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冬月的最後一個星期, 天空都跟着凝滞的冷氣變得冷白了些。

空氣中似乎永遠都蒙着一層寒氣。

教室裏回蕩着班主任文老師流暢清脆的英語朗讀聲。

沈疏雨輕撚書頁,第二十七次假做無意的偏頭看向了天井對面虞默的教室。

偏正午的陽光灑在幹淨的窗玻璃上,照的對面教室明亮。

只是沒有在沈疏雨視線裏如願出現虞默的側臉。

這還只是校園裏沒有虞默的第一天。

接下來還有四天要熬。

沈疏雨不被人察覺的嘆了口氣。

她藏在桌洞裏的手機也跟着她來了一段長震動。

沈疏雨趕忙把手機偷拿出來,果不其然虞默那只黑貓的頭像正在跳動。

【[魚]:這本書我看到三分之一就覺得有點難了。】

沈疏雨看到虞默這條消息, 摸了摸手機下面墊着的那本嶄新的筆記本。

她估摸着虞默會跟自己這麽說, 周末熬了兩天夜給她把筆記提前做好了。

【這本書我以前也有做筆記, 今天找出來,晚上給你送去吧。】

虞默還有些驚喜,【那麻煩你了, 我媽媽做了小餅幹要我給你,正好順路來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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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疏雨看着“小餅幹”三個字,想到是虞默媽媽給自己做的, 不覺在臉上躍上一抹笑意。

她的手指剛放在屏幕上想給虞默打個好字, 頂頭就落下了文老師的聲音:“這段課文沈疏雨同學來讀一下。”

沈疏雨熟練的将手機藏好, 端着英語書緩緩的站了起來。

臉上隐隐的有些尴尬。

剛才只顧着跟虞默聊天, 根本沒有跟上文老師。

就更不要說知道讀哪個地方的課文了。

這時坐在沈疏雨前排的李卿卿豎起了她的課本, 拿着一只筆在今天講的課文的第二段來回劃着。

沈疏雨立刻接收到李卿卿的信號, 略微清了一下嗓子:“Thingshappennaturally, justasnightfallsandthedaysinks……”

沈疏雨的英語是很純正的英式發音,标準的發音加上她本身聲音裏自帶的清冷。

高貴優雅的感覺不用刻意捏造, 便脫然而出。

文老師頗為欣賞的點了下頭, 沈疏雨走神這件事在她這裏也就草草掀了過去。

可是, 這事卻沒有在李卿卿這裏掀過去。

下課鈴一向,李卿卿一顆小腦袋就放到了沈疏雨的桌子上。

李卿卿閃着她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 別有意味的看着沈疏雨:“說,上課的時候在想誰啊?”

沈疏雨整理着課堂筆記,沉默的擡頭瞥了李卿卿一眼。

明知故問。

李卿卿調侃的笑了兩聲, 問道:“這快要聖誕節了,你有沒有什麽要送給她的東西啊?”

沈疏雨大方的講道:“我定了她很喜歡的P國的巧克力。”

李卿卿聽着眉頭就皺了起來,毫不留情的吐槽道:“你這真的很沒有誠意唉。”

“?”

沈疏雨停下了整理筆記的動作,不解的看着李卿卿。

她送給虞默的可是最好的巧克力,聖誕節要提前小半年預約才能拿得到。

李卿卿見沈疏雨是真的不開竅,揚起下巴示意她觀察一下班級:“你好好看看。”

沈疏雨輕輕側了側身子,按着李卿卿的指示在班裏掃了一圈。

她敏銳的捕捉到班裏不少同學都在拿着兩根或銀色或原木色的棒|棒,兩只手一上一下的仿佛在做什麽編織。

沈疏雨看着過道對面班長腿上垂下的長條狀毛織品。

不對,這就是在編織。

沈疏雨有些奇怪的問道:“她們怎麽都在織圍巾啊?”

李卿卿抿唇嘆了口氣,耐心的給沈疏雨解釋道:“聖誕節,冬天,當然要給自己喜歡的人送親手織的圍巾了。”

沈疏雨看着班長笨拙的倒騰着雙手,一對針織在她手裏棒來回打架。

那腿上搭着的已經圍巾也是歪歪扭扭,針腳不齊。

沈疏雨對此很是不解:“這東西買不就可以了嗎?自己何必費這麽大力氣織,織出來的還不一定好看。”

要不是李卿卿知道沈疏雨是個什麽樣子的人,她一定會給沈疏雨一個大大的白眼。

想來真的是奇怪。

平日裏看沈疏雨是這麽一個精明能幹,七竅玲珑心的人。

怎麽到了感情這上面偏偏就變得一竅不通了呢?

