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在這一年的最後一天裏, 大雪過後,太陽白燦的挂在天上。

穹頂之上是一片淡掃的淺藍,越往下顏色越淺。

漸漸的就與這被白雪覆蓋的世界連接在了一起。

霧凇沆砀,整座山都蒙着純白又寡淡的霧氣。

纜車從山腳慢吞吞的将來景區的游客送到廣源寺寺廟腳下。

新年之際, 廣源寺香客絡繹不絕。

其中就包括以虞默為首的霸王龍六人學習小組。

六人前後從纜車裏下來, 輕車簡行都只背了一個包。

一點都不像是來這裏游玩住宿的。

這還多虧了李卿卿提前一天就開始張羅。

六個人的行李在早就比她們提前一天被運到了離廣源寺最近的民宿裏。

“真是多虧了李卿卿出這個主意, 不然咱們今天可麻煩了。”馮若宇走在最前面,一邊踩着早就被清掃幹淨的樓梯往上走,一邊感嘆着。

“那可不, 我們卿卿多足智多謀。”魏籁先替李卿卿高興上了。

馮若宇聞聲回頭直沖魏籁“啧啧”。

“嘿,你這個馮若宇,你站住!”

“我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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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你倆能不能小心點。”

“就是啊, 好歹給着角落裏的冰一點面子好不好!”

……

還沒走兩步, 這四個人就又打打鬧鬧的跑了起來。

虞默遠遠的看着卻沒有一同參與。

沈疏雨着一路看起來都有些狀态不佳, 沉默寡言的。

虞默:“你怎麽了, 看起來興致不高?”

沈疏雨看向前面的虞默, 眼睛裏難掩憂愁:“大佐最近的狀态不是很好。”

大佐, 就是虞默在去年沈疏雨過生日的時候送的那條土佐金金魚。

沈疏雨分外寶貝這條金魚,各種設備、飼料都最好的。

黑胖跟小金跟着沾光, 整條魚都胖了大一圈。

可大佐卻不盡如人意, 入冬以來, 各種保持水溫、維持魚缸生态環境的方法沈疏雨都用上了。

大佐卻還是肉眼可見的狀态不好了起來。

吃得也少,動得也少。

那似煙缥缈的魚尾鈍鈍的在池水中飄着, 一對圓溜溜的眼睛更是無精打采。

虞默跟着也露出了些擔憂的表情,但她看着沈疏雨這樣憂心又寬解道:“一定沒事兒的。你看前幾天咱們還擔心今天出不來呢,這不也放晴了。”

“一切都會好的。”虞默說着就停下來等着沈疏雨上來跟她一起走。

縱然沈疏雨心裏還是隐隐有些不安, 但是有虞默站在她身邊,她的心裏就平添了許多安心。

她點點頭,跟虞默一起向廣源寺走去:“嗯。”

松柏交織之下,一道赤紅色三洞山門出現在了六人面前。

巍峨高大,令人肅穆。

方才還在打鬧的馮若宇跟魏籁瞬間就靜了下來。

六位少女也同其他香客一般安靜的朝寺廟裏面走去。

穿過三個山門,便是一個諾大的廣場,青色磚石滿是歷史的痕跡。

廣源寺香火旺盛,東側的許願牆系滿了紅色的挂牌,西側的求簽處人頭攢動。

而正中的佛堂更是香客絡繹不絕。

“咱們先去求簽吧?”李卿卿提議道。

“好啊。”大家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棕紅色的簽筒發出咔噠咔噠清脆的聲音。

魏籁、李卿卿、馮若宇、周秦、虞默一連五個上上簽。

簽文雖各有不同,但都是寓意着心想事成,未來能大有作為的意思。

沈疏雨排在最後,接過了虞默遞來的簽筒。

她虔誠的将前頭放過額前,玉節兒似的手輕輕的搖動了兩下。

突然沈疏雨的心髒就隐隐的突跳了起來。

一種驟然無力的感覺讓她差點拿不住簽筒。

也是這個時候,一個簽從裏面跳了出來。

纖細又不失重感的簽穩穩的落在了桌子上。

可也沒有人動它,這個簽在下一秒就又詭異的掉在了地上。

一切發生的太快,除了虞默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這一幕。

她們只覺得是簽沒落穩,才掉在了地上,紛紛好奇的看着沈疏雨拾起了簽。

“楓葉染衣袖,無根亦無痕。燈寄潮打去,雲湧豈無光。”李卿卿貼在沈疏雨身邊讀着她手裏的簽,不禁皺起了眉頭:“怎麽比我們的都複雜啊?”

