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些年的交情下來,他當然看的出來,洛少東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阮寧峥想,自己一定是上輩子欠了洛少東的,這輩子才在相逢的時候一見如故又甘心和他狼狽為奸。
他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洛少東是在城北的B-Pub,兩個人皆是亂醉如泥,趴在吧臺上險些為了一杯火紅瑪麗大打出手。
當時酒吧的老板是町煜。
別人勸說不成就去請來了町煜,町煜一出場就卡在了洛少東和阮寧峥的中間,好說歹說,說的口幹舌燥中場還停下來喝了一次水。
“同時天涯淪落人,相煎何太急?”這是町煜當時的總結陳詞。
也許是僵持的太久都沒有打起來,洛少東和阮寧峥本就乏了覺得沒意思。被町煜一鬧都齊刷刷的笑出了聲。
那一刻兩人的想法挺一致“這Y的小學語文數學老師教的吧!”
男人總是比女人不拘小節些,一笑泯恩仇是那個時候一個男人行走江湖最基本的氣度。洛少東和阮寧峥怎麽着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翩翩公子,這點氣節還是有的。
酒保适合的将另一杯火紅瑪麗端上來,兩個人執起酒杯“叮”的一碰,就碰出這一段被町煜稱作是“孽緣”的友誼來。
其實町煜和洛少東是實打實的發小,按照人情精神等哪一個層面上來講他都應該果斷站在洛少東的那一邊。可是畢竟他還是老板,身份挺尴尬。為了在店員的面前樹立端正的形象,他才勉為其難的決定不動幹戈,而是采用非暴力的手段和平解決這件事。
這是他後來為了安撫洛少東官方說法,洛少東說他不信,阮寧峥也是将信将疑。
町煜為這事郁悶挺久,他覺得他自己講義氣的光輝形象成了他們友誼的炮灰。
洛少東說在他的心中他本也沒有什麽形象。他就“哭哭啼啼”的說他喜新厭舊。
……
好像是那個時候開始,他們三個人就徹底的鬧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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町煜是個活寶,洛少東是個悶葫蘆,而他,算是介于他們兩個之間的中庸。
東方雜志曾經做過他們三個的專訪,引言中的一句話阮寧峥一直記得。
它說“沒有什麽比他們三個更适合連成一個鐵三角。”
阮寧峥想,正是!
人總在最低迷的時候遇見最不屈的真情。
六年對他們三個而言都是一個坎兒。嬉笑怒罵間過來了也就真的過來了。
洛少東不知道他有個弟弟,其實他對洛少東和町煜的很多事情也了解不深。每個人總有一個自己不願被別人觸及的傷口,他們遇見的時候就已經帶着那個傷口,因為沒有親眼見證,所以往往不能感同身受。既然不能感同身受,那便多說無益。而他們在一起喝酒吃肉的時候也恰恰正是這樣,只談風月,不談過往。
阮寧峥只是隐約知道,六年之前他們相遇的時候,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千千郁結。
町煜正被家人逼婚,每天都煩躁的跟吃了癟似的,而洛少東,聽聞他的愛人棄他遠走天涯……
這一切都不過只是聽聞,這中間的真假實在有待考究,他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問過洛少東最八卦的問題也就是當初為什麽要和他搶那一杯火紅瑪麗。
洛少東翩然而笑“當然是為了和你找茬搭讪。”
這樣基情四射的回答,阮寧峥自然不信。
直到後來他遇到姜瑜兒,那個身材曼妙的女子揚着指尖的火紅豆蔻在洛少東身邊飲下這一杯紅似鮮血的酒,他便以為,她就是洛少東苦苦相等的人,只是現在看來,好像不是……
你不會因為相同的習慣而愛上一個人,但你也許會因為相同的習慣而選擇讓一個人陪在你的身邊。
阮寧峥想,這大概就是姜瑜兒之于洛少東的意義。當然,這也是很多女人之于他的意義。
他回神的時候,看到洛少東的身影已經從門口晃了出去。他的襯衫在陽光下沉的發亮,亮的刺人眼窩。
而他的車鑰匙就妥帖的放在阮寧峥面前的案幾上,洛少東總是很周到,周到的讓人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疼。
他又轉頭看了看,想到洛少東那Y的把選禮物和姜瑜兒這個兩個頭疼的問題留給了自己,他才又暗罵一句“心疼他個鳥!”