李卿卿嘆了口氣。

她覺得上帝在給沈疏雨配藥水的時候,一定是不小心把智商藥水都給她倒滿了,而情商尤其是戀愛商一滴都沒有給她滴。

“心意,心意大過一切物質,懂不懂?”

沈疏雨愣了一下,緩慢的消化着李卿卿給自己說的這句話。

她想起好像曾經有那麽一年的聖誕節,虞默也送給過自己圍巾。

那個時候天空下起了白茫白茫的鵝毛雪花,聖誕彩燈交織在天空上。

世界一片晶瑩,宛若精致漂亮的水晶球。

虞默站在自己家門口,将那個她精心包裹的圍巾禮盒親手遞到了自己面前。

“姐姐,聖誕快樂!”

盡管虞默在寒風中站了很久,兩股瑟瑟。

但她的聲音還是如永不落下的太陽一般,暖暖的熾烤着沈疏雨的心口。

沈疏雨突然覺得這一年的聖誕節似乎跟往日不那麽一樣了。

她還記得虞默當時的臉被凍得紅彤彤的,一雙眼睛閃着期待的光。

沈疏雨的心在這一刻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麽,後來也沒有仔細去想。

直到今天沈疏雨回憶起來才明白。

是心動啊。

只是這份心動,被當時的沈疏雨如同她随手将虞默親手織的那條雖然平整厚實,但是卻款式樣子都有些落伍的圍巾丢到衣櫃最裏面一樣,随意忽略掉了。

沈疏雨低垂下了長睫,眼睛偷藏起許多的懊悔跟自己我厭惡。

她曾經竟這般随意的踐踏了虞默的心意。

“卿卿,教我織圍巾吧。”沈疏雨講道。

聲音輕輕,語氣卻格外堅定。

日輪偏移,還不到五點天空就已經昏沉了下來。

被收走的陽光一點點撤離着這間安靜的病房,被拉長的窗棂影子斜斜的投在地上。

虞默放下了手裏的書,伸長着胳膊,拉伸了一下自己坐的有些疲累的身體。

寬松的病號服被帶着上移,一小截腰被毫無掩飾的露了出來。

膚若凝脂,皙白若雪。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投在了病房門前,“當當”。

虞默還以為是沈疏雨來了,也沒問是誰,便對門口的人講道:“進來吧。”

門緩緩的被推開,一個個頭小巧的女孩站在了門口。

曲文窈抱着一捧鮮豔還挂着水珠的花束出現在了虞默的面前。

虞默轉身拿餅幹的手頓了一下。

不是沈疏雨嗎?

虞默對于曲文窈的探望,感到有些意外:“你怎麽來了,怎麽沒跟我說一聲?不用上晚自習嗎?請假了?”

曲文窈面對着虞默的三連問,搖了搖頭:“我忘了跟你說了。今天上午升旗儀式的時候才聽說了你的事情,我就想來看看虞默同學。待會趕回去上晚自習還來得及。”

雖然現在曲文窈說的平靜,但當時她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心突突的跳着。

擔心的情緒交織在她的心頭,久久揮散不去。

虞默點了點頭,指着一旁的椅子講道:“那快坐吧。”

曲文窈乖巧的拉過凳子坐下,看着虞默手裏鐵盒中各種造型樣式的餅幹,道:“這餅幹看起來真好看。”

虞默晃了晃手裏的盒子,道:“這是我媽媽做的,是不是看起來像買的?”

曲文窈點點頭:“是啊,阿姨的手藝真好。”

而後她又輕舐了一下嘴唇,詢問道:“我可以嘗一嘗嗎?”

虞默看了眼手裏的餅幹盒子,上午的時候還跟沈疏雨說這是要給她的。

現在又給曲文窈吃是不是不太好?

曲文窈見虞默有些猶豫,糯糯的伸出一根手指,問道:“就一塊。”

曲文窈的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看着虞默,小心翼翼又滿是期待。

虞默看了眼手裏的餅幹盒子。

其實給她一吃塊也沒事兒吧,這裏有這麽多的餅幹,吃一塊沈疏雨應該也看不出來。

“那你自己選一個吧。”說着虞默就把盒子遞給了曲文窈。

曲文窈得償所願,接過餅幹盒,挑了一個她一早就相中的蝴蝶形狀的餅幹。

餅幹一口咬下去,香脆可口。

濃郁的奶香混合着點點檸檬的清香在曲文窈的口腔中蔓延開來。

這味道對于她這麽一個餓着肚子的小吃貨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滿足:“這簡直是我吃過最好吃的餅幹了!”

