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終堂下課後,教室裏除了一些沒社團、沒補習和閑閑沒事做的同學外,剩餘的同學在收拾完書包後,紛紛移出教室。

當天沒有社團活動的胡玉鐘在朱悠奇尚未整理好書包時,便大搖大擺地坐上他的桌子。

「小鐘你這個人還真奇怪,旁邊有椅子不坐,老是喜歡坐在桌子上,難怪你書會念不好。嘿、你壓到我的課本啦,滾開!」

胡玉鐘死皮賴臉地占據他的桌子,雙腿還不知死活地擺動起來。「別那麽小氣嘛!坐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你怎麽不快滾回你的跑道上!」

「我今天的跑道是通往你家門口的那條大馬路哦!」

「是喔,那你今天就代替我在我家吃我媽為她的乖兒子所準備的晚餐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羅!」

胡玉鐘知道朱悠奇是在開玩笑,不過他倒真的蠻期待能夠到朱悠奇家同他一起享用晚餐呢!「言歸正傳吧!我朋友有傳消息,聽說C高的有意要跟我們聯誼,怎麽樣,段考過後我們就來辦一場吧!」

聽着胡玉鐘興奮地形容C高的女生有多正、有多優,朱悠奇不知為何沒有什麽興致。

「等段考過後再說吧!」

「聽說她們希望能辦兩天一夜,真是超猛的,想不到她們給人的感覺挺清純的,可是事實上卻很大膽呢!現在的女孩子真是——」

胡玉鐘興致勃勃的話題沒有了下文,覺得納悶的朱悠奇發現他臉上浮起了古怪的神色,「怎麽了?」

「那家夥該不會又是來找你的吧?他到底是想怎樣,三番兩次的過來……」

說着說着,胡玉鐘就動身跳下桌子,一副準備迎戰的姿态,朝着教室門口的方向走去。

聽得胡玉鐘這麽一說,朱悠奇心覺不妙,往那門口處望去,果真是夏安丞!

沖向門口的時候,早已來不及阻止兩人的怒目相向。看上去好像是聲音暴戾的胡玉鐘占上風,然而夏安丞只有面部微露不屑的表情,對於胡玉鐘的咆哮與警告絲毫不為所動。

夏安丞愈是冷靜,胡玉鐘就愈抓狂。擔心體型高大的胡玉鐘真的會動粗,朱悠奇連忙擋在他們之間。「小鐘,不要這樣——」

「悠奇你走開,讓我跟這家夥說,看他到底是想幹什麽,在這裏給我說清楚!」

胡玉鐘欲把朱悠奇拉開卻未能如願,看着朱悠奇庇護似地擋在夏安丞的前方,心中那股忿恨之火是愈燒愈旺。

「這是我和朱悠奇之間的事,我根本不想跟你說些什麽。」

夏安丞不愠不火地說出他自己的意見,沒有疾言厲色的咒罵,卻輕易地将胡玉鐘氣勢洶湧的滔天憤懑給擊潰。

的确,胡玉鐘氣得連耳根都漲紅了,一時說不出話來的他只好用拳頭代替言語,正要揮拳過去,卻被朱悠奇搶先一步拉下手臂,「別鬧了——」

他将胡玉鐘的手臂緊緊收進自己的懷裏,柔聲輕道:「不要那麽容易被人激怒,這樣反而要被人家看笑話。理性點,夏安丞來找我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我去聽聽他要做什麽,你可不要再輕舉妄動。」

朱悠奇知道逞兇作威并非是胡玉鐘的本性,他只是恰巧碰到了個不擅溝通且又不茍言笑的怪家夥而沈不住氣罷了。所幸在朱悠奇難得溫柔的安撫下,胡玉鐘終於心甘情願退出這燃不起一絲火藥煙硝的三人戰場。

搞定完一個人後,朱悠奇把目标轉向另外一個人。

「你有什麽事嗎?」

「剛剛我去了圖書館,這才想起我應該要取得你的回覆,你才會跟我去那裏念書的不是嗎?所以我又折回來,告訴你我會在圖書館等你,這樣我才不會空等待……」

夏安丞透過他那與衆不同的思路,認真地一字一句跟自己敘述着他的想法,讓朱悠奇覺得不可思議。事實上他這樣的邏輯沒有錯,作法也沒有錯,只是朱悠奇不曉得該如何形容這樣的感覺,合乎情理的判斷與不必讓自己白跑一趟的作為,套在夏安丞的身上卻讓人有一種大費周章的錯覺,朱悠奇實在不甚理解。

