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平安的指節曲起,一搭一搭地落在沉香木案,雙眉有着瞬間的颦蹙,下一刻她便擡眸道,“天色也不早了,諸位大臣就先回去吧。此事容本宮再思量一二。”

“喏。”衆人躬身而退。推開禦書房的大門才覺夜風沁涼,寒意砭人肌骨。淡淡的月色打落,映着一層白雪更是素的叫人心慌。

都說是多事之秋,如今都入了冬,怎麽還有這許多的煩心事。兩國開戰,擔驚受怕的可不只有上位者啊。

大理寺卿謝寒詞走在最後,一足正邁過門檻卻聽聞身後平安淡淡一聲:“謝大人請留步。”

謝寒詞的眸底有一抹金色的流光,似喜似驚,待要細看卻是瞬間而逝。黑色的瞳眸深沉如夜,什麽也瞧不出。他轉過身來面色如常:“喏。不知長公主有何事吩咐微臣?”

龍鳳燭火光搖曳,暖軟的光線将禦書房的整個輪廓都變得柔和。謝寒詞躬身在殿下,一身朝服更是映得他容貌俊秀出塵,此刻垂眸屏息正等候他的指令。

平安走下臺階,腳步聲很輕,卻似每一步都落在他的心底。謝寒詞垂眸只見繡花鞋已停在離自己幾步之外的階上,宮花秀麗,映着鮮紅色的袍上的白梅極為動人。

他聽見她的聲音,好似落地在暗夜裏開成一朵溫柔的花兒,吐露出驚人的芬芳,仿佛是枯涸的月牙泉突然之間流溢出甘甜而清澈的泉水,足以照映明月。她說:“寒詞。”

謝寒詞抑制不住地渾身一顫,迅速擡眸望着平安。他的錯愕那麽明顯,甚至來不及掩藏半分,還有那一抹極為清淺的,期盼的光翼微微閃動。藏在朝服袖子中的雙手微不可見地顫抖着。

平安似沒發現他的異常,繼續道:“你為本宮做事已經四年,事必躬親,面面俱到,到了你手裏的每一件事情都叫本宮無可挑剔。”她頓了頓,輕聲說道,“本宮着實離不開你。”四年,他為她的一句提議而深入虎穴,甘去邵東閣的底下做卧底,他為她掃平了方見在陽山的殘餘勢力,只要她一聲令下,他必是鞠躬盡瘁。只因為她當初無意的舉動,換來他的忠心如此,平安想到也該為自己慶幸。“本宮一直都欠着你一聲謝謝。”

“長公主。”他的聲音出口竟是顫抖。“長公主折煞微臣了。這些都是微臣的份內之事。何況長公主是微臣的救命恩人,微臣無論為長公主做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又怎麽敢受長公主這一聲謝?”

平安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說:“本宮素來就知道你是個好的。寒詞。”她道,“幫本宮再做一件事好嗎?”

“微臣敢不從命。請長公主吩咐。”

“為本宮,”平安頓了頓,一字一字說道,“娶了暖和公主吧。”

那溫柔的花兒前一刻還在風中妩媚搖曳,這時便衍生出尖銳的刺來,狠狠地紮進他的心裏,貪婪地吸取心口的熱血,甘甜的泉水中淬染了彼岸花的劇毒,一池清澈皆毀。他眼裏的那些微不可見的情愫便在一句話之間被撕得粉碎。他無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下一刻便是開口拒絕。但是擡眸只看見平安為難的臉色。

他印象中的平安從來都是面色淡淡,無悲無喜,更是少見為難之色。他一時愣愣,聽見平安說道:“本宮也知道,突然之間要求你娶暖和,着實是為難你。可是這一次為了穩住魏國,本宮勢必要說服魏王不幹涉燕趙兩國之事。而魏王自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好機會來訛詐趙國。倘若是要銀財珠寶,國庫雖然不富裕,倒也不是問題。本宮最怕的是魏王趁機提出兩國聯姻。楚牧,楚牧是趙國唯......的掌上明珠,先皇若是在世,絕對不會容忍有此等事發生。而本宮唯有在去見魏王之前将暖和的親事定下來,否則難以說項。那麽多朝臣,皇室子弟之中,本宮思前想後,唯有你是最适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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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這麽多年來和他說的最多的一次。她在向他解釋。因為他身家清白,家中無妻無妾,暖和公主嫁給他最是省心不過。所以,她選擇他。

平安輕輕一嘆,見謝寒詞臉色難看,也覺得自己有些前人所難。她颦眉,轉過了身去。“寒詞,你若是有了心上人,或者實在不願意,本宮也......”

