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蔣天佑的出現,讓原本混雜着嬉笑怒罵的大廳瞬間鴉雀無聲。

除了剛剛準備打沐笙,手一擡起來,就被錦衣牢牢抓住的女子傳出來猶如殺豬一樣的嚎叫聲和手骨碎裂的聲音相呼應。

蔣天佑感覺懷中的人兒因為這過于刺耳的聲音變得哆嗦了一下。不由的冷聲道:“叫她閉嘴。”

只聽那女子嚎叫聲突然拔高,然後就一下子嘎然而止。

大廳又恢複成之前寂靜無聲的詭異狀态。

蔣天佑脫下自己身上保暖的披風,包裹住少年單薄的身體。

接着從自己懷中掏出錦帕,輕柔的擦拭着少年臉頰上的淚珠。

蔣天佑看着像小鴕鳥一樣縮在自己懷中的少年輕聲說道

“都過去了。”

蔣慕笙的話對少年仿佛天生有着特殊的魔力,只見他雖然還是巍巍戰戰的樣子,但是慢慢的把頭擡了起來。

今天一大早鸨父就來花明軒各處通知,少城主今日要在花明軒宴請賢王。

刺殺的事情搞得滿城風雨,如今整個河間的人都知道昨日賢王就在城主設的宴會上被人刺殺,想來少城主是想要緩解和賢王之間的關系。

沐笙知道這些消息後,想到昨日遇到的女子,心中隐隐有一些猜測。

他明明知道不合規矩,但還是悄悄的從後門去了宴會廳,那個坐在正位和少城主看上去關系極好的女子就是他昨天遇到的女子,也是賢王。

王爺正在專注的看着一襲紅衣的男子。

那個男子好美,就是比上花明軒的頭牌公子路華還要勝上一籌,難怪王爺會看得那麽專注。

王爺還說喜歡成熟一點的男子。

沐笙看着自己有些纖細的手,知道這樣稚嫩的自己并不是王爺喜歡的類型。

小小的少年心中染上一層自己不易察覺的苦澀和失落。

一直不願意長大,不想接客的沐笙第一次羨慕能夠接客的公子路華,或許自己再大上幾歲,就能離王爺近一些了。

王爺昨日在那麽危機的時候都想要護住自己,像王爺那麽溫柔光亮的人,自己只要能遠遠看上一眼便心滿意足了。

可惜,這些對于如今的沐笙來說都是妄念。

他現在沒有挂牌,來宴會廳的資格都沒有。

沐笙再次看了一眼王爺,哪個不論在什麽地方都是衆人焦點的女子,露出了釋然的笑容,慢慢從小路退出宴會廳。

王爺安好,便好了。

像他這種生在泥濘之地的人,又怎麽配去污濁到猶如澤世明珠的王爺。

沐笙來到大廳前,看到喧鬧的人群,下意識的攏了攏半透的紗衣,希望借此能夠遮住更多裸露在外的肌膚。

沐笙今日受罰,無論如何都要穿成這樣在大廳端酒送茶。

他咬了咬牙,盡量的低着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在花明軒這種地方,多的都是目光毒辣的客人,沐笙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光是半張開的模樣就知道未來絕對是個傾城美人。

這些客人又哪裏會放過提前摘花折草的樂趣。

左右不過是逗人玩樂的玩意,就算損毀,賠錢就好。

這也是為什麽蔣天佑來到時,會看到眼前的一幕。

沐笙看到近在咫尺的蔣天佑,他先是詫異後面變成驚喜,最後看到自己衣服上的酒漬髒了蔣天佑的衣袍,整個人的臉色瞬間慘白了起來。

屈身就要跪下叩頭請罪。

哪知道沐笙稍微動了下,便又落入一個溫暖的懷裏。

耳邊傳來輕柔的聲音:“怎麽了?”

沐笙一時間讷讷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他怕說出來原本不覺得人看王爺笑話,可是又怕不說出來惹得王爺生氣。

蔣天佑看到小少年的臉一會紅一會白的,接着又是滿臉愧疚的請罪,搞得她一時不知道對方小腦袋瓜裏面想些什麽。

好在看到沐笙那雙桃花浪漫的雙眼,已經從絕望的死寂掙脫出來。

給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色彩,也讓蔣天佑心裏一松。

蔣天佑看着沐笙的眼神隐晦的在衣服上打轉,試探性的問道:“是因為天氣冷?”

