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7
經過一場為期半年的水災之後, 陸地終于又重新見到了陽光。
從夏天步入冬天，詩杳的靈力在一場狂怒過後消失殆盡，她在薛宅陷入沉睡。
柯帆下山來為她治療，得知傅柔失蹤的消息後眉頭也多了一個打不開的結。
何青葉也處于一種崩潰狀态, 但因為海嘯狂發, 她必須要将那些住在海邊的妖族接到江城裏來安頓好, 所以也沒有心情和時間悲秋傷春。
等一切全部平息，詩杳從睡夢中醒來, 她的眼睛就再也沒亮過。
是她太沉溺于情愛, 想着順從傅柔的心意與世界和解, 只要她們二人在一起就好，沒有必要再去管那些和她們無關的事情。
可正是因為這一念之仁，卻讓那些人修攢了一個最大的咒術, 用在了傅柔身上。
得知傅柔失蹤之?後戚梧霜也趕到了捉妖協會，她熟知人族的陣法, 在看過現場遺留的一些痕跡之後對詩杳說：“羅秀應該是融合了人族的陣法和魔族的咒術, 将其合二為一後以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式打在了呦呦身上，封神之?咒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 會親眼看見自己的修為和靈力消散, 成為一個最普通的人, 或者是, 貓。”
幾百年前詩杳在呦呦去地府喝孟婆湯的時候尚能有辦法應對，留下她的靈體。
可現在她卻因為一些蝼蟻的反擊，感到無能為力。
如果意外能夠預見, 那也不能稱之?為是意外了。
一群人來到詩杳身邊原本想要勸她幾句，但是在看見她的臉色之後卻又把話咽回了肚子裏。
沒有誰有立場去勸詩杳。
詩杳從出生開始便是孤獨的，她被那些鲛人孤立在深海, 從不與她來往，她的父母也認為她是災禍，于是離她遠遠的。
原本應該是鲛人族最受寵愛的小公主，卻變成了一個只能躲在深海裏不為人知的怪物。
她瘋狂，煎熬，痛恨一切，卻因為她與生俱來的體質，成為了第一個深海中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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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鲛姬，究竟是深海的榮耀還是恥辱，誰都無法定奪。
但世人皆推崇力量，懼怕力量，哪怕邪神鲛姬是被國王遺棄的孩子，在她化神之?後該有的排場還是得有。
無數的珠寶堆砌在那座深海宮殿中，每次過去送東西的鲛人都沒能活着回去。
她享受殺戮帶來的快樂，卻又覺得無趣。
聽說妖族最近登位的妖皇是個手段很厲害而且十分無情的瘋子，生殺予奪皆在她一念之間，鲛姬很欣賞這樣性格的妖皇。
她有一種找到了同?類的感覺。
後來妖魔仙三方大混戰，鲛姬第一次覺得有趣的事情來了。
可這會兒她不想參與紛争，只喜歡看戲。
魔族的人來找她幫忙的時候邪神鲛姬也會想，那個妖皇會不會來求她。
她有點想見她，或者說和她打一架，看看誰更強。
只不過她沒有等到妖皇過來，只知道那三界打了個玉石俱焚。
可惜了。
後來鲛姬修為登頂，去人間歷劫，遇見了那只總是跟在她後面跑到小貓咪。
她不僅很纏人，嘴巴還很饞，什麽都想吃，最愛的還是小魚幹。
這是鲛姬第一次感受到被人陪伴的滋味。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吃過糖，所以想要再多吸吮幾次糖的味道。
和呦呦在一起的那些年是詩杳最快樂的時光，那只貓帶給她溫暖，告訴她什麽是家，讓她知道原來她也是可以不用一直漂泊流浪，她也是有歸處的。
可現在那些美好的回憶全都變成了泡影。
她是一個在深海中待久了的怪物，一顆赤誠之?心全給了心愛之人。
笨拙的學習廚藝，尋找一片适合栽種玫瑰的地方，在呦呦睡着的時候連夜跑過去栽花，醒來後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就是為了将來的某個驚喜。
也不知道未來的某一天這個驚喜還能不能送到呦呦的手上。
呦呦說和她下山談戀愛，還沒談幾個月，剛叫了聲老婆，她就被迫失蹤了。
如果不是薛青羨和詩杳說她再這樣狂怒下去有可能會傷到已經變成平凡人或者貓的呦呦，詩杳說不定真的會讓海水淹沒陸地。
反正她生來就有罪，那麽這個罪孽再深一點也無妨。
可她還是會想，萬一呢？
既然羅秀死在了飛練刀下，這也就說明呦呦還活着然後逃了出去。
她弄的那一出“天災”倒是說不定把呦呦給淹死了。
“我越來越蠢了。”
詩杳坐在薛宅的某處青石臺階上，深深嘆了一口氣。
她的靈力已經消耗得差不多，柯帆說她現在一定要好好修養，要不然修為也會大打折扣，想要找到呦呦就必須要有強大而良好的體魄。
詩杳的靈力來源于深海，在這樣大範圍的消耗靈力之?後對她來說也不會傷及根本。
只不過她真的很累。
這種疲累來自于內心的無能為力，和追悔莫及。
她痛恨自己當時為什麽沒有和呦呦一起出去。
頹廢了一段時間之後開始召集人手尋找，除了找人以外更要找貓。
只不過呦呦還是貓的時候詩杳從來都沒有給她拍過照片，幸好那時候在霧岐山上小貓咪曾經在梁灼的視頻裏出現過，而且還是全身照，那張小臉蛋和藍色眼睛也都完整的拍了下來。
何青葉動用妖界的力量大範圍的找貓，薛青羨也請了很多朋友幫他尋找，梁灼則是發布視頻在網上呼籲粉絲幫忙找貓。
也确實有很多人發了那種藍瞳白毛的貓咪照片過來。
那些貓都不是呦呦。