「可是我今天不會去圖書館……」他想到要是把胡玉鐘丢下不管而去圖書館,不止是夏安丞,就連他自己也會被卷進這場沒完沒了的風暴中。

「是因為剛剛那位同學嗎?」平淡無奇的語氣,從夏安丞那張聽不出喜怒哀樂的嘴巴逸出,非但沒有相安無事的輕松感,反而有種暗藏玄機的威赫感。

「也不全然是……」為了緩沖夏安丞那質問似的墨黑眸子所投注而來的巨大壓迫,朱悠奇擡起頭來望了望天空,一切如解謎般地豁然開朗。「夏安丞你這麽有心想要指導我,我真的很感激,不過我想你可能不見得每天都有空去圖書館吧!我呀、也會有我自己的活動得安排,不如這樣好了,我們可以每個禮拜的……」

他們約好了每周三天一起到圖書館去念書,夏安丞沒有異議,如此朱悠奇除了擁有自己的活動空間,又可以兼顧課業及友誼,其時間之掌控适切而且合宜,沒有一刻浪費掉的空檔,連他自己都不禁為自己感到欽服。

在得知他們作了這樣的課餘安排之後,原本就對夏安丞反感的胡玉鐘,賭氣地拒絕朱悠奇的提議和他們一同研習課業,以致此次的段考成績,依如之前一樣科科落敗,慘不忍睹。

相較於不想辜負夏安丞好心的朱悠奇,收拾起觀望的心态,跟着認真又嚴肅的夏安丞一起學習,不但把過去不好的基礎都打好,而且還因為反覆不斷的練習、和夏安丞授予自創的解題方法,讓他在這次的段考當中,初次嚐到了數學成績甲等的殊榮。

眼看自己的程度與朱悠奇愈拉愈遠,分數愈差愈多,胡玉鐘愈想心就愈慌,從來不曾有過的危機意識,頓時襲身而來,再過一個段考,這學期就要過完。也就是說,若想三年級再跟朱悠奇同班,這回的期末考,勢必每科都得抱甲等,不然就得跟他說掰掰了。

※ ※

「什麽,要我教你?」

乍聽胡玉鐘的請求,朱悠奇下意識地看了旁邊的夏安丞一眼,「與其要我教你,不如現就坐下來,我們三個一起念,不但可以互相砥砺,有問題也可以提出來一起找答案。」

自從約好要一起去圖書館念書,他跟夏安丞就信守諾言地每周三天去那兒報到。夏安丞死心眼的執着,讓他不得不跟着認真起來。雖然有時候氣氛嚴肅到了近乎沉悶的地步,不過也唯有在這種緊迫釘人的氛圍下,才能讓他絕然忽視周遭所有不相關的事物,就像那些優等生一樣,只專注於眼前的書本。

練習的時候,除非朱悠奇提問,不然夏安丞皆是安靜沈然地看着他自己的書。偶爾他會在朱悠奇埋首解題的時候,出神地凝望着對方。直到雙方視線相交,他亦是硬硬地把目光移開,對於方才露骨的注視絲毫沒有坦承的意思。

朱悠奇自認不是帥哥型的人物,但周遭朋友常說他是耐看型的人,也就是第一眼的感覺并不怎麽令人驚豔,可是相處愈久,就愈看愈迷人。他無法意會這樣的說法是怎樣的一個心境,也或許就像是夏安丞這樣時不時地對着自己猛瞧的狀态吧!

所以他也沒去多想夏安丞如此的凝視,究竟是富含了什麽樣的情緒。

至於胡玉鐘加入了他們的讀書會,朱悠奇內心是半喜半憂。喜的是自己的好友終於開始正視他自己的課業了。憂的是,雖然胡玉鐘願意抛開顏面問題加入他們的陣營,然而一旦跟着他們進入了圖書館,整個閱覽室裏便開始變得不得安寧。不是批評夏安丞教的根本聽不懂,就是埋怨夏安丞的視線一直繞着朱悠奇打轉。完全沒有想過是他自己程度太差、以及意念無法集中的問題。

於是輾轉折騰了兩天之後,在沒人自願退出的狀況下,他們決定把戰場轉至教室。在放學後漸無人煙的教室裏,盡管他們再怎麽的嚣張漫罵,也不會有人來取締。

對於程度較低的胡玉鐘,夏安丞就算再怎麽不屑搭理,依舊是放下身段教起較初級的運算方法。但由於胡玉鐘的耐性沒有朱悠奇那麽好,多練幾個習題而已就不安分地叫嚣起來。

「同樣的類型幹麽要解這麽多次?」

在每一次分析完題型與解題方式之後,不論胡玉鐘有多少的不耐與抱怨,夏安丞一概都置之不理,沖突也總在他那懶得争辯的超常反應下而無戲可唱。

其實胡玉鐘也知道自己是有求於人,理應是要客氣點,可是只要看到夏安丞那副愛理不理的死樣子,卻用那種別有心思的目光追随着朱悠奇,他就莫名的感到火大。

然而為了期末考,他将一切怨憤都給強忍下來。在研習完功課後,他私下央求朱悠奇再給他來個夜間輔導。經不起好友一再的請求下,朱悠奇當然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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