說完以後,只見沐笙似乎回過神來,關切的問道:“王爺您把衣服給我了,您冷嗎?”

這個時候錦衣早就貼心的又拿了一個披風為蔣天佑披上。

“不冷。”蔣天佑慢慢的扶着少年起身,鄭重的态度帶着少許商量的語氣問道:“沐笙,我為你贖身,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沐笙因為太過驚訝,桃花眼大睜,變成了圓圓的杏眼。

原本的聰明相,此時看上去頗有點呆呆愣愣之感。

整個人看上去可可愛愛的。

沐笙是花明軒的妓子所生的孩子,不過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在花明軒,甚至這個世界的花樓的妓子大部分情況都和他一樣。

花樓公子的一生,十四五歲開始拍賣初夜之後,就被安排接客,最好的年紀就是這十多歲到二十出頭的年華。

若是運氣好,被哪家官人看中,贖了身,被當成外室賤妾已經是最好的命了。

而這樣子的好命是輪不到沐笙的,只是因為他不是普通的小倌,而是未來預定的花魁。

沐笙這樣的一旦挂牌,就會成為花明軒的招牌,身價極高,這也意味着給他贖身的價格是一般權貴拿出來會肉痛的價格。

男子長得再好,玩一段時間也就膩了。

誰又真的會拿大價錢為一個妓子贖身,就算遇到極為稀缺的真愛,真的花了這個錢,家裏的宗族長老們那關就過不去。

而真正的能夠眼睛都不眨一下,毫無壓力的為沐笙這種頭牌贖身的,非皇室和大家族的豪門莫屬。

但是這種級別的女子,什麽男子沒見過,都是其他人巴結的送美色到她們跟前。

看多了再美的美色也就那樣。

更何況青樓妓子的身份對這些人而言,身份實在是低得上不了臺面。

就算真的想養一些玩物小寵,不管是宮裏專門訓練伺候人的男子,還是豪門世家專門□□的家生子都是不錯的選擇。

所以像沐笙這樣的頭牌,最好的出路就是在年輕的時候多存上一些錢,等到年老色衰,身價暴跌的時候,或許還能幫自己贖身。

不過能做到這一步的是極為少數。

青樓這種地方又不是善堂,不榨幹樓裏公子們最後一滴血,是輕易不會放手的。

這些妓子最後的下場更多的是上了年紀,年老色衰再也無法接生意之時,被安排到小黑屋生育,當乳父之流。

很大一部分妓子就是在生育的時候難産而死。

剩下沒死那部分連生育都做不到,估計也風燭殘年了,還能動的就去做些粗重的雜役。

那些只剩下一口氣,連動都不能動的就被草席一裹丢到亂葬崗。

若是這麽死了倒也還好了,可是若是還沒死透,很大可能直接被亂葬崗的財狼分食而死。

沐笙從小就在花明軒長大,從小就在小黑屋長大,也從小就知道他這輩子生來就是個男妓。

注定了被千人騎萬人嘗的玩意。

他連做夢都沒有想過真的有一天會有人告訴他,要為他贖身,帶他出去。

而且那個人還是那麽好的王爺。

巨大的驚喜一下子砸在他頭上,砸得他茫然不知所措,砸得他分不清虛幻和現實。

蔣天佑看到沐笙一時間沒有給自己答複,可是顫抖得不成樣子的小手卻無意識的牢牢抓緊自己的衣袖,心中有了幾分明了。

蔣天佑輕輕的捧着沐笙的臉,打趣的說道:“小沐笙一直不回我,是因為不願意嗎?”

蔣天佑剛剛說完這句話,就聽到周圍人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錦衣和蔣天佑身邊的侍者倒吸一口冷氣,是因為除了慧王和憐君,從未見到王爺對人如此和顏悅色。

周圍的客人是因為沒人想到堂堂的賢王會對一個妓子如此纡尊降貴。

那些樓裏的公子侍者看到這樣的場景則是打從心眼裏面嫉妒羨慕,恨不得以身相替。

沐笙一聽蔣天佑這麽說,那被砸暈的大腦恢複了些許理智,急切的解釋道

“我…我願意的,我願意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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