詩杳重新踏上了Z國的土地，雖然她和傅柔之?間的羁絆已經被斬斷，但這裏畢竟是她最後來到的地方。
她還是堅守着心中的信念，必須得找到呦呦。
漫無目的的尋找注定只是一場空，在離開江市之?前，戚梧霜找詩杳談了一場。
那時候詩杳手裏還拎着薛青羨珍藏了好幾年的花雕酒，看見戚梧霜坐在她旁邊也只是冷冷一笑。
“沒想到最後落得個和你一樣的下場。”
愛人失蹤，甚至變成普通人，還得漫無目的的尋找，這情愛之路怎的就那麽難走？
詩杳不喜歡戚梧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誰都不會對一個假模假樣說是為了正道然後要把自己封印的人和顏悅色。
戚梧霜對詩杳的冷嘲熱諷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她捏了捏手指之?後對詩杳說：“她還活着，去多找找吧，比起被動的等待，主動尋找看起來會更加有希望一點。天道的規則便是如此，成神後想要一直順心如意下去，終究是難。”
把酒壺裏的酒喝完後，詩杳眯着眼睛長長嘆出一口氣：“從小就沒有人教我什麽是天道為何物，你們都有師父教，有人愛，就我一個什麽都不是的鲛人獨居深海，被同族懼怕，世人厭棄，只知道吸收靈氣修煉，成為神之?後也沒有絲毫的快樂，不過是稱號好聽一點罷了。”
和呦呦在霧岐山上等待雷劫的時候，她二人談過心。
“你肯定很好奇我為什麽只是砍了戚梧霜一刀就那麽輕而易舉但放過了她，不僅是因為弑神的罪名我擔不起，更主要的是自從仙魔大戰結束之?後我就明白，善惡與利害扯上任何關系都只會淪為工具。那些所謂的善惡不過是凡夫俗子自以為是的定義?，追究太過便會像我一樣，從一個極端到達另一個極端。”
“你的意思是想讓我放過那些剩下的人修？”
“不是，你有你想報的仇，我不會幹涉，只是覺得戚梧霜和以前那個被利用的我很像。”
曾經她為了達成目的，教那些妖族什麽是善惡，甚至不惜大開殺戒，将那些為非作歹的妖族統統斬于刀下，但後來那些仙族知道妖皇所願，便讓妖族和他們聯手，一起去剿滅魔族。
那一場戰鬥實在是血腥，現在傅柔回想起來都覺得頭痛欲裂。
戚梧霜為了心中所謂的善，便要除去詩杳這個與她相對的“惡”，卻未料到正好被花郁風利用，才成就了如今的這一場笑話。
所以下山之後傅柔和詩杳都沒想過要去找誰的麻煩，那些魔也是讓薛青羨來殺。
她們熱衷于陪伴在彼此身邊，當真要做一對逍遙快活的神仙。
可就是因為這一點仁慈，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聽完詩杳所說之後，戚梧霜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你知道人族為什麽這麽熱衷于成仙嗎？”
“嗯？”
“因為他們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企圖利用修仙來完成，所以一直無法突破。他們覺得當神仙就是為了完成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你不一樣，你天生就應該是神，所以經歷的磨難，只多不少。”
詩杳低笑，她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成仙化神。
可能是因為深海之中太過寂寞孤獨，她就只能靠修煉來消磨時光吧。
“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修成正果，羽化升仙，飛升成神，這是多少人族羨慕不來的，既然生來為神，力量無人能敵，也許現在就是你這身本領該用上的時候了。別喝酒了，去找她吧，每天呆在這裏只會越來越難受。”
Z國某寵物醫院。
路妙妙和成歡過來準備把她們半年前救起來的那只白貓接回國。
那時候這只白貓已經奄奄一息，全身骨頭碎裂，但路妙妙和成歡對每一個小生命都非常愛惜，所以和醫生說不管怎樣一定要救活這只小白貓。
那天過後全球都遭受了一場猛烈的水災。
幸好她們趕在航線封鎖之?前回了國，但小白貓因為受了傷所以一直在醫院裏治療。
這半年裏雨水徹夜不停，海平面直線上升，直到海嘯和烏雲徹底退去，那些曾經人類扔在海裏的垃圾全都被抛了上來，像是天賜的懲罰。
路過走廊時旁邊電視裏正播放着今日的新聞，路妙妙走到貓咪們玩耍的房間之後看見了蹲在貓爬架最高處的那只小白貓。
小白貓的側臉可以說是完美無比，就連開設貓咖養了這麽多年貓的路妙妙和成歡都覺得這只小白貓簡直就是上天送給她們的禮物。
真的是太漂亮了。
而且這半年裏小白貓在這家醫院可以說是創造了奇跡和傳說。
全身骨頭碎裂還能迅速恢複也就算了，在她能夠爬上貓爬架頂端的那一刻，所有貓咪，哪怕是那些最調皮搗蛋的貓咪都會乖乖在貓爬架下面蹲着，就好像這只小白貓是它們的王一樣。
而蹲在頂端的那只小白貓則是有些憂郁的打了個哈欠。
她聽到新聞裏說什麽人類遭受了空前絕後的災難幸好萬衆一心balabala……
傅柔只覺得世界完了。
怎麽就變成了一只貓呢？
昔日貓咖店主淪為無力小貓咪，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貓性的扭曲？
作者有話要說：誰能想到扭香氛蓋子也會差點被割傷，明明只是輕輕一扭，玻璃瓶子直接裂開
滿手香氛的油膩和甜膩的味道，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