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花宴

轉眼到了舉辦花宴的日子。

琅琊王家名號響亮,大老爺作為封疆大吏正威風,二老爺又是禮部侍郎,如今開一場花宴往來的客人便非富即貴。

更何況這是琬珠郡主辦的花宴更不能怠慢。這不,就連當家二夫人也為着此事忙前忙後。一大早便帶着貼心侍婢們在二門迎客。

“哼,有什麽了不起?還不是嫁了個白身?”笑得臉都發僵的二夫人尋了個時機背過身去搓搓臉,心裏暗恨道。

她是個填房,年輕貌美嫁給半老頭子心裏本就意難平,日日看自己的妯娌貴為郡主,嫁的夫婿又年輕風流,心裏本就酸意十足。誰知郡主居然很快有了身孕,被老夫人寵上了天,這讓膝下無後的她如何不不妒忌?

好在這次筵席雖然為郡主所辦,但她卻可以借機結交不少更高層面的貴婦。想到這裏二夫人才打起精神,複而微笑着應酬。

很快人便到齊,準時開宴。

王家後花園茜草如席,溪水潺潺。

溪水邊芳草地上分類擺放坐塌桌幾,錦緞絲綢所做軟墊就那麽随意置于草坪之上。

溪邊水被引至廳中,廳中鑿刻河道,當衆漂浮着一個個特制的木盤,木盤上則盛放菜肴,一對對侍女身着碧色襖裙跪在溪邊,每過一道菜,便有侍女從盤中夾菜,侍奉旁邊客人用餐。便是錯過也不怕,這道溪流被設計成圓弧樣狀,正好周而複始。

這是慈姑刻意設計而成,這些夫人小姐什麽山珍海味沒見過?若要她們叫好,便要多些這靈巧心思。

果然在座的客人們紛紛起了興致,興致勃勃叫身邊人取菜。

再看菜肴,先是一道“月下繁花”,卻是一碟許多個半圓球狀的透明凍,裏頭清晰可見黃、白、淺紫三色堇,一個個溫潤可愛,叫人舍不得下手。侍女端過來,澆上旁邊的林檎果蜜,嘗上去甜滋滋,滋味綿長;

再一道金針萱草,金黃色的黃花菜加了風幹兔肉絲一起與茱萸、青花椒涼拌,白色的兔肉,金色黃花菜,淺綠色青花椒,叫人眼前一亮,嘗起來鹹香具備;

一道海棠果,卻不知是怎樣制成,被剝皮除核,露出一個個漿紅色的果肉,浸泡在山楂汁水中,吃一口酸酸甜甜,格外開胃。

章平縣主先拍手贊嘆:“這三道開胃菜各具口味,已然是秒思敏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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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珠郡主抿嘴笑:“姐姐莫急,且看看後頭。”

後頭玫瑰酥、槐葉冷淘、蝴蝶大蝦、蛋皮金絲卷、紫藤花餅等一一上齊,

更有荷花清露做為茶水。琬珠郡主講解道:“這荷花清露是将茶葉包裹入荷花花苞,等焙了一夜後方才取出,沾染些荷花香氣,最是雅致養人。”

引得諸人啧啧稱奇,紛紛贊嘆不愧是郡主,宴席也辦得別出心裁。

待到前菜上完,便有一個個侍女端上一座座小小風爐,風爐裏盛放半铫水,水中金黃幹菊花花瓣漂浮,旁邊一碟子片成薄片的兔肉,水沸後便有侍女将兔肉一片片涮進鍋中,等熟後又撈出,放進家了酒醬椒料的蘸碟裏。

這卻新奇,琬珠郡主早笑道:“這叫做菊花撥霞供,據說是山間隐居之人的法子,今兒我們也風雅一回。”

有些按捺不住的小娘子們早自己動手涮起了兔肉,兔肉在鍋中煮得卷起,撈出後肉片薄嫩,蘸着滿口椒麻辛辣,着實過瘾!若有喜歡吃酸甜口的,自有酸梅橘醬,吃一口酸酸甜甜,亦是可口。

人或許有一種心理:自己親手做的那便分外好,是以這道菜一吃,許多人都贊這道菜最好吃。一時之間賓客盡歡。

恰在這時,王二夫人捂着肚子“嗳吆”一聲。

諸人忙起身以示關懷,王老夫人頗有些不滿,王家固然家大勢大,可哪裏比得上郡主交游甚貴?

她這次刻意将幾個孫女兒都叫來,就為的是能在諸多貴婦前頭露臉今後也好婚嫁。誰知老二家的倒出了岔子。

果然是小戶人家出來的,平日裏再怎麽伶牙俐齒,遇上大場合就是露怯。

王老夫人忍住心裏的不滿,藹道:“老二家的,你可是身子不适,若不适便回去歇着吧。”

二夫人忙蹙眉道:“兒媳無妨,不過是吃多了幾口茄鲊。”

哦?諸人不由得目光投向那茄鲊,茄鲊被切成大麗花狀,油炸後擺放盤中,上面還澆了一層酸甜醬汁,瞧着不像有問題的樣子。

還有些夫人适才也吃了茄鲊,不由得開始擔心起來。

誰知這時,岔裏冒出個廚娘打扮的娘子,跪在當地便道:“老夫人!這茄鲊有問題!早就發黴長了白毛,只不過擦去白毛油炸後便不見蹤跡,可吃了必然要鬧肚子!”

