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心髒博物館10
[心髒博物館10]
那日大明山上。
江遲穿一件白大褂,腳上登一雙高跟鞋,走起路來優雅得體。
她臉上挂笑,看着柔柔弱弱的,很惹人憐愛。
許晝剛開始沒防備。
江遲問她:“你不認得我?”
許晝挺茫然——見過太多漂亮女孩兒,這是哪個?
江遲說:“我做了那麽多件事,樁樁件件都栽在你身上。你不知道我?”
許晝一愣。
***
等楊循光恢複也有些時日,這期間,他聯系了不少朋友,手續層層疊疊辦下來,死者信息立馬就拿到了手。
他大致翻了翻,都是女性,年齡不一,職業不一,外貌也沒相似的地方,雜亂無章,根本找不出關聯。
東西遞到許晝手裏時,她正靠窗站着,眼睛瞟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低下一看,緩步走到床邊坐下,一張一張地認真翻。
半晌後,許晝說:“母親。”
楊循光一挑眉:“母親?”
Advertisement
“死者的外貌、身份看起來都沒有相似點,唯一能串聯起來的,就是她們都有個孩子。最小的這個,也有。”
“所以母親這個身份,是受害者們的共同特征,施暴者可能是和自己的母親有矛盾,所以挑了這些女人下手。”
“從這個角度入手,去查。說不定能快點。”許晝說,“就這幾天,發生這麽多命案,這人已經毫無節制了,不快點的話,下一樁案子很快就回來。能救一個是一個。”
“嗯。”楊循光點點頭,“青牛宮裏的那位天師已經醒了,沒多大傷,雖說摔了一下,但就是身上擦破點皮,賠點錢就行。”
許晝問:“他交代什麽了嗎?”
楊循光搖搖頭:“什麽都不交代,只說自己頂多算詐騙,還是口頭的,沒收錢也沒收東西。”
“他手裏有雪鹽。”
楊循光挑眉:“你怎麽知道?”
許晝說:“我看見了。”扒窗的時候,她正好看到那天師給那群老年人分發假藥。
楊勳光立馬起身出去打電話,雪鹽這案子得延續到C市,有這層關系,他們就能正大光明的插手。
等楊循光進來,許晝見他面目上略有猶豫。
她難得好心:“怎麽了?”
“有證據嗎?沒證據不好介入。”
許晝說:“青牛宮,天師摔倒後,那些維擁過來想要打我的老年人,當中有一個渾水摸魚,悄悄在我手裏塞了東西。”
楊循光盯着許晝看。
許晝說:“是一枚僞裝成水果硬糖的雪鹽,我藏兜裏了,但那個地下室裏,我醒了就找不着了。”
楊循光嘆口氣。得了,偷雞不成蝕把米,剛拿到了雪鹽轉頭送了別人。關鍵是,地下室的事兒現在許晝還不交代。
他心裏挺賭,走到窗口去換口氣。
許晝又低頭看那份文件,仔細看受害者的信息。
楊循光分出目光,悄悄看了一眼手機上的信息。
上次許晝是用他手機打的電話,闫叔直接把消息發他手機上了。
——東西已經寄到了。
在楊循光一個朋友家。
“許晝,”楊循光說,“跟我去個地方。”
×××
兩個人是晚上從醫院離開的,翻窗,二樓,借着排水管道和空調外機跳下去。
圖省事,畢竟樓底下還安排了個C市本土小警察,用來慰問關懷樓上他們這兩個倒黴蛋,再打招呼怪麻煩。
兩個人走着去,朋友住的離醫院不算遠,大約四十分鐘。
家裏沒人,據楊循光說,他朋友去隔壁省旅游了,下午剛走。
楊循光用備用鑰匙開了門,客廳的桌上還放了一壺茶水,兩只玻璃杯,杯子底下壓了紙條——不能親自迎接,見諒啊。
“這麽客氣。”許晝笑了笑,“你人緣還挺好啊。”
楊循光也笑笑,直接推開裏頭的卧室門,這朋友很有心,把許晝的東西塞進了卧室床頭的保險箱裏,密碼設了兩道。
啪嗒打開,楊循光剛把裏頭那只密碼皮箱抽出來,還沒轉頭,就覺得後脖頸上突然一疼,然後眼前發黑,星星亂冒。
他心裏暗罵——又來,來字還沒罵完,就覺得脖頸上又一疼,箱子脫手,整個人向一側歪倒,露出他身後站着的許晝。
許晝居高臨下地看他,手比成刀。
等他徹底睡過去,才去拎地上的皮箱子。
她看了眼楊循光,把他半托半搬到旁邊的床上,又拿被子給他搭了個肚子。
然後去開皮箱子。
皮箱子裏滿滿當當塞了東西,都是拿牛皮紙包成方塊,一塊挨着一塊塞,許晝粗略地看了遍,把左上角最下頭放着的牛皮紙包拿出來,拆開紙擰成的線,拿出裏頭的東西。
是一套飾品——有一只項鏈、三只手镯,一副耳墜,還有零零散散的一些珠子和寶石。
