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閩南

碧桃泡了張元送來的新茶,端着幾樣精致的小點心進了內殿,看成妃坐在羅漢榻上,将茶水和點心放到矮桌上,恭敬的說道:“成妃娘娘,請些用茶點吧。”

“德妃娘娘是鐘流毓秀般的人物不說,連身邊的侍女都這般的心靈手巧,做出來的點心比我宮裏的老廚子還精致些呢。”成妃拿了個山楂糕吃了半塊,便開始誇起碧桃了。

“成妃娘娘謬贊了,碧桃的手藝哪能及得上娘娘宮裏的廚子,不過若是成妃娘娘喜歡碧桃做的點心,多來落英殿陪我們公主坐坐,碧桃可以天天換着花樣給成妃娘娘做點心。”

“德妃娘娘您這侍女倒是很會說話呢”成妃笑着打趣道。

“也只有你不嫌她嘴笨了。”寧城也笑着回道。

“德妃娘娘說的哪裏話,依婉墨看,您這侍女不僅會說話,還一心為您着想實在難得。”

成妃這話卻是說的沒錯,寧城從梨花樹下墜下來,雖然沒有性命之憂,但到底是傷到了筋骨,恐怕得有兩個月不能下床行走,若是沒個人說說話,恐怕這日子是很難熬過去的。碧桃這樣對成妃說,其實也無非是想讓成妃多來陪陪寧城罷了。

最近成妃也不知怎麽了,往落英殿來的并不像以前那麽頻繁了,總是隔幾日才過來一次。

“碧桃的這份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寧城道,這也是他漸漸把碧桃當做心腹的原因之一。

“公主和成妃娘娘只會打趣奴婢,奴婢還是做事去好了。”碧桃福了福身子,退下了。

寧城和成妃兩人便坐在內殿,各自拿着一本書,雖然并無太多交談,氣氛卻很是融洽。

寧城瞧着她氣色比幾天前好了不少,也很是欣慰。

然而疼痛是突然間襲來的,成妃只覺得肚子傳來一陣陣抽痛,接着身下漸漸傳來濡濕的感覺,難道是……成妃捂住自己的肚子,眼淚慢慢的流出來。

“碧桃?碧桃?”寧城聽到成妃突然□□出聲,才發現她一臉痛苦之色,連忙喚碧桃進來。

碧桃其實一直在門外候着,聽到寧城的喚聲,很快就進來了,看到成妃蜷縮在羅漢榻上也是吓了一跳。

“成妃娘娘!”

成妃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上面繡着合歡花,因此當成妃正好背對着碧桃。,裙後面沾染的斑斑血跡是清晰可見。

碧桃驚叫道:“成妃娘娘,您,您身後……”

“嗯……啊……”成妃小聲的呼着痛,聽到碧桃說到身後兩字,下意識的往背後看去,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暈開的一小塊血跡。

“還愣着做什麽?還不趕快去請太醫!”寧城急道。

“是,是,奴婢這就去。”說完讓幾個侍女去給成妃換衣裳,自己匆匆忙忙趕去了太醫院。

這會子才剛剛辰時,太醫院裏的禦醫大部分都去給各宮的娘娘看診,只有幾個小醫官在裏面收撿藥材。

碧桃作為寧城的貼身侍女,平日裏都是跟在寧城身邊伺候的。而寧城深入簡出,落英殿位置又比較偏僻,

這些小醫官們對這位寵妃侍女的模樣是半點也不知道的,因而在碧桃剛剛進門的時候,一位小醫官攔住了她:“這位侍女,請問你來太醫院是為了何事?是否有哪位娘娘身體不适?你來太醫院,可曾帶了手谕?”

大雍後宮的規矩,明顯和明國不同。無論是哪位妃子請太醫,都是需要手谕,記錄在冊的。碧桃來得匆忙,卻是沒帶這東西。

一時間犯了難,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也是湊巧,這日是文太醫輪值,他剛到太醫院門口,看到碧桃被一個小醫官攔在門口,不讓進去,于是走上前去。

“碧桃?”

“文太醫!”碧桃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馬跑到葉太醫跟前。

文太醫揮揮手,讓醫官退到一旁,才問道:“碧桃姑娘來太醫院,難道是德妃娘娘身體有恙?”

文太醫馬上就想到了那位入宮以來一直病痛不斷的德妃娘娘。

“不是我家公主,是成妃娘娘!”碧桃道:“文太醫,您快随奴婢走一趟吧。”

“哦,哦。好,你等等,我去拿藥箱。”呆愣着的文太醫被碧桃一拽,立刻反應過來,跑進太醫院拿了藥箱就跟着碧桃去了落英殿。

成妃這時已經換了幹淨的衣裳,只是臉色看起來十分蒼白。文太醫讓碧桃給成妃系上紅線,開始把起脈來,只是時間越長,文太醫的眉頭皺的越緊。

“文太醫,成妃娘娘到底如何了。”碧桃在一旁輕聲問道。

文太醫還未回答,卻聽成妃虛弱的聲音傳來:“大概是月事到了吧。”

文太醫手裏攥着紅線,依舊能夠感覺到成妃的脈搏,碧桃只看到文太醫點點頭:“成妃娘娘她,确實是月事來了。”

“碧桃,你去吩咐廚房準備些補血氣的藥膳,待會送來給成妃娘娘。”寧城雖然靠在軟墊上,面前還隔着屏風。不過文太醫離他不遠,因此可以聽到文太醫的診斷。

“不必麻煩了,德妃娘娘。”成妃輕聲對寧城道:“婉墨還是回自己的雲秀宮吧。”

“可是你的身體?”寧城遲疑道。

“沒有大礙的。”成妃勉強笑道,見寧城還不松口,嘆了口氣,對文太醫說道:“文太醫,本宮的身體狀況現在能自行回宮,你說是嗎?”