虞默看着曲文窈這有些誇張又飽含喜悅的表情,拿過了一張紙,遞給她讓她擦擦嘴角,語氣得意:“我媽媽做的餅幹可是我們酒店的招牌限定,預訂都預訂不來。”

“那我今天真是有口福了。”曲文窈笑眯眯,一雙眼睛彎彎的像是腰果仁一樣。

虞默看着曲文窈着不禁被她感染,也勾起了嘴角。

吃完一整塊餅幹,曲文窈抱着餅幹盒子,想着自己滿足了,也得讓虞默開心一下,便微微探身到她身邊,小聲的八卦道:“哎,對了虞默,你知道嗎陳艾莓今天被學校通報批評了,具體處理通告明天就會張貼,大家對這件事都很是期待,不知道是留校查看還是直接開除學籍。”

虞默并沒有被曲文窈的這個消息而表現出過分的喜悅。

事情沒有塵埃落定,總歸還是不能太早高興。

她只淡淡的講道:“希望結果不會讓人失望吧。”

曲文窈依舊是語氣篤定:“不會的,這件事情都驚動了吳校長。吳校長你知道吧,他可是高中圈子出了名的秉公無私。”

虞默雖然跟吳元庸兩世都沒有交集,但卻對他這個人這頗為敬重。

不為別的,只為了他是A市第一個主張上下城公平教育資源的人。

虞默:“吳校長的确是個很不錯的人,他是少數真的不歧視我們下城人的上城人。”

曲文窈聽着虞默這話有些不由的覺得心酸。

她小時候一直聽她的奶奶對自己下城人的媽媽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

幾次她的爸爸跟老太婆争辯,反而讓她變得變本加厲起來。

她的媽媽甚至有次被那個牙尖嘴利的老太婆罵到眼圈濕潤。

曲文窈記得從那次以後,爸爸帶着她們回奶奶家的次數就少了,除了逢年過節基本上不會來往。

于是逢年過節就變成了曲文窈最讨厭的日子。

那時候她還小,看着媽媽被老太婆罵哭,也只能伸着手吃力給媽媽擦淚。

後來長大了,小兔子變成了大兔子。

也學會了咬人。

一次她又聽到老太婆刻薄她的媽媽,直接的就回敬了回去。

欺軟怕硬的老太婆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從那以後,甚至連逢年過節曲文窈跟她的媽媽都不用回去了。

而她的爸爸也只是坐坐,不過午飯就回來跟他真正的家人團聚了。

曲文窈覺得她的家裏在一天天變好,虞默也一定會的。

她手指緊張的絞在一起,鼓勵道:“虞默,你要相信,這樣的人會越來越多的,我,我就沒有覺得跟虞默同學做朋友有什麽問題的啊!”

虞默有稍稍被曲文窈安慰道,她點點頭:“我知道。除了你,還有魏籁、馮若宇、周秦,還有李卿卿,她們都不曾歧視過我。就像你說的,會越來越好的。”

曲文窈聽着虞默說的這些個人名,精準的捕捉到了她語句裏缺失的那個人名。

——沈疏雨。

可能是出于Omega神奇的第六感,曲文窈試探的問道:“那沈疏雨,沈小姐呢?”

虞默聽到曲文窈問她沈疏雨,方才還微微張開的唇,逐漸抿在了一起。

她沉默了。

虞默當然是希望沈疏雨也是這萬千人中的一員。

只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以去希望任何一個人,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抱有希冀。

但是唯獨沈疏雨,她不敢輕易去希望。

陰影揮之不去。

縱然現在她與沈疏雨關系的确在逐漸變好。

這一世的沈疏雨也跟上一世的沈疏雨全然不同。

她甚至還記得,沈疏雨曾對自己說過,她們是朋友。

但虞默還是不敢将自己的心全然放下。

她曾窺見過她與她在一起會走向的悲慘結局。

哪怕時至今日。

她們因為各種事情又一次産生了不同的羁絆。

沈疏雨也依舊是虞默心底那個解不開的死結。

虞默長睫輕垂,輕聲回答道:“我對沈疏雨,從來都不會抱有希望。”

夕陽帶着它仿佛回光返照般的最後一抹光投射進這個昏暗的病房。

一抹狹長的黑影被毫無掩飾的映射在磨砂玻璃門上。

沈疏雨輕靠在門後,眼瞳輕顫。

明亮的白熾光打在她的臉上,不消寒冷。

她剛才在門外将虞默跟曲文窈的這段對話完完整整的聽在了耳中。

作者有話要說:  鴿子從周一就開始收到大家如潮水般湧來的生日祝福,鴿子都快要被這種幸福感淹沒了。

謝謝大家,我感覺自己真的超幸福。

——今天是給大家發刀子,自己去吃生日蛋糕的無情小鴿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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