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顧澤在走?廊上站了很久。這個時候已經是淩晨4點了, 幾乎所有的小愛豆都回宿舍了,他原本也只?是從?二樓路過,卻聽到練習室裏有人?在練歌。

身體比大腦先有反應, 他停住腳步, 側耳傾聽,是餘以蕭。

她比剛來節目組的時候進步很多。

“呀!”練習室裏傳來陣驚呼, 顧澤三步并作?兩步走?到門口,朝裏望去。練習室裏,餘以蕭用手拍了拍話筒,臉上少見的露出些茫然來, 她好像話筒唱爆了。

門外傳來陣腳步聲。

她擡起頭,正好撞見顧澤。

他們四目相對,都感覺到絲陌生。

餘以蕭低頭, 把?那些尴尬又奇怪的想法從?腦海裏趕了出去,她與顧澤本來就是不?熟的。她瞧着話筒, 道:“對不?起。我把?話筒唱壞了。”

顧澤非常自然地說道:“沒事。去把?隔壁練習室的拿過來就行。明天跟工作?人?員說下,讓他們換個新的。”

“嗯。”

又是陣尴尬的沉默。

這樣的景象是以往都沒有過的。往常在樓上的練習室裏,他們兩個各做各的事, 互不?幹擾,有時候顧澤甚至覺得,能有個人?陪着練習更好。沒有像現在這樣格格不?入過。

“你怎麽不?去樓上的練習室了?”顧澤心裏這麽想的,也就這麽問了。

“其實我都知道的。”

“嗯?”

黑色的幕布籠罩天穹,連星辰的光華都沒有辦法傾瀉到地面上。這是個異常寧靜的夜晚。

Advertisement

“顧澤是火狐短視頻的人?吧。”餘以蕭說的是個肯定句。

“嗯?”顧澤依舊不?清楚她要表達的意思。

“導演說過, 他們的工作?是讓我們每個人?都紅, 最好都爆成煙花,這樣節目才能出圈。”初秋的晚風帶着涼意。餘以蕭的話只?是平鋪直敘的,沒有帶任何感情.色彩, “可是不?是每個煙花都能綻放得好的。”

“我今年?為?什麽沒有參加高考,為?什麽會進看守所,我都告訴過顧澤吧。”

“因?為?快要高考了,那天放學比往常都要早。我照常朝車站走?去,去車站的路上經常有輛藍色的卡車停在個小巷子口,有對年?輕的夫妻會在那裏賣水果,經常還會帶上他們的小孩,兩三歲大的樣子。他穿了個粉色的小裙子,就放在卡車上邊。那天很不?湊巧的,只?有小孩還有他的母親在。”

顧澤已經聽過一遍,也知道事情的結局了,但再次聽餘以蕭說到這裏,他的心還像是被揪了一下。他臉上面無表情,不?是他對餘以蕭冷淡,是他自己也還沒有弄清楚是什麽把?他的心揪住了。

“我親眼目睹了那一幕。那個人?販子趁他母親蹲在地上給人?挑水果的時候,非常自然地把?小孩從?卡車後?面抱了下來。他的動作?太自然了。我路過看到都沒有察覺到不?對。要不?是他母親剛好擡頭看了一眼。”

可能也不?是恰好。

是母子連心,也或者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母親單獨帶着孩子常有的擔憂,每隔一兩分?鐘就要忍不?住去看一眼,确認孩子的安全。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那個孩子的母親發現得及時,也就不?會有之?後?的事了。

……

“你幹嘛抱我家孩子?”孩子的母親還蹲在地上給人?稱蘋果,看到孩子被人?從?卡車上抱了下來,她驀地站起,眉目間滿是焦急,她心底定然也是極為?不?安的,但還是希望這是個誤會,她嗓門子大,話語卻不?鋒利,只?是道:“你快把?孩子放下。”

但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那人?抱着孩子轉身朝小巷子裏跑了去。“人?販子!人?販子!快抓人?販子!”孩子母親原本手上還拎着袋水果,驟然落到地上,圓滾滾、紅彤彤的蘋果滾了一地……

那個時候是下午四點多,不?是節假日?,也沒有到下班的高峰期,街上的人?并不?多。

也沒有留給餘以蕭太多時間思考。

她剛好走?到卡車邊上,親眼目睹這一幕。

餘以蕭高複的學校為?了節省預算開設在郊區,距離最近的車站都還要走?八.九百米,平常都是住校,但每周末坐車回家,這條路也都是走?熟的了。小巷子有好幾個岔口,這裏的監控也不?密集,要是真的讓人?販子把?小孩抱走?,多轉幾輛車出了省,小孩就很難找回來了。

餘以蕭清楚的事,小孩母親自然也清楚。小孩母親就抓着他,死死地抱着那個人?,死活不?讓他再往裏跑。她還不?停地喊着,想要找路人?幫忙,但那地偏僻,平常生意也只?是靠附近幾個廠的工人?,現在連第?一波工人?下班的時間都沒到,街上冷冷清清的,除了呼嘯而過的汽車,只?有餘以蕭和另個買水果的中?年?婦女?。

