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萌生死志

這一句,更是叫林墨渾身突然僵硬,不敢動彈。

“娘子,這茶水涼了,婢子再給娘子沏一壺吧。”良夕慌張地收拾了幾子上的茶具,便要往外頭跑,可才走到門口,卻突然哎喲一聲撞到了一人的身上。

她剛想要質問,卻見來者是滿面憂愁的羽香。

“小夫人未同意?”良夕見她這般,再蠢笨也猜出了幾分。

羽香低着頭,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娘子如今身子不大好,出院子難免會招了傷,不如咱們做些小玩意兒差人送去尚書府,王五娘看着也會高興的。”

羽香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看來林墨如今連菡萏院也出不得了。

良夕不解,“可平日裏,咱們家娘子可都能自由在外頭園子裏走動的,如今怎地連院子都不能出了?”

“許是……不方便吧。”羽香緊咬下唇,方才她分明瞧見二娘和三娘相攜出門,言語間是要去玲珑坊定做百花宴的衣裙。

那百花宴可是皇後娘娘為了春日百花綻放而開的宴會,屆時燕王已然歸京,這一來一回,她們的目的便更加明顯了。

“羽香,無妨的,我這個樣子确實不方便出門,五娘會理解的。”林墨雖說有些失落,但臉上卻還挂着一絲笑容。

她不想讓自己的失落影響她們的情緒,畢竟,如今在這個菡萏院,她所能依靠的,也只有眼前的這兩人了。

“呿,連出個門都不敢,相府的千金娘子就這點膽魄?着實小家子氣!”蕭青煙冷道。

林墨捂着被褥的手更緊了些,她鼻頭很酸,但她卻不敢落淚,她怕落了淚便再也止不住了。

人人都說柳氏得了瘋病,可只有她知道,柳氏根本沒有瘋,柳氏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護着她,也只有在柳氏面前,她才能自由自在開心歡喜,可如今,卻再也不能了。

沒有人能護着她了,如今她在這府中,除了羽香和良夕,便再也無其它人可依靠了。

羽香默默的順了順她的背,柔聲道,“娘子莫要難過,小夫人在世時可是囑咐過的,只要娘子事事不搶風頭,他們便不會把咱們怎麽樣的。只要娘子将病養好了,相爺便會讓我們出去了!”

可她不只是想要出這個院子!

自從阿娘死後,她便知道這府裏唯一的依靠已經沒有了,阿娘就像是幫她隔離妖魔鬼怪的屏障,如今屏障沒了,她的世界也就跟着碎了。

她實在害怕,她想逃離這個地方,她想去過阿娘說的那個自由自在的生活,而如今,她卻連自己的院子都出不去。

林墨沉默良久,日光透過雕花窗杦籠罩在她的身上,眼前的世界卻一直是朦胧黑暗的,好一會兒,她道,“羽香,良夕,你們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羽香從她的眼中看到了堅決,便也不再勸說,只微微點頭,便拉着良夕退了出去。

等到二人帶上門後,林墨的聲音便開始顫抖,“你在嗎?”

一陣冷風輕輕撩起她額前的碎發,使得她心底一片清明。

“我知道你在……”林墨低沉着聲音,“你是阿娘派來的嗎?”

回答她的,是一陣冷漠。

她頓了頓,“你能帶我走嗎?我……我想我阿娘了……”

林墨的這番話,讓蕭青煙感到十分意外,她生前被那般愚弄利用,都從未想過要死,可林墨只是死了阿娘就要死要活,着實讓人看不起!

但一想起若能得到她的身子,她便可以以丞相庶女的身份,親手尋那些人算賬,語氣便弱了下來,“好!你把你的身體給我!”

“在我死之前,你可否允我一件事?”

“你在同我談條件?”

林墨紅着眼眶,仿佛是一只走投無路的小兔子,兩行清淚落下,她的言語間皆是懇求,“五娘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一個知心人,我想見她最後一面,可否?”

這世上若是有人能讓她放下所有防備毫無顧忌言語說話的,除了良夕與羽香,便是王家五娘了。

也不知為什麽,如今她真的很想見王五娘,恨不得鑽進她懷裏大哭一場。

蕭青煙冷笑,“如今你被禁足,如何出去見?你指望我帶你出去?”

“如今除了你,我怕是誰也求不得了,在這府中,我能依靠誰呢?我求你,可否?”

林墨帶着哭腔,面上滿是絕望,原本她也未生死志,可當她方才見到林澤的那張臉時,她怕了。

那日她躲在箱子裏,親眼見到林澤掐着柳氏的脖子給她灌下毒|藥,柳氏死時的慘狀幾乎深深刻進了她的記憶中,以至于如今只要閉上眼她都能看見。

她怕有一天,自己也那樣死在林澤手中。

這個相府對她來說實在太冷漠了,老夫人和夫人都不喜歡庶女,林澤更是因為阿娘的緣故,對她十分冷漠,只要出了菡萏院,一個小侍婢都可以對她指指點點。

她想逃走,可天下之大,哪裏才是她的容身之處呢?思來想去,還不如去尋阿娘。

林墨的回憶蕭青煙看得一清二楚,林澤此人她了解不深,只知他是一直支持李俊的朝臣,傳聞此人表面仿若一尊菩薩,背地裏卻是心狠手辣。

蕭青煙曾經以為這也不過是個傳聞罷了,如今看來,他竟比傳聞還要狠辣幾分。

蕭青煙問她:“林墨,你想殺了他嗎?”

林墨聽罷,眼神裏浮些許的怯懦與恐懼,一想起林澤那雙陰鸷如鷹的眼睛,她便害怕地渾身顫抖。

她似乎從未想過要殺了他。

蕭青煙又道,“我幫你殺了他,如何?”

林墨擡眸,那雙哭紅了的杏眼眨巴着,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林澤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除了當今聖上,沒人能殺得了他。

見她依舊這般沒出息,蕭青煙終究死了心,再也不說話了。

好半晌沒聽到蕭青煙的聲音,林墨又細聲細語地試探道,“你……叫什麽?”

“你不會想知曉我的名字。”蕭青煙的聲音悠悠地,帶着傷感有夾雜着憂郁。

她的名字,整個于良國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是夜啼孩童,若是聽見她的名字,恐怕也會憤然坐起吐上幾口唾沫。

林墨縮了縮脖子,只道,“可我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蕭妃、貴妃娘娘、妖妃、妖孽、蕭三……

生前從未有人認真問過她的名字,也從未有人好好叫過她的名字,君寶山祭司之後,全天下人都知道她叫蕭青煙,然而伴随着這個名字的,卻永遠是鄙夷和唾罵。

微風緩緩掀開帳簾,撫在了林墨那張小巧可愛的臉上,她靜靜的等着,仿佛在等着天籁。

“蕭青煙。”

良久,蕭青煙緩緩吐出這三個字便不再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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