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三天巳時(差不多就是九點)。

“梅三,師父快到了沒有?”兩天已經快過去了。白藥給病人注射完今天的分量。有些着急地問,看這個情況,估計病人只能撐到午時(差不多是十一點)。

“護衛傳遞的消息說是快到曲流城了!大概還要一個時辰。他們已經是日夜兼程、快馬加鞭了!”梅三低聲地回答。一個時辰之後病人估計就已經不行了,也不知道林先生能不能在一個時辰內趕到。

白藥看到守着病人的年輕人聽到自己和梅三談到師父時眼睛亮了一下,接着聽到要一個時辰才有可能會到時眼裏就再也沒有了光彩。白藥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雖然當着他的面沒有避開談這件事的本意就是讓他在心裏有個準備,萬一師父趕不及來病人就走了也不至于太過傷心過度。可是看到他呆滞地和和活死人沒有兩樣的眼睛,白藥心裏還是止不住地難受。是不是剛剛就不應該在他面前問梅三那個問題!

“小神醫,你不用內疚,其實我自己也清楚林神醫不一定能夠及時趕過來!就是自己不願意相信,還抱着一絲希望。就算我爹今天走了,我也還是很感激你讓我爹多陪了我兩天。”年輕人似乎看出白藥心裏的內疚。

聽了他的這一番話,不是應該不再後悔剛剛當着人家的面問那些問題了麽!白藥摸摸自己的胸口,可是為什麽,這裏好像比剛才更難受了!

時間慢慢地過去了,眼看着就快到午時了。師父還沒趕到。白藥有些着急,也不管下一次注射的時間還沒到,就再給病人注射了一管藥水,企圖留住病人漸漸流逝的生命力。那個年輕人神情淡淡地看着尖細的針管沒入病人布滿針孔的皮膚,直到白藥把針頭拔了出來才扯起一個笑容。

年輕人笑着把躺在床上的病人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一手環過病人的身體端着一碗糖水,另一只手拿着調羹,細心地放在嘴邊吹涼了才小心翼翼地喂到病人的嘴裏:“爹,你不是常說要兒子孝順你嗎?上次兒子回來時你還跟兒子說隔壁街王大叔家的幺兒給王大叔帶了件新衣裳,穿上後王大叔看起來年輕了好幾歲,他還經常穿了跑到您面前炫耀。你看,兒子這次回來也給你買了一件,比王大叔的那件布料還好了一些。你起來試試看,合不合身!不試也沒關系,兒子是按着你的身材來買的,大小肯定合适。到時候你穿了,也到王大叔面前讓王大叔嫉妒一下。好!你沒有嫉妒王大叔!是兒子亂說。你看,你兒子我多孝順!這幾天一直都是兒子照顧你,就像小時候娘走了,你照顧兒子一樣。小的時候你喂我吃飯,我老是漏出來,您還說我沒下巴。現在我喂您喝水,你看,您也漏出來了,是不是您也沒了下巴?您趕緊醒過來,看看您下巴是不是還在!您上次不是叫兒子說不要出去經商了嗎?您說路太遠了,每次想見我的時候都見不到。上次出去,兒子就把貨物都賣了,這次專門回來打算開個鋪子好好陪您的!怎麽兒子一回來,你就睡着了不願意見兒子呢?爹,你快醒醒吧!看看兒子這次回來都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您不是喜歡抽旱煙麽!兒子這次專門就從東北那邊帶了許多上好的煙絲,煙葉大,質地厚,色澤也好。你肯定喜歡!你趕緊起來,到時候兒子幫你卷煙絲。小時候你不是總嫌兒子笨手笨腳的,老是卷不好麽!這次兒子找人專門學了一下,現在卷的可好了,比你卷的都還好。真的!不信你睜開眼睛,兒子卷給你看……”年輕人絮絮叨叨地講了許多,臉上的笑容都沒有消失過。喂進去的糖水有些從嘴角流了出來,他也只是伸出手用衣袖小心地擦幹淨,然後繼續喂。

午時了,林重影還沒到。年輕人手裏的糖水早就喂完了,換了一碗鹽水繼續喂。這個時候,病人嘴角漏出來的水更多了,一碗鹽水幾乎就沒喝進去。

大家都絕望了。

“病人在哪裏?”突然從空中傳來一個聲音。是師叔的聲音。白藥猛地擡起頭,看向天空,果然有個人影。白藥跑到院子裏,把椅子都撞翻了也沒停下來。

“師叔,這邊,在這邊!”白藥扯着嗓子大喊。

人影往白藥飄來。白藥一看,果然是師叔,師叔把師父抱在懷裏一起過來了。

一看到師父,白藥就沖了上去:“師父,你快救救他,他快不行了!”白藥拉着林重影的手就要讓他去救人。

洛障梅伸手把白藥的手拍了下來:“去搬把椅子過來,忘記你師父腿不好了嗎?”聽見洛障梅的話,白藥才反應過來,看了師父一眼見他沒什麽異樣後,立馬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來,搬到病人的旁邊。洛障梅小心地把林重影放到椅子上,确保林重影不會摔下來後才站到他身後。

知道眼前不良于行的男人就是傳說中的神醫林重影,天下間唯一一個可以把自己爹救活的人後,那個年輕人立馬把手裏的碗放下,扶着病人躺下。自己站到其他地方,生怕妨礙到林重影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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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重影把了脈,又檢查了一下病人的身體,問白藥:“這兩天給病人用藥的都是你嗎?那藥還有沒有?”