謝寒詞擡眸,深深地望着她的背影。

他只有這一次,能夠如此肆無忌憚,不需要辛苦地掩藏心中的愛意,就這樣專注地看着她。

素衣冷梅,烏發玉簪。在夜裏,像是一枝獨秀的白梅花開放。

這是,風華絕勝的長公主,卻也是他那麽多年來一直愛慕的,愛慕的女子啊......

第四十五章橫斜竹底無人見,莫與微雲淡月知 [本章字數:2032 最新更新時間:2013-10-08 16:43:53.0]

那一年,她的出現像是拯救了他幹涸的生命的第一場雪。冰冷,肅殺,卻是生機。他寒窗苦讀,期間遭受了不知多少白眼,卻是咬着牙堅持,終于等到“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風光。他有時候會想,自己如此刻苦,為的是完成早亡的父親對自己的期許,還是為了她的那一句--“你若要真要謝,便中了狀元再來謝。”

他如願,在瓊林宴上再一次看見她。依舊是素色的衣裳,冰冷的美貌,他自若的笑容便在她睇過來的目光中碎裂,沒有人想得到他是如何的忐忑惶恐。那高高在上的人,莫非真的記得自己?

她認出了他,重用了他,再也沒有一件事情令他欣喜如此。夜間對着窗前的明月,無端想起了她的模樣,甚至在夢中......心裏竟是滾燙。這是他心底深埋的,本該是羞恥卻又含着喜歡的迷夢。他甘願這樣仰望着,為她生或者死。可是,想不到有一日她會要他娶別人。

他慢慢地伸出了雙手,将她的影子擁抱。這是他想也不敢想象的親近啊。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氣一縷一縷鑽進他的呼吸,纏綿而寧靜。

謝寒詞閉上了眼睛,慢慢地露出一個笑容。那笑,竟是如此溫柔和滿足,仿佛雙手擁着的是這一生唯一的幸福。須臾,被瞬間拉長,他多希望這一刻能夠亘古永留。

可是,那終究是奢望。

他睜開了眼睛,躬身作揖,道:“微臣遵旨。”

平安一頓,也沒有回過身來看他。低垂的眸光晦明難辨,淡淡地道:“那便好,便好了。”

夜風吹開了窗子,沖散開禦書房內冉冉的香煙。

暖和得知自己被平安下诏許給了謝寒詞時,适逢淩清端茶上來。熱氣騰騰的香茶還沒有在桌子上擱住便被暖和的廣袖揮下,瓷杯瞬間碎裂,茶水飛濺到了淩清的衣角。她自知撞上了暖和的創口,立刻便跪了下來,瑟瑟不敢言語。“好你個平安,好......好!”她氣得渾身發顫,秀美精致的面容盡是青白之色,竟是說不出一句整話。下一刻她便疾步掀簾而去,卷起裙角上的一枝桃花。

淩清心裏暗叫一聲不好。依照暖和公主這個脾氣秉性,現下必然是去風華殿尋長公主質問。她咬了咬嘴唇,起身追了上去。

暖和到的時候,平安正在殿內批閱奏折。鴛鴦在門口攔了暖和幾次,卻架不住暖和不管不顧,執意闖進了內室。“長公主,奴婢......”鴛鴦惴惴不安。

“本宮知道,你先下去。”平安擱下了手裏的墨筆,向鴛鴦颔首。

“喏。”鴛鴦領命而去,将外間伺候的宮人也一并遣退。

“你可真是氣淡神閑!”暖和望着平安,冷冷地一聲笑。

“有何事需得本宮驚惶?”平安站起來走向她,淡淡地反問道。

“是啊,在你的眼裏,自然沒有一件事值得你驚惶。”暖和終究隐忍不下去,她冷冷道,“你明明知道我喜歡誰,卻将我随意許給別人?”

“随意?”平安側過眸子看她,目光幽深,“你已至舞勺之年,理應婚配。此事本該由父皇做主,但是現下父皇仙逝,本宮作為你的皇姐自然有義務替你決定親事。而謝大人年輕有為,家世清白,最是合适不過的人選。你竟是覺得随意?”

暖和握緊了拳頭,咬唇道:“你長我三歲,不一樣還沒有婚配?憑什麽就這樣決定我的驸馬?呵,你嘴上說的這麽好聽,好似一切都在為我考慮,但是你自己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你以為我不知道?無非是不願我擋在你和洛将軍的中間是吧?”

平安未語。

暖和看着她,說道:“自從你被父皇帶回來的那一天起,就注定我的噩夢。我明明是名正言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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