思暖望着眼前擺放整齊的文房四寶,不由的擡眸看一眼正倚坐在木椅上的阮寧成,心想這個男人看來是早有預謀的。
阮寧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麽,拎着杯蓋拂茶的手頓了頓,“這些東西在墨香閣都是現成的,我不過是問世嘉借來用一用。”
“我可什麽都沒說。”
阮寧成讪讪的,“我也不過随口一提。”
“你不出去嗎?”思暖拿起青玉鎮紙,只是沒有落到紙上,順勢指了指門口。
“多大點事還需要我回避嗎?”他低頭抿茶,語調和姿勢皆是散漫的。
思暖不理他,硬把嘴邊那句嫌棄他礙眼的話給咽了下去。
手邊的畫架上疊着厚厚一沓的宣紙,隐約可見已經沾了顏料,只是被堆疊在一起,看不出究竟畫了什麽,倒像是無故作廢了的畫稿。
思暖手握着毛筆,她低着頭,若有所思的望着米白的宣紙,筆觸在黑墨間流連停頓。
那撮軟豪輕舔着硯臺,吸附了墨汁變得更加的飽滿,就像是她此刻的眼神。
阮寧成端舉着茶杯觀望着她,鼻尖墨香和茶香萦繞,他心頭的所有躁郁都被眼前這個女子的沉靜給壓散。
他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檀木窗榧的薄紗裏漏進點點日光在她的手邊跳動,好似那團墨色都盈着金光。
他的目光從她白皙細長的指節一路游移,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溫柔,以至于眸中的她都鍍着暖光。
阮寧成恍惚間好似置身煙雨纏綿的江南,卓思暖便是自那潑墨山水畫間行走的美人。
他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覺。
卓思暖沒有注意到阮寧成深深淺淺的目光,她提筆,粗長的毛筆在她指尖或翻或絞或頓,筆觸在宣紙上留下一串棱角分明的墨跡。
阮寧成随手将茶杯擱落在案幾上,他站了起來。卻也只是遙遙望着。
卓思暖想了許久,下筆的動作倒是奇快。這順逆皆露的鋒芒揮灑的有些肆意,肆意不像是一個弱質芊芊的女子該有的氣度。
幾筆錯落之間,遠山也在她的筆下蒼茫起來。
她轉而擱落了手間的毛筆,手指在一旁盛着清水的碟子裏輕輕一蘸又一揚,她指尖的幾滴水珠就這樣落在了墨盤上,稀釋了那沉黑的墨汁。
她執起筆架上更細的一支筆重新沾上由她加工過的墨汁,再次下筆。
不消一會,那棵遒勁的不老松便自磐石之間紮根而起。
整個畫面像是凝着一層薄暮,看起來氣勢磅礴又不乏深意。
阮寧成的眼裏和心裏皆是盛着驚喜,卓思暖還專注的低頭在做最後的細節處理,可是他已經忍不住繞過來站到她的身旁。
“卓思暖,有沒有人說過你畫畫的時候特別美!”他的尾音都有些細微的輕抖。
“大家通常都會說我畫的畫特別美,阮少爺你的視角的确比一般人獨特些。”思暖揚着聲調揶揄他。
阮寧成不以為意“那些人都不過是故意掩耳盜鈴,我不過比他們真誠些。”
思暖笑“謝謝你,雖然這評價有些喧賓奪主,不過這可真是極高的贊美。”
陳世嘉正從走廊過,自門外看到兩人臉上的盈盈笑意,也跟着跑進來湊熱鬧。
“喲!難怪今天阮寧成一進門就跟撿着寶似的。畫的可不比我屋裏那些名家之作差。”
“看來你們今天是鐵了心的要我走着進來,飄着出去了!”思暖看了看阮寧成和陳世嘉的幾乎一樣表情,半斂起嘴角的笑意輕瞥他們。
“真的!你看看阮寧成,每次跑我這裏都是浪費我的紙,你可比他好的太多。”陳世嘉說着,翻動着畫架上的那疊宣紙想給思暖看。
阮寧成哪兒肯,按着世嘉的手像是個耍賴的小孩子一般。
世嘉松了手哈哈大笑“阮二少也有怕丢臉的時候。知道被人拆臺腳有多難為情了吧,下次記得在美女面前給我留點面子。”
“……”
來來去去的又折騰一陣,從墨香閣出來,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阮寧成提議一起去吃個飯,思暖并不覺得多餓,但也點頭說了好。阮寧成去一旁的車位取車,思暖站在路口等他。
墨香閣周遭幾裏都是老城區,沒有車水馬龍的喧鬧也沒有燈紅酒綠的奢靡,這樣的夜晚都顯得無比的寧谧。思暖轉頭之間,看到洛少東的那輛招眼的賓利還停在出口最郎闊的位置,車身的黑暗幾乎在夜色中被隐去,只是思暖一眼就看到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