白藥從懷裏拿了一支鏈黴素和一支抗生素,把注射液的頭掰斷後遞給林重影。林重影接過後拿到鼻子下聞一聞後又倒出一點在手心裏嘗了一下。就把藥水放到一邊了。然後把系在腰帶上的小葫蘆解了下來,和藥水一起拿給白藥:“還好沒來晚。這裏面有七顆藥丸,是我在路上配的,你把它用你手裏的藥水弄化了,加上煮開的水兌成三碗,早中晚各一碗,七天後病人就會醒了,到時候按普通鼠疫那樣子治療幾天就會痊愈了。”

白藥連忙找了個幹淨的碗用注射液把藥丸化了,用開水兌成三份,端了一份讓那個年輕人喂給病人。就回頭把剩下的兩份小心地收了起來。

一碗藥下去,病人的呼吸漸漸不再若有若無,身上的隐隐的黑紫色也散了。年輕人呼出一口濁氣,眼裏也有了幾分神彩。

林重影坐在椅子上示意洛障梅把自己抱出去,白藥一看師父要走立馬跟了上去。

“師父,怎麽就你和師叔兩個人啊?其他人呢?不是說您從其他地方抽調了四名青衣大夫和許多藍衣大夫麽?還帶了兩個藥首過來,他們在哪裏啊?”

“我和你師叔怕趕不及,在進城的時候就用輕功先過來了,走的時候交代了當歸和麥參,讓他們進城後不用來找我們了,直接去這邊的藥廬分鋪那裏去把那裏的大夫替換去休息,聽說他們不眠不休好幾天了。各地藥廬分鋪庫存的藥材我一起帶了過來,路上的時候遇見了白家護送糧食的隊伍,現在他們應該都在這邊的藥廬分鋪。”洛障梅讓白藥在前面帶路去藥廬分鋪,三個人一起往藥廬那邊趕。

那裏,還有許多的鼠疫患者。

三個人剛到藥廬門口,就看到裏面忙成了一團亂。從藥廬前堂到後院,到處都躺滿病人,只留了一條狹窄的小道可供人下一只腳。穿着藍衣的大夫正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走在小道上給病人把脈喂藥,一臉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人踩到了。

白藥帶着林重影和洛障梅踮着腳到了後院,後院裏的病人比起前堂的病情要更加嚴重一些,十來個藍衣大夫中還穿插着三個青衣大夫忙碌的身影。一襲白衣的苦參在人群中特別顯眼。看到林重影,苦參的眼睛一亮,立馬穿過人群擠到林重影面前。

“主子,藥廬這邊病人的病情都穩定下來了!少主大人的防疫做的很及時,現在的病人都是初期時感染的鼠疫,治療到現在都快好了。我剛想去城主府那邊看看那裏情況怎麽樣!這邊都沒什麽大礙了。”苦參看了看還在洛障梅懷裏的主子,一拍腦袋:“主子,你的輪椅麥冬帶到城主府那邊了,說是那邊病人沒有這裏多,有地方可以放行李。”

作者有話要說: 看在聞香最近都熬夜更新的份上,評論,收藏什麽的都不要大意地想聞香砸來吧!

聞香一點都不怕痛的,真的!所以你們放心的砸吧!

祈燼滅無責任番外(看看就好,不要聯系全文)

祈燼滅小的時候去白府求醫,第一次見到白藥就很喜歡。

小小的孩童白白嫩嫩地站到你面前,一本正經小大人樣子對你說長大後給你治病,沒有同情,沒有可憐,也沒有其他看了就讓人讨厭的假惺惺的情緒,一雙眼睛幹淨地一塌糊塗,就像天邊的雲彩,潔白而悠遠。所以當他說要做好朋友時,自己都沒忍心拒絕。雖然也沒有回答,不過,我會說那是默認麽!我會說麽!