文太醫一彎身子,沒有人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寧城只聽到文太醫說:“成妃娘娘所言正是。”

寧城沒有法子,只得派人送走了成妃,只是心中卻有些不安。

自那天以後,成妃一天七八日都沒再來過落英殿。

衛臻期間倒是匆匆來了幾次,只是每次不過半個時辰就得離開,寧城偶然聽到風聲,似乎衛臻是在為閩南之事煩惱。

閩南處于大雍的西南部,是個不尴不尬的地界。

為什麽這麽說呢,閩南本身并不富庶,就像蘇靜歡說的那樣,是個窮鄉僻壤之地。不過閩南也是個重要的邊關,若想從南面直取雲城,它是必經之地,這裏常年聚集各種外族,魚龍混雜,多生盜匪,衛臻在登基之時就開始加強對閩南的管轄,只是這麽多年收效甚微罷了。

而衛臻之前派去閩南的督察史被匪徒刺死在府中,惹得衛臻龍顏大怒。

閩南的督察史,蘇清賢自然也是見過的,甚至在蘇清賢來閩南的第二天,兩人還曾一起喝過酒,只是沒想到不到兩天他就死了。

蘇清賢也是看慣了生死之人,也沒有太多傷感。

不過,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身側……

“這位道長,你已經跟了蘇某很多天了,到底所為何事?”

“蘇公子,小道名為柳蓮生,字平之”年輕英俊的算命先生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蘇兄不介意的話,可以喚小道平之。”

“柳道長——”蘇清賢說,看柳蓮生沒有任何回應的跡象,又改口道:“平之,蘇某能否冒昧的問一句,你這樣跟着蘇某,到底有何目的?蘇某既無錢財也無權勢,哪裏值得道長這樣跟随?”

柳蓮生一甩道袍:“蘇公子,小道跟着你,可都是為了你的性命着想。”

蘇清賢皺了眉頭,有些不解:“柳道長,這是何意?”

“蘇公子,可否還記得半月之前小道為你算得那一卦?”柳蓮生輕聲道。

蘇清賢立刻想到他來到閩南的第一天,在面攤上吃陽春面的時候,這位柳道長冷不丁地出現在他面前,為他算了一卦。

柳蓮生當時說的話,還言猶在耳。

“這位公子,恐怕你,會死在自己手上啊。”

蘇清賢雖然不覺得柳安是個騙子,但是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蘇清賢一直知道自己手握兵權,位高權重,皇帝早已對蘇家所忌憚,才辭了大将軍的位置來了閩南,為的就是能保下蘇家最後的一點血脈。

他為皇帝出生入死多年,對衛臻的性格還是知道一二的,既然自己都已經放權,衛臻想必不會再為難蘇家,為難他了。

皇帝的猜忌,這個對他生命最大的威脅已經沒有了,蘇清賢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死在自己手上呢?

柳蓮生的卦,太過可笑。

“柳道長”蘇清賢換了一副嚴肅的表情:“你的話,未免太過無禮了。“

柳蓮生見蘇清賢不相信他,急急喚道:“蘇公子!”

蘇清賢卻不想再和他多做糾纏,繞過柳安準備回府,不過這時,卻發生了意外的變故。

“天啊。”

“居然是一只白鷹!?”

“閩南怎麽會有這種東西出現?”

“這可不是什麽吉祥物啊!”

街上不少路人都開始驚叫起來。

蘇清賢順着路人的目光看去,湛藍的天空之下,一只白色的雄鷹在低低飛旋,這只鷹神氣十足,樣子雄壯而美麗,當然也充滿了危險。

一些膽小的路人慌慌忙忙的躲進了一旁的店鋪裏,生怕這只白鷹一個不小心傷了他們。

“這裏怎麽會有這種兇禽呢?”蘇清賢擡着頭,疑惑的說。

柳蓮生看到這只白鷹是一點也不吃驚,吹了個口哨,這只鷹便穩穩地落到了他的肩上。蘇清賢站在柳蓮生身旁,可以清楚的看到,白鷹的左腳幫着一個小小的信筒。

柳蓮生解下信筒,拿出裏面的紙,一邊看,一邊皺起了眉頭。

蘇清賢現在也知道這只白鷹是柳蓮生養的了。

沒想到一個道士,居然還會飼養白鷹,實在有些讓人奇怪。

蘇清賢剛想要開口詢問,只是還不待他先開口,柳蓮生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蘇公子,小道有些事,要先行離開閩南了,只是在離開之前,小道有幾句話想對蘇公子說,請蘇公子務必放在心上。”柳蓮生正色道。

蘇清賢看着柳蓮生真誠的臉,說道:“你……”

“蘇公子,小道的卦一向很準,從沒有失算過。無論你信還是不信小道,小道也不能看着蘇公子這樣死去。“柳蓮生臉色凝重地道:“小道想勸蘇公子一年之內,千萬別離開閩南。”

“一年?”

“是的,一年。”柳蓮生再次強調:“一年之後,蘇公子再離開閩南也不遲。”

柳蓮生說完這句話,便放開了蘇清賢的手,頭也不回的朝城門外走去。那只在他肩上的白鷹則展開翅膀,也飛走了。

蘇清賢望着柳蓮生的背影,口中喃喃道:“一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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