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公主有磨鏡之癖? 那鎮國公府的正廳裏……

那鎮國公府的正廳裏已滿是遍身绫羅的貴婦小姐們,她們正三三兩兩地捂嘴笑談,一派和睦萬分的景象。

許蓮便煙煙袅袅地走了過去,那些貴婦們見了她,俱停下了談笑,而後便跪在地上朝着許蓮尊敬行禮。

“臣婦給長公主請安。”

許蓮便擡手叫起,随後鎮國公夫人便笑着将長公主引至了高位上,并小意奉承道:“公主可要喝那顧渚紫筍?昨夜我已差人備好了。”

那顧渚紫筍一兩便值千金,這鎮國公府當真是富貴顯赫。

“如此,本宮便先謝過鎮國公夫人了。”許蓮嫣然一笑後,在場衆人都目露驚豔。

只是驚豔過後,便是自心底升起的一陣鄙夷。

以色侍人,蠱惑君主才爬上長公主之位,當真令人不齒!

張和靜雖心思單純,卻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她站在許蓮身後,瞧着那些貴婦們面上尊敬,卻在暗處撇嘴,一副瞧不起長公主的虛僞樣子,當真嗟嘆了一番。

原來這便是公主所言的面具。

“公主,臣婦聽說您要與兵部尚書家的嫡子永結同心,臣婦便先在此恭賀公主了。”安平候夫人與許蓮也算是有些熟稔,當年許蓮作為亡國公主被關押入獄時,自己的夫君還給她送過幾次飯,有這一層關系在,公主待她總是親厚一些。

許蓮聽了這話,心內已十分不悅,待要發作時又想起這是安平候夫人,當年安平候待自己有恩,便只能将煩躁壓了下去,胡亂回道:“夫人也不知是哪裏聽來的胡話,沒有這事呢。”

安平候夫人則是一臉難堪,明明那日在壽康宮,太後已十分中意那兵部尚書家的嫡子,難道後頭又生出了什麽變故?

許蓮生怕這難纏的安平候夫人又扯到兵部尚書嫡子身上,若是再傳出什麽流言,只怕那九天宮闕的主人當真會動了殺心,她便似笑非笑地指了指花廳末尾的張禦史夫人道:“張夫人今日只帶了身邊那位小姐來赴宴?”

那張禦史夫人從許蓮進入花廳後便一直提心吊膽着,因她聽說長公主在鎮國公府門前與一個冒闖花宴的庶女相談甚歡,她只惶恐,那庶女不會是自己府上的張和靜吧?

應當是不會的,那賤蹄子木讷又粗笨,長公主又是出了名的刁蠻挑剔,怎會與這種人為伍?

待雍容華貴的許蓮緩緩走進花廳後,她方才看清許蓮身後跟着的那女子,竟然真是自家府上的庶女張和靜,可她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寡言性子,何時與長公主搭上了關系?

“臣婦……臣婦确實只帶了華兒前來赴宴。”張禦史夫人臉色慘白,這長公主難道是要為那庶女出頭?可不管怎樣,自己都不能承認那庶女是自己帶來的,否則,她苛待庶女的名聲便傳出去了。

許蓮見那張夫人一副抵死不認張和靜的樣子,便眉目一轉,只笑着問鎮國公夫人道:“夫人你說,一個不愛出門、性子木讷的庶女可會獨自恬不知恥地跑來你的花宴上尋個不痛快?”

鎮國公夫人險些被許蓮這一番話給問懵了,只是瞥見她微蹙的柳眉,便笑着應和道:“自然是不會的,這京裏的姑娘都是個頂個的自尊自愛,怎會做那不知禮數的事?”

許蓮頗為滿意這鎮國公夫人的上道,她緊繃着的臉色便舒展了許多,只聽她清麗的身影再度響起,“哦?鎮國公夫人的意思便是有人想給那庶女下套咯?本宮早有耳聞,只聽說這京裏有些不慈嫡母,挖空了心思要磋磨自己家的庶女呢。”

張禦史夫人的面色已煞白,衆貴婦皆順着長公主的意朝着她指指點點,一時間,她已是窘迫得無地自容。

鎮國公夫人暗暗一驚,長公主今日當真是飛揚跋扈,驕縱難馴,這是為何?

自長公主走進花廳那時,她便已察覺到了長公主身後那抹眼生的身影,那女子雖生的清秀可人,卻還是掩不住眉眼裏的小家子氣。

長公主向來是個狗不理的刁鑽性子,是哪家的貴女願意與她為伍?