此言一出,花廳中諸人一片嘩然。今日居然吃了發黴之物?

偏那廚娘一副破釜沉舟死谏的樣子:“康娘子平日裏便敷衍了事,若是平日裏廚房争鬥也就罷了 ,可這回事關府中諸人的安危,我自然不能被她一手遮天!”

二夫人一手捂着肚子一臉得不可置信:“潘廚娘,你可是弄錯了?郡主格外信任那康廚娘,你莫要弄錯了!”

潘廚娘朝地上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不信的話請老夫人端來腌茄鲊的水缸,是好是壞一眼便知!”

這……老夫人遲疑起來,若此事為真,叫三兒媳落個“失察”的名聲可如何是好?可衆目睽睽,她騎虎難下,不自主看向自己的三兒媳。

誰知琬珠郡主淡然一笑指了宮嬷嬷道:“進口的吃食豈能敷衍?宮嬷嬷你去端來給大家看看,好叫諸位放心。”

潘長娥目露得意,哼!看你這回怎生是好!

一會功夫就有兩個婆子擡着腌茄鲊的水缸過來,身後還跟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小廚娘。

她笑着見禮,又親自掀開缸蓋,諸人湊過去,卻見缸內清清爽爽壓着一層茄鲊,幹幹淨淨并無雜物。

潘長娥睜大了眼睛,又湊過去上下仔細看了一眼。

缸壁幹幹淨淨,看不出來任何長毛痕跡,她不由得驚訝出聲:“這不可能!裏面長了毛,我親自看見……”,一時又覺失口,将嘴唇咬得泛白。

諸人吃了一驚,已覺察不對,各個坐穩了看戲。

宮嬷嬷上前解釋道:“這缸裏食物,是廚娘特意腌好存放的,因郡主孕中常吃,便放在老身所住卧室後頭一排廂房裏,老身時常去裏頭端菜,有何來的發黴?”

慈姑一臉納悶,問潘長娥:“你說發黴……我為辦筵席特意尋宮嬷嬷要了一間廚房,那間廚房裏的茄鲊倒真是發了黴,只不過那間廚房皆上了鎖,鑰匙時刻挂在我腰間,你是怎麽進去的,又哪裏的鑰匙?又如何得知那廚房裏茄鲊壞了?又為何當時不說要留到今兒說?”

一字字一句句連□□一般,質問得潘廚娘說不出話來。

話音未落,老夫人挑眉看了她一眼。二夫人不由得心裏一頓,那雪亮的目光刺過來,似乎将她那點心思看透,登時熄了聲不敢多言一句。

郡主笑起來:“是我調教不好仆人,叫諸位見笑。宮嬷嬷,還不陪二夫人回院歇息?”

在座那些當家夫人哪個不是人精?見這位二夫人在自己妯娌舉辦的宴席上鬧肚子,之後又一堆貓膩,心裏早就明白不簡單,何況今日來人多是沖着琬珠郡主而來,聽出了其中貓膩後多向着郡主,又有些知道這位填房底細的,便有些鄙夷。

不過當着郡主的面,自然識趣,各個都當不記得這回事一般,複又言笑晏晏。

待到宴席散盡,老夫人便沉下了臉:“都來我院裏一趟。”

衆目睽睽之下,宮嬷嬷将五花大綁的潘長娥推到了地上,老夫人厲聲道:“說!你是怎麽偷進小廚房的!”

潘長娥被綁了半天早吓得魂飛魄散,忙上前求饒:“老夫人饒命!是二夫人跟前的翠香給我的鑰匙。”

見情勢不妙,二夫人肚子也不疼了,忙眼珠子咕嚕一轉:“你莫指摘我,莫不是從翠香跟前偷的不成?”

宮嬷嬷冷笑道:“二夫人這卻奇了,吃了好端端的茄鲊卻做肚子疼樣,莫非這潘廚娘非但是個神偷偷來了鑰匙,又是算準了二夫人肚疼,這般能掐會算的梁上君子,當個廚娘當真是委屈她了!”

她說得風趣幽默,叫二夫人有口難辯,素日伶俐的人兒此刻“我我”半天居然什麽都說不出來。

老夫人一陣頭疼,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二房有錯在先,可打壓了二房卻又怕三房一枝獨秀,于是決定和稀泥:“老二家的,你将翠香綁了去給郡主賠罪。”又慈眉善目安撫郡主:“刁奴欺主,這廚娘到底是長公主府上的,莫要擅自處置傷了長輩的心。依我看,叫吟德陪你回趟娘家散幾天心,也好與長公主交代。”

既當衆給了郡主面子,又委婉提及潘廚娘是長公主所賜,責任也有長公主一半,更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叫夫婿陪着自己去娘家小住幾天。當真是滴水不露。

郡主咬着嘴唇,應了聲“是!”

而鎮北侯府,濮九鸾正蹙眉聽着下屬送來的彙報:“那女子的母親曾是黃家的奶娘?那個卷入廢太子案惹怒先帝的黃侍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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