他們是看好了才特意在這個時候下手的。

整個過程可能就只?有幾十秒鐘。那個人?把?扯在他身上的小孩母親甩了下去,看她摔倒在地上,就在這時,大馬路上傳來了聲喇叭響。是輛灰敗色的破舊面包車,車門都沒有關上,車上只?有一個駕駛員。搶了小孩的那人?就直接折身往回跑。

作?勢就要上那輛車。

餘以蕭剛好就站在藍色卡車和面包車的中?間,她下意識地就拿過了身上最趁手的武器——她的書包,裏面裝了滿滿當當的書,大概七八公斤重,直接朝那個人?販子的頭砸去……

那些天發生的事餘以蕭一度不?願再回想。

……

做筆錄的時候。

“當時他抱了那個小孩走?。我第?一反應就是要攔住他,就用書包砸了他的頭,他被阻擋了一下,非常的憤怒,走?過來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到地上。我當時想要防衛,就試圖去抓一個東西。當時離我們不?遠有個切西瓜的水果刀,我抓了過來,捅了他……”

“他身中?三刀。雖然傷口都不?深,但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也可能涉嫌正當防衛過度。”

“……什麽叫就算我說的都是真的?”

“對方?與你的口供不?一致。他說你辱罵外來務工人?員,撓了他的臉,挑釁在先,之?後?你們雙方?都有動手,也就是相互鬥毆。”

“不?是這樣的。”餘以蕭的心裏升起強烈的不?安。

當時那個人?販子非常暴躁,先被小孩母親抓花了臉,又被餘以蕭拿書包砸了頭,卡着餘以蕭的脖子威脅着要把?她也擄上車,就放松了對小孩的控制,被随後?而來的小孩母親奪回了小孩。這時候終于有路過的車輛發覺異樣停了下來,有人?下車詢問發生了什麽事。司機聽餘以蕭的指認,控制住了人?販子。

又有幾輛路過的車停了下來。另外一輛白?色的面包車見勢不?妙,早已逃之?夭夭。小孩母親抱着小孩驚魂未定地來向餘以蕭道謝,也開着她的卡車離開了。當時的場面太過混亂,後?來者也不?清楚發生的事,沒有人?想起要攔下他們。

“具體的過程我們還需要查證。事發地沒有監控,也沒有其他人?證……”

“你可能要在這裏一段時間。”

……

餘以蕭離開拘留的地方?的時候,正好是高考第?二天英語開考的時候。那是個好天氣,陽光刺眼,與牆裏頭陰暗的世界截然不?同。

……

這件事,猶如一個血淋淋的、沒有結痂的傷口。

等餘以蕭回家,餘母不?想刺激她,他們假裝平靜地又在家裏生活了一段時間。他們從?沒有敞開心扉的聊過這件事。

對昔日?最好的朋友喬橋,餘以蕭也不?知從?何談起。

是在樓上的練習室,她第?一次完整地把?這件事告訴另一個人?,包括她心裏所有的想法。不?能說後?悔,也不?能說不?後?悔。

“你知道麽,顧澤?”餘以蕭伸出手,比了個大小,“後?來這件事還上了H市當地的報紙,有個豆腐塊那樣大的板塊。”

她現在能登上娛樂報紙的頭條,她的照片能占整整一個版面,她的事情能像連續劇一樣的霸榜熱搜……但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我知道是你把?‘這個故事’放給媒體的。”餘以蕭輕聲道。

空蕩蕩的練習室裏只?有她一個人?在說話。

原來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

餘以蕭望向顧澤,目光平和而堅定,說道:“一直到我出來的那天我才知道,我救的是個兩歲的小男孩,不?是小女?孩。他穿了個粉色的小裙子,只?是那小孩表姐淘汰下來的衣服。人?販子不?是臨時起意,他們早幾天前就踩了點,摸準了他是個小男孩才決定拐的。”

報上登出來的,警局登記的,都是個小男孩差點被拐……

如果營銷號們是從?其它渠道知道、炒作?這個事,都不?會搞錯小孩的性別的。

只?有她搞錯了。

她跟顧澤說的時候也是,她當時救了個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孩……

……

格子今天到練習室的時候很早,從?宿舍出來的路上蹲拍的粉絲都還沒有來。她到了練習室之?後?,卻沒有立刻開始訓練,而是走?了好幾間練習室,直到走?到最後?一間。

在窗邊伫立的女?孩消瘦得厲害,後?背的肩胛骨像是張開翅膀的蝴蝶,像是要振翅而飛。她站在那裏,周身籠罩着陣寧靜平和的氣息。

“以蕭。”格子走?到她身邊,“昨天怎麽沒回宿舍?你通宵練習了嗎?”

“嗯。”

餘以蕭望着天際,東方?魚肚微白?,這天最黑暗的時候已經過去。

“要天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大概還有一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