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厮守的代價

章紋龍坐在龍傲的頭頂，西裏爾則站在他身後，一手扶着龍角。巨龍騰空而飛，劃破平靜的天際，一路朝着遠方而去。

章紋龍回過頭來，問西裏爾道：“老師，你知道亞爾維斯現在在哪裏嗎？”

西裏爾搖了搖頭，不過随後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張薄薄的紙來，飛快地動手折出來一只小鳥，随手一抛，那只鳥便突然活了過來，撲打着飛走了。

“我雖然不知道亞爾維斯在哪裏，但是我可以找到麥倫斯，”西裏爾說道。

章紋龍站了起來。

西裏爾低下頭，看着手心裏一縷長發，那是上次他在祭壇的地下通道裏受傷暈倒，麥倫斯将他背起來時，他不知覺間留下來的。

握緊手裏的長發，西裏爾對章紋龍說道：“我已經給麥倫斯送去消息了，我們等他們的回應吧。”

章紋龍點了點頭。

龍傲在天空中漫無目标地飛着，飛累了就落下來，變小了趴在章紋龍的肩頭。

他們并沒有等待太長的時間，收到了來自麥倫斯的回信，回信很簡單，只給了他們一個地址。

章紋龍将地址拿給龍傲看，龍傲怒道：“我怎麽知道在哪裏？”

西裏爾接了過來，說：“我給你指路吧。”

依然是坐在龍傲的頭頂飛翔，章紋龍盤着腿，一只手撐着下颌，問西裏爾道：“老師，如果亞爾維斯把我們騙去殺了我們怎麽辦？”

西裏爾聞言，微微笑了笑，問道：“你害怕嗎？”

章紋龍說道：“也不是很害怕，現在的亞爾維斯輕易大概殺不了我。”

西裏爾仍然微笑着，他說：“放心，到時候如果他真的要下殺手，老師會保護你的，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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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紋龍聽他這麽說，突然有所感悟，“老師，你想要跟麥倫斯殉情嗎？”

“瞎說什麽，”西裏爾駁斥道。

因為感覺上去挺像，這句話章紋龍沒有再說，因為龍傲突然說了一句：“好像快到了。”

龍傲之所以說快到了，是因為前面是一片森林，森林被茂密的樹林所掩蓋，看不清裏面的模樣，但是遠遠能夠聽到水聲。

章紋龍站起來，說道：“把我們丢下去吧。”

龍傲于是幹脆利落一個翻身，把兩個人都丢了下去。

章紋龍驚叫一聲，被西裏爾抓住了衣領，兩個人落在了樹巅上，而龍傲變回原形，從空中跟着落下來，掉在章紋龍的手臂上，在他罵人之前，鑽回了他的衣袖。

章紋龍于是沒有再揪着他不放，而是和西裏爾一起從大樹的頂端跳了下去。

然而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地面并不如他所想象的是平整的泥土地，而是一片水窪。是的，整片森林都是水窪，這些樹木的樹根全部都是泡在了清亮透明的水裏面。

那水窪至少有章紋龍的膝蓋那麽深，他的魔法袍拖在了水中。

“這是什麽地方？”章紋龍有些驚訝。

“琉璃森林，”西裏爾輕聲說道，“這片森林原來是個非常大的湖泊，後來生命力茂盛的樹木在這片湖泊裏紮根成長，發展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章紋龍奇怪道：“為什麽要在這個地方？”

西裏爾停了下來，一只手伸進水面裏将手指微微沾濕，然後直起身來，輕輕搓揉指尖，說道：“因為這裏的水蘊含魔力，從這片水域催生了許多生命。”

說完這些話，西裏爾突然擡起頭朝遠處望去。

章紋龍也朝着那個地方看去，一揚手道：“麥倫斯，好久不見？”

麥倫斯從一棵粗壯的樹幹後面走出來，微笑着說道：“歡迎來到琉璃森林。”

西裏爾直直看着麥倫斯。

麥倫斯一只手抵在唇邊，咳嗽一聲，說道：“別這麽看我了。”