乍一看像是民族風,那項鏈的鏈子很寬,泛着金光,是一截一截的金片接在一塊的,底下墜着的寶石顏色暗淡,嵌在一塊大金凹槽裏,大寶石周圍還有一圈細小密集的珍珠。
耳墜是蓮花燈造型,花瓣兒裏銜着一只小小的鳥,鳥的瞳目上點着一個紅點,像是血。
三只手镯,金的,銀的,還有一只寶藍色的,沒花紋,很樸素。
許晝把金鏈子挂脖子上,手镯套上,其餘揣在兜裏,然後又把皮箱子合上,想了一下,放到了床上、楊循光旁邊,用被子蓋好,然後從大門離開,走之前特意拽了拽門把手——确定自己鎖好門。
許晝下樓,走出小區,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
她的腳步停在一家咖啡店外。
咖啡店是新開的,十分文藝。
櫥窗外探出去一個小棚子,棚子上面繞着爬山虎。
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甩下來,伸出的三三兩兩的觸須貼到故意做舊的牆面上,綠蔭盛着陽光,看着十分舒服。
因為文藝,大片綠色爬山虎間隙裏還被主人插了假花,從遠處看,像是鋪了滿牆的玫瑰,近看卻能識破,意思少了大半。
推門而入,懸在頭頂的風鈴叮叮當當響個沒完,舉目去看,咖啡店的面積不大,大概只能容納三四個人喝杯咖啡。
規模太小,加上賣的東西死貴,所以人影寥寥,陽光照進來,一切都顯得病恹恹的,像是個垂垂老矣的店。
許晝杵在門口,見沒人招待的意思,擡腿往裏走。
大堂面積太小,是因為裏頭暗藏玄機。
繞過吧臺,推開工作間的門,眼前豁然開朗——前頭的咖啡店占據了百分之四十的面積,剩下百分之六十變成了裁縫店。
木質的地板,歐式的家具,木窗開了一半,黃色的紗簾被擠在一邊,和前面不同,這裏顯得優雅、舒适、寬敞、幹淨。讓人油然生出看了想留下了坐坐的感覺。
三面牆壁下圍了一圈人偶模特,白色的塑料肌膚,玲珑有致的身形,每個人偶模特都穿着大方領的歐式公主裙。
但令人不舒服的是——脖子這兒露出的白色塑料,用紅筆細致地畫出了骨骼,最後在紅筆盡頭、脖子中央,嗨有一根系成了蝴蝶結的精致紅絲帶。
許晝停在門口,順手把門帶上。
坐在縫紉機後的人聽到聲響,立馬把手裏的剪刀放下,起身,轉過頭看來人。
她一頭波浪卷發,和模特們一樣,穿着歐式長裙,眼尾暈開了淡紅色的眼影,又點了細膩的金沙,乍一看,像是夕陽落日。
開口時,聲音懶懶的:“今天閉門休息,不接生意。”
許晝把兜裏的耳墜拿出來,丢給她,她很準地接住,然後神色凝固。
許晝說:“真東西,歐洲那邊來的硬貨,我還帶了別的,還有一副項鏈,和三只手镯。”
姑娘擡眼看她,有猶豫:“規矩……”
“規矩你說了算。”許晝語速飛快,“你改了名,披着別人的人皮活了這麽些年,不累嗎。”
***
房屋內。
江遲捏着手裏的硬糖看,紅色的糖汁凝結成的心髒造型,外頭包着透明的包裝紙。
這是許晝主動給她的。
許晝要做交換,換她和她身邊那個人的一線生機。
密室底下的暗道盡頭,有一口水塘,裏頭沉着兩幅棺材,她一口,許晝一口,今天誰命喪于此,誰就躺進那口棺材裏。
許晝知道她藏在哪兒,打暈楊循光後,她叫了她的名字。
“江遲。給你個忠告。”
“你的人裏有奸細,青牛宮的老年團裏,有人遞給我雪鹽,還有青牛宮裏有個工作人員,已經出賣了你。”
江遲從黑暗裏慢慢現出身形。
水淹到胸口,她也童顏狼狽,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臉上,肩頭有傷,被水泡的發白,一開口,起伏的氣息洩露了她的疲憊。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個?”
這是她第二次見到許晝。
許晝比想象中的還要弱,長相清秀,一開口卻疏離冷淡。
——雙生的花脫胎于一支根莖,雨露養分只有一份,要想向陽而生,只能舍棄一朵。
“我有兩個線人,有一個背叛我,把我送到大明山。結果當晚,我差點死在你手上。”許晝笑了笑,“多防備防備肯定沒錯。”
江遲沉默,然後問:“你什麽意思?”
“日後你我再遇到,希望你看在今天,通融通融,放我一條生路。人嘛,總是多為自己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