這許蓮今日實在是反常,尋常的宴會,她不過是做尊沉默寡言的活佛,沒人搭理她,她便一個人坐在高位之上,可今日,她卻頻繁挑刺,一副不安好心的樣子。

鎮國公夫人瞧見那張禦史夫人窘迫得雙頰通紅,心裏也有些惱怒,這許蓮也真是得理不饒人,自己這個女主人還在這呢,便将自己宴請來的客人擠兌這這副模樣。

“公主,今日可有京城最有名的戲班子,到時公主可要多點幾部戲。”鎮國公夫人便笑着将話題岔開。

許蓮也将底下貴婦們的面部動作看在眼裏,過猶不及,總之,今日已将那張禦史夫人苛待庶女的事情捅了出去,她今後只怕再也不敢了。

“本宮最懶怠聽戲,鎮國公夫人自便吧。”許蓮整治完那張夫人,便一門心思做起了不問世事的活佛。

鎮國公夫人見許蓮不再出言挑事,一顆心便放了下來,底下的貴婦們也自顧自地談笑起來。

這已是京城宴會裏隐形的規矩了。皇室的尊嚴體統在身,這些權貴聚集的宴會許蓮是必須賞臉參加的,京城衆人給予她應有的尊重體面,許蓮也安生些,只做一座啞巴擺設,不去幹涉貴婦們的談笑玩耍。

不過是說的好聽罷了,說到底只是京城貴婦們不願意将許蓮納進自己的圈子罷了。

張和靜見正廳裏的貴婦們皆是興高采烈地談天說笑,只獨獨長公主一人,盯着那茶壺出神發愣。

原來這天之驕女也有自己的難處。

“公主,今日多謝您。”張和靜莞爾一笑,拿過侍立在側的丫鬟手上的茶水,替許蓮斟滿了一杯茶。

許蓮似有些微愣,只見她臉上挂着兩抹不自然的潮紅,“區區小事罷了。”

“公主平日喜愛做些什麽?”張和靜從前也聽說過許蓮這長公主的名聲,世人只說她狐媚惑主,雖生的天香國色,卻歹毒刁蠻,是個人嫌狗憎的差勁性子,可她冷眼瞧着,公主赤忱且善良,比起那些嘴上說的好聽,心裏卻陰毒苛刻的貴婦們要好上許多,卻不知世人為何如此評價她。

許蓮還是頭一次與年紀相仿的女孩子談天,只聽她沉吟了一會兒,而後便回道:“本宮平素只顧着潇灑度日,卻當真沒有什麽愛做的事情,本宮是知道你們這些大家閨秀的,平日裏最愛刺繡彈琴,吟詩作對。”

張和靜只覺得這長公主面冷心熱,可愛極了,只聽她狀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臣女瞧着公主一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品格,只怕吟詩做賦對公主而言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倒是和靜大字也不識得幾個,倒是臣女唐突了公主。”

吟詩作對?她沈菀宜的父皇是這天地間做會嗟嘆成詩的奇才,她怎能不會?

只是怕那詩句做成後句句含淚,字字藏悲,她才将那只紫玉狼毫封了起來,那是父皇留給她最後的念想,只是前朝舊物,再不能持秉見世罷了。

“本宮不會。”許蓮眼裏的喜悅頃刻間化作未盡的哀思,她只冷冰冰地回道。

張和靜瞧着長公主似有不悅,便将自己腰間的荷包解了下來,那是一個布料粗糙的粉色荷包,只是上面繡着的鳳凰于飛栩栩如生,連見慣了奇珍寶物的許蓮都驚嘆了一瞬。

“這是你繡的?”許蓮摩挲着那細密的針腳,似是有些愛不釋手的模樣。

張和靜見許蓮轉悲為喜,便笑着說道:“臣女正在煩惱這圖案的荷包,臣女帶着不配呢,如今正好轉贈給公主,還望公主不要嫌棄這荷包粗陋不堪。”

許蓮做了這長公主後,還是頭一次收到京中貴女送的禮物,當下便兩眼彎彎的笑了起來,只見她立刻從自己的皓腕上褪下一只白玉镯子,遞到了張和靜手上:“這荷包,雖是布料粗糙了些,可這針線細密,可見你是用了心思的,如此,本宮也不想占你便宜,這白玉镯子你戴着頑吧。”

張和靜見那白玉镯子成色純淨,質地剔透,一瞧便是價值連城之物,便推辭着不肯收下。

許蓮便立即板着臉,只冷硬地斥責道:“長者賜,不可辭這道理你可有聽說過?”

張和靜聞言便噗嗤一笑,公主說不定比自己還小呢,竟用這長者賜,不可辭的道理來教訓自己,她只笑問道:“公主年方幾何?”

許蓮也輕笑出聲,只嘟囔着嘴回道:“年方二八。”說完,更是強硬地将拉過張和靜的玉臂,将那白玉镯子戴了上去。

張和靜無奈的一笑,便屈膝朝着許蓮行了個禮道:“謝過公主。”

許蓮見這清瘦佳人,配上自己的白玉镯子後,便如畫如詩一般堪配動人,便也笑了起來。

一旁的鎮國公夫人便瞥見了長公主似孩童般開懷的笑容,而她身後的女子則是一臉羞赧,粉面含春。

鎮國公夫人只覺心內警鐘大作,莫非,這長公主有磨鏡之癖?

“砰——”茶碗清脆的落地聲将許蓮唬了一大跳,她回頭便看見鎮國公夫人砸碎了茶碗,正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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