沐瀾并未想到這點,不禁怪自己魯莽。

賈固坐在桌旁,給自己倒了杯茶,細細思量着。

“我聽夫人說,之前岑公子也來求過親?”

沐瀾微微點了點頭。

賈固笑道:“沐姑娘可真是魅力無限,來到唐朝才短短幾個月,便有兩位公子求娶佳人了!”

“賈老爺,這種時候就不要再打趣我了,快同我一起想想有什麽萬全之策罷。”

賈固立馬正色起來,皺着眉頭苦苦思索着。

“這樣如何。”半晌後,賈固終于開口。

“這侯爺我們賈家招惹不起,但岑公子雖出身名門,卻無實權,我讓夫人暫且答應你與他的婚事。再雇個信任的打手,待成親當日拜堂之時,我令他在衆人面前将你擄走送往長安,之後便可順理成章的消失不見。”

沐瀾仔細思量了一番,覺得這法子可行,只是是否有些委屈了岑公子……

但是為了完成任務,她顧不得那麽多了。

“好,就這麽辦。”沐瀾點頭道:“可是夫人……”

她最擔心的就是她離開後,賈夫人能否承受住打擊。

“這個你莫要擔心,我自有辦法,你且放心到長安去罷。”

賈固又道:“只是這長安城的線人局裏還未有安排,行事還需多加小心。”

沐瀾為這段日子的叨擾向賈固道了謝,之後便送走了他。

城裏傳的沸沸揚揚,荊州城鼎鼎有名的富商——賈固賈老爺要嫁女兒了。

對象還是中書侍郎岑文本之侄——岑長倩公子!

沐瀾坐在房中,望着床上丫鬟們送來的大紅色釵钿禮衣,萬般思緒湧上心頭。

雖然是假成親,但心中還是有些忐忑,更多的是對岑公子以及賈夫人的愧疚。

出嫁當天,在陪嫁丫鬟來之前,沐瀾把白玉镯子也重新戴在了手上。

還好嫁衣足夠寬敞,她将随行物品綁在了腰間,從前面根本看不出。

沒過多久,便有人推門進來。

“一梳梳到頭,兩梳梳到尾,三梳梳到白發與齊眉……”小丫鬟口中念念有詞,有條不紊的為沐瀾梳妝打扮着。

門外鑼鼓驚天,炮竹聲響徹雲霄。

岑長倩走在迎親隊伍最前端,身騎白馬,身穿大紅色吉袍,正在接受着衆人的道賀。

終于,沐瀾在小丫鬟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岑長倩翻身下馬為她撩開轎簾,待她坐上八擡大轎,便開始動身前往自己的府邸。

儀仗隊一路敲鑼打鼓,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到了岑府。

已近吉時,拜堂儀式馬上就要開始。

沐瀾緊張地手心都在冒汗,她透過清透的紅紗蓋頭打量着周圍。

賈固和賈夫人正坐在面前的主位上,身邊還有位從未見過的長須中年男子,應該就是岑長倩的叔叔岑文本了吧。

賈夫人笑的十分開心,不住地打量着面前的兩位新人,滿意的連連點頭,而身旁的賈固卻一臉愁容。

“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周圍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沐瀾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

賈老爺雇的人怎麽還未出現?

待掌聲間歇,身後岑府門外又開始喧鬧了起來,圍觀的人群中引起一陣騷動。

她不禁回過頭望去,只見一身着土匪裝束、蒙着黑色面紗之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岑府的下人見狀連忙上前将他攔住,那人只輕輕一推,家仆便被推倒在一旁。

這應該就是賈固雇來的打手了吧。

果然那土匪頭子徑直朝着沐瀾走了過來,拉起她的手腕就要離開。

誰知賈固見此,瞬間臉色大變,大聲吩咐一旁的家丁趕緊将他攔下。

可這土匪身形高大、孔武有力,連上了幾個家丁都不是他的對手,皆被他一拳一腳踹倒在地。

賈夫人和岑文本皆滿臉慌張,沐瀾瞧見賈固心急的樣子,以為他還在演戲,頓時佩服起他的演技來,還真像那麽回事!

她又望向了還站在禮堂中央的岑公子……

奇怪,他倒是鎮定得很,被搶親了竟然還能保持着一貫的溫文爾雅。

這時,土匪頭子已經料理完所有家丁。他再度牽起沐瀾的手徑直向外走去,已無人再敢上前阻攔。

土匪頭子握着她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氣,沐瀾覺着此人周身都散發着怒氣,被他攥在手心的手臂隐隐作痛。

這位演員戲演的有些過了吧……

她稍微掙紮了下,那土匪頭子竟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又加大了些。

來到岑府門外,有匹他早已備好的紅鬃烈馬。

土匪先翻身坐了上去,随後又立即将沐瀾拉至他身前,一手扶着她的手臂,一手握着缰繩,馬不停蹄地鞭笞着馬兒飛快的向前奔去。

一路上,沐瀾試圖搭話卻都失敗了,那土匪頭子從頭到尾未發一語。

他駕着馬帶她來到了郊外,四周荒無人煙,馬兒最終在一所破舊的茅屋前停了下來。

他翻身下馬,又伸手欲将沐瀾抱下。

她本想拒絕,可腰上纏着物件行動不便,只好借他的手跳了下去。

待她下馬後,那人竟再次抓起她的手腕,往茅屋的方向走去。

沐瀾連忙掙紮道:“這位好漢,現在已無旁人,就不用再演下去了吧。”

土匪頭子倏地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他整張臉上只有眼睛還露在外邊,是一雙如幽譚般深不可測的桃花眸,正直直的盯着她,神情似有些惱怒又有些疑惑。

這眼睛,似乎在哪裏見過……

沐瀾望着他,漸漸有些晃神。

土匪頭子放開了她,擡起一只手,默默伸到腦後,将繩結解開,遮在臉上的黑紗被慢慢揭下……

元木?!

他怎會為賈老爺做事?

元木努力維持着面上的平靜,沉聲問:“你要嫁人?”

沒由頭的一句話問的沐瀾一頭霧水,是不是真的要嫁人他不該再清楚不過了嗎。

見她不說話,元木以為她默認了,又恢複了方才不悅的神色,皺着眉頭強行拉着她走進茅屋中。

“把衣服換了。”元木冷冷道,随後“啪”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石塊壘成的板床上放着一身淡綠色襦裙和一枚珠釵。

她摘下了繁冗的發飾,将頭發散開,用朱釵簡單了挽了一個發髻。

瞧了眼身上的吉福,這身行頭要趕路确實不太方便。

半炷香後,她終于換完衣裳走了出去。

門外的元木已然脫下了土匪裝束,換上一身素色圓領袍,負手而立,顯然已久候多時。見她出來,望了她一眼便徑自往外走去。

院子外邊不知他從哪兒變出一輛馬車來。待沐瀾上車後,自己也跳了上去。

“你要帶我去哪兒?”沐瀾撩開了車簾,問道。

方才她在屋中回想起他的話,任她再糊塗也該知道他并不是賈固派來的了。可他究竟意欲何為?

“駕——”

元木置若罔聞,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專注的駕着馬車飛奔而去。

安靜的林間道上似乎只有馬蹄聲在響起。

就在沐瀾失望的放下車簾時,簾外隐約傳來他的聲音:

“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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