就好像欠了你似的，實在是有些難受。

西裏爾聞言，于是收回了目光。

章紋龍問他道：“亞爾維斯叫你來接我們？”

麥倫斯點點頭，他問章紋龍道：“科裏大人的印章帶來了？”

章紋龍從懷裏掏出來，抛了抛，“在這裏。”

麥倫斯見狀笑道：“不怕我怕搶了嗎？”

章紋龍無所謂，“有本事來搶試試。”

麥倫斯顯然只是句玩笑話，他回過身來走在前面，說道：“跟我來吧。”

西裏爾和章紋龍跟在了他的身後。

麥倫斯一邊走一邊與他們說話，“伊萊同意用科裏的印章來跟亞爾維斯大人做交易？”

“你覺得呢？”章紋龍問道。

麥倫斯笑着回頭看他一眼，“我覺得應該是你背叛了他。”

“怎麽說？”

麥倫斯道：“不然他怎麽放心讓你和西裏爾一起過來，而自己不親自跟着來。”

章紋龍說道：“你可別小看西裏爾老師，西裏爾老師加上我，對付你加上亞爾維斯還是綽綽有餘的。”

麥倫斯聞言大笑，“說實話，聽起來不怎麽可信。”

西裏爾于是說道：“你可以試試。”

麥倫斯這回笑着不說話了。

走了沒有太長時間，章紋龍聽到轟轟的水聲變得劇烈了，他減慢了腳步，問道：“是什麽？”

麥倫斯說道：“瀑布，亞爾維斯大人就在瀑布下面等你們。”

“生命之泉？”西裏爾說道。

麥倫斯回頭看他一眼，“這你也聽說過？”

西裏爾說道：“我知道的事情比你以為的要多得多。”

麥倫斯笑道：“這我相信。”他的笑容裏帶着幾分隐隐可見的寵溺。

西裏爾垂下了目光。

章紋龍聽着兩個人的談話，伸手扯了一片旁邊大樹上的樹葉，突然說道：“麥倫斯，你知道我将要對亞爾維斯提出的交換條件是什麽嗎？”

麥倫斯笑了一下，“我可以想象出很多，但是我不能肯定哪一個才是你最需要的。”

“如果我說，其中之一的條件是你呢？”

這回卻不是麥倫斯，而是西裏爾怔住了，轉頭看向章紋龍。

麥倫斯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回過身看向章紋龍，“我？我一直不知道原來你對我還有想法？”

章紋龍“嗯”一聲，“想法太多了。”

麥倫斯說道：“那真是可惜啦，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章紋龍“切”一聲，“你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随後他又說道：“可惜西裏爾老師喜歡你，我也沒辦法啊，雖然我覺得他的眼光不怎麽樣。”

麥倫斯笑了笑，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和他說下去，他轉回身繼續往前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那你還是去跟亞爾維斯大人詳談吧，這些事情我并不能做主。”

“連你的人生也做不了主嗎？”西裏爾突然問道。

麥倫斯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說過了，這顆心是亞爾維斯大人給的。”

轟鳴的水聲越來越近，樹木也變得稀疏起來，前面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寬闊的水泊，一側聳立起高山，瀑布就是從那邊一側山壁墜落而下，濺起陣陣白沫。

亞爾維斯就站在瀑布之下，他的旁邊，也是在水面之上，躺着一個人，正是科裏。

從沒有放棄過的守護，或許從科裏失去生命的那一刻起，亞爾維斯就下定決心要不惜一切代價将他喚回來。

亞爾維斯的黑發濕透了貼在身上，他上半身沒有穿衣服，露出結實健壯的身體。

見到章紋龍時，亞爾維斯神情很平靜，他問章紋龍：“你把印章取出來了？”

章紋龍點點頭。

亞爾維斯說道：“不錯，挺厲害的。”

章紋龍說：“感謝黑暗森林。”