藥藥的師父醫術很高明,不過以後藥藥的醫術一定會比他師父更厲害。天下群醫都束手無策的天生體寒哮喘,他半個月就把我醫得大好了,甚至可以正常走動了。只不過還是要每天泡藥浴。

藥浴要用的藥材都是藥藥負責的,每天看着他抱着有他一半身高高的裝滿了藥材的籃子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自己總是心驚膽戰的,生怕他不小心摔倒了會痛,要是把手擦破皮了不是要好幾天才能好。幸好,這樣子提心吊膽的日子并沒有過太久,沒多久自己就可以正常的活動了。從那以後,藥浴要用的藥材就再也沒讓藥藥搬過了。

沒多久,藥藥的六歲生辰就到了,我知道他一直想看我笑。藥藥說,平時不笑的人笑起來最是好看。我喜歡他,自然要滿足他的願望。所以在他生辰的時候向父皇讨了兩株夜惑,聽說全天下學醫的人都想要一株。那麽藥藥應該也會喜歡吧!果然,看到夜惑的時候藥藥的眼睛都亮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覺得藥藥小臉上的興奮有些刺眼。這張臉,如果是因為自己才露出興奮的神情,一定會耀眼的吧!想到藥藥之前說自己的笑最好看(人家那是說平時不笑的人笑起來最好看,沒說你)。于是,在送夜惑給藥藥的時候自己還附贈了一枚笑容。那個小呆瓜竟然就那樣子呆掉了,連之前垂涎了半天的夜惑都無視了。

在藥藥的心中,還是自己最重要。連花中藥王的夜惑也比不上。

和藥藥在一起的日子總是開心的,而開心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從京城裏傳了的消息。西北戰事吃緊,自己身為皇長子,責無旁貸。以前身體不好還好說,現在都好的差不多了,也沒有理由不去。何況,試問哪個男人不向往戰場?那種保家衛國的熱血哪個男人沒有?只是,舍不得藥藥。自己走了,白天誰幫藥藥拔藥圃裏的雜草晚上誰陪藥藥睡覺?

拖到不能在拖了,還是舍不得。站在門口發了半天呆,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到要怎麽和藥藥開口說去軍營的事。原本以為還有半年多的時間可以在一起,沒想到這麽快就要分開。

告別的時候。藥藥什麽也沒說,拿了一大堆的藥塞到自己手裏,末了,才嘴硬心軟地說了一句別讓他聽到自己的死訊。自己都還沒把他這朵雲彩攥在手心裏,怎麽會輕易地死掉!

在西北的日子剛開始很苦。自己是以一個新兵齊盡的身份留在軍營裏的,除了元帥,誰都不知道齊盡就是祈燼滅。所有人都知道皇長子在軍營裏,但沒有人知道誰才是。

在戰場上,第一次殺了人也沒有什麽感覺。 非要說的話,就像是殺了普通的動物一樣,沒有負罪感,也沒有惡心感。反倒是第一次受傷在帳篷裏上藥的時候,想了很多,想來想去想的都是藥藥。後來每次受傷上藥的時候都會想起他,想他在配藥時候的樣子,想他看到夜惑時候的樣子,想的最多的,還是離開的時候他把九轉還丹扔給自己的樣子。

無數個日夜就這麽想着過去了,想着想着,自己就已經從一個新兵蛋子變成了守備,然後又升成了參将。

終于有一天晚上,上完藥後倒頭就睡着了。半夜的時候做夢驚醒。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做夢夢到藥藥。還沒等好好看一下他的模樣,就發現,這是一個春夢。在一堆兵痞裏混久了的自己,自然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也明白這樣子的感情是不容于世的,可是,心裏并沒有什麽抵觸。只是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對藥藥的喜歡是這一種喜歡!難怪當初走的時候那麽舍不得。走了還想把他攥在手心裏。

自己離開的時候藥藥才七歲,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自己。要是他把自己忘了怎麽辦?忘了的話就讓他再想起來吧!既然自己喜歡藥藥,那将來也一定會讓藥藥也喜歡上自己。想明白自己對藥藥的感情後,每天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藥藥。要是換個地方或許還沒事,可這是戰場,刀劍無眼的戰場。分神就是把自己的脖子伸到敵人的面前讓對方砍。在又一次因為想藥藥分神躲閃不及被人砍到手臂後,為了能夠活着回去追求藥藥。想了一個晚上,終于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定,把藥藥放到心底,等軍功攢到可以升當将軍的時候,自己就申請長假回去追求藥藥。

因為有了這個目标,在戰場上本來就勇猛無比的齊參将就更加拼命。幾場戰役下來,齊盡兇名在外。雖然這兇名是齊盡用無數次重傷換來的,但對于祈燼滅來說,那些傷用藥藥的藥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治好。只要性命無礙就好。

八年。八年裏祈燼滅早就立下足夠賜封将軍的戰功。但一個軍隊是不可能為了他一個人班師回朝,即使他是皇子。

在第八年的時候,終于把西北的叛逆打怕了。他們投降臣服,願意年年進貢歲歲朝賀。于是元帥決定留下一批軍隊守城,帶着将士回去受封。

凱旋得勝。

藥藥,這樣子的我已經有資本和父皇提條件,也有能力來保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 恩,以上是卡文的産物。不要聯系上下文來看。這是無責任番外。

明天就入V了,今天不會再更新了,開始存稿準備明天的入V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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