亞爾維斯低頭看了一眼科裏，然後對章紋龍說道：“現在的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說說你的條件吧。”

章紋龍也随着他的目光看着平躺在水面之上的科裏，說道：“我把科裏的印章還給他，但是有兩個要求，第一個是你帶領的魔族不得再侵犯皇族的統治。”

亞爾維斯不置可否，只是示意他繼續說。

“第二個，”章紋龍說道，“你讓麥倫斯離開你。”

亞爾維斯伸手撫了撫科裏的長發，回答道：“第一個要求我可以答應，至于第二個，你知不知道麥倫斯是如何死而複生的？”

章紋龍其實并不清楚。

亞爾維斯說道：“他的心髒是用我的一滴心血做成的，他不能離開我的身邊，也不能停止對我的服從，因為那會使他的心髒停止跳動。”

章紋龍有些驚訝，看向麥倫斯。

麥倫斯卻很平靜，他一直都知道，所以即便是擁有那些回憶，他也從來不認為他是過去的麥倫斯，因為他沒有麥倫斯的心，他的心是屬于亞爾維斯的。

西裏爾這時突然說話了，“如果使用別人的心血繼續作為他的心髒呢？”

亞爾維斯聞言朝他的方向看來，“你想要用你自己的？”

西裏爾沒有說話，他确實有這個想法。

亞爾維斯卻搖了搖頭，“你不行，你的魔力不夠，一滴心血不能維持麥倫斯完整的生命。”

西裏爾擡起手來按在自己的胸口，“那我将我一半的心髒分給他呢？”

麥倫斯愕然看向他，随後說道：“不行。”

亞爾維斯閉了閉眼睛，然後說道：“如果你分了一半的心髒給他，那麽你們的心将是想通的，如果你死了，麥倫斯也不會存在。然而因為你失去了一半的心髒，你恐怕會早早地喪失性命。也就是說，你們兩個可能再過幾十年，就會走向生命的盡頭。”

西裏爾與麥倫斯相對而視。

過了許久，西裏爾終究是閉上了眼睛，他的眼角隐約有眼淚劃過，他說道：“那麽，還是讓他跟在你的身邊活着吧。”

麥倫斯看了西裏爾許久，對章紋龍說道：“我覺得你第二個要求不是不能考慮。”

“嗯？”章紋龍沒明白他的意思。

麥倫斯半跪下來，“亞爾維斯大人，請用西裏爾的半個心髒将你的那滴心血換回去吧。”

西裏爾一怔，出聲阻止道：“不行！”

麥倫斯看他一眼，問道：“你很怕死嗎？”

西裏爾搖頭，“不，我不怕，可是我不能再看到你死了。”

麥倫斯說道：“很好，我也不怕，而且你不會再看到我死，我們會一起走向生命的終結，不好嗎？”

西裏爾怔住，他已經無法分辨，到底什麽才是對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

亞爾維斯問麥倫斯道：“你不會後悔？你本來還有漫長的生命，只要我不死，你就永遠不會死。”

麥倫斯平靜的說道：“我這麽多年的生命本來就是偷來的，感謝亞爾維斯大人賜予我的生命，我已經滿足了，從現在開始，我想要為另一個人而活着。”

亞爾維斯雙手背在身後，緩緩說道：“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不勉強你。”

章紋龍輕輕呼出一口氣，說道：“接着。”

說完，他将一個東西抛到亞爾維斯手上，正是科裏的印章。

亞爾維斯微微一愣，“你不怕我反悔？”

章紋龍說道：“你反悔我也沒有辦法啊，不過我相信你，反正你也不是沒有弱點的人。”

其實科裏一天不活過來還好，但是科裏一旦複活，就是亞爾維斯最大的軟肋，他反而不會再輕舉妄動。

章紋龍沒有要求他放下仇恨，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堅持找皇族和魔法師公會報仇，不管怎麽樣，章紋龍已經決定，這裏的事情過去了就跟他沒有關聯了。

等到麥倫斯回到西裏爾身邊，他也就可以回去自己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