“快看看解簽是怎麽說的?”周秦也很是好奇。

沈疏雨看着大家好奇的樣子,也不願煞風景便在對應的小匣子裏取出了簽紙。

只是她的心裏始終是惴惴不安的。

米白的原漿小紙被沈疏雨拿在手裏展開,最上面潇潇灑灑寫着跟五人差不多的字。

只不過,沈疏雨這張上寫的是:下下簽。

方才還興高采烈的大家臉上紛紛都斂去了笑容。

魏籁急于開解沈疏雨,也不琢磨自己說的話是好是壞便脫口而出:“學委你不是說最近家裏的金魚狀态不好嗎,說不定這個呢,是吧。”

虞默看了眼想向大家尋求同感魏籁,第一次黑着臉怼了她:“不會說話就請閉嘴。”

魏籁吃了一癟,抿緊了嘴唇。

李卿卿見氣氛凝滞了起來,忙替魏籁打圓場道:“疏雨啊,魏籁不是這個意思,她的意思是說……”

沈疏雨将簽紙的簡單解析安靜的看了一遍,面色沉沉,眼睛裏全然是看不透的複雜。

她匆匆把紙往口袋裏一塞,強顏歡笑道:“這種東西也不可全信的嘛,事在人為。大家不要為了我這麽一個簽文搞得氣氛這麽低沉了,不是還有別的地方要逛嗎?”

李卿卿見狀連連應和道:“對對對,走吧,那邊的許願牆聽說也很靈的,咱去許個願破一破,是吧?”

廣源寺不愧是全國出名的寺廟,單是濃重的歷史氛圍就讓六個涉世未深的孩子肅然起敬,不敢放肆。

後院上百年的老松樹低伏着身子,一疊一疊的向上長着。

太陽逐漸升至穹頂之上,金燦的日輪環在松頂之上。

縱然是冬日,挂着雪的老松樹依舊油亮而熠熠生輝,就像是那青蔥翠綠的寶塔。

就要到正午了,大家逛的差不多也準備離開了。

虞默看着走在前面的四人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借口道:“哎呀,我給忘了,我還得給家裏人求個平安福呢!”

“你說你跟沈疏雨怎麽今天都丢三落四的,快去吧,我們還等你嗎?”魏籁在第一個山門前停下了腳,轉身問道。

“不用了,你們先回去吧,我手機裏有導航,認路的!”虞默說着就又折返了回去。

正午的寺廟香客不算多,虞默飛快的跑到寺廟的廣場。

不過她并沒有去求平安福的地方,而是跑到了剛才求簽的地方。

給楊愛媛和虞德財的平安福虞默早就求好了,她這次回來是為了沈疏雨。

想來上一世的沈疏雨也是從不信教,今天求簽的事情她怕是不會在意。

但虞默卻覺得沈疏雨的那個一開始就預兆不詳的簽,還是應該找大師尋個消解之法。

畢竟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虞默按照記憶裏沈疏雨求的那個簽上寫的小匣子的編號,拿出了那張簽紙。

“楓葉染衣袖,無根亦無痕……對,就是它!”虞默讀着簽紙上的文字,眼睛陡然一亮。

她攥着簽文大步流星的朝廣場中央的佛堂走去。

連上十幾階樓梯,虞默被迫融入了一隊剛到達寺廟的夕陽紅旅游團。

穿行在大爺大媽之中,虞默艱難的走到了佛堂門口。

可她還沒站定,就看到沈疏雨那條黑色絲絨長裙的裙擺飄現在了門口。

虞默心頭一驚。

她可不想讓沈疏雨發現自己也是為此事而來,趕忙剎住了走進佛堂的腳步,利落的躲到了三人寬的大柱後。

只見沈疏雨畢恭畢敬的跟大師一起出來,語調平靜态度恭順的跟大師說着什麽。

目光裏裝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憂愁。

果然她還是在意的。

虞默心想道。

“那謝謝大師了。”

可能是聊完了,沈疏雨雙手合十,對大師微微颔首行禮。

大師也回禮道:“施主慢走。”

虞默望着沈疏雨的背影。

盡管穿着冬衣,陽光之下沈疏雨的身影也是這樣的削瘦。

虞默憐惜心疼的嘆了口氣,目送着沈疏雨離開。

可虞默又想到還有簽沒有解開,也不敢遲一分一秒趕忙擡腳的大步走進寺廟裏。

所幸虞默耽誤的時間裏,大師還沒有走遠。

虞默三步并兩步就追上了他。

“大師,我是剛才那姑娘的朋友,我想問問這個簽可有破解之法?”虞默說着還怕大師不相信自己,拿出了手裏的簽條。

大師看了一眼虞默手裏的簽條,又看了一眼虞默,長白的胡子微微聳動,道:“施主就是破解之法。”

虞默皺起了眉頭,對大師這話甚是不解:“大師,您這話可否給弟子詳解?”

大師單手握着佛珠,音調深沉,“天機不可洩露,小施主恕我失陪。”

說罷大師對虞默微微颔首,欲要離開。

可是虞默卻不知為何不肯就這樣匆匆放過這個機會。

她很是不合體統的擡腳追了上去,直直的攔在了大師面前:“弟子實在愚鈍,還請大師詳解一二。”

大師看着虞默,見她眼中赤誠,也沒有惱意。

他擡頭望向門外天邊正午的圓日,意味深長的對虞默講道:“已有之事後必再有,已行之事後必再行。”

虞默對這話依舊是不解,可她自己的手卻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大師寬大的衣袖。

大師又對虞默微微颔首,沒有了阻攔,擡腳暢行,往寺廟更裏面走去。

只聽他聲音铿锵有力,久久回蕩在虞默的耳邊:“不過一場癡夢罷了。”

虞默眉頭皺的更深了。

她目送着大師走進寺廟的裏間,腿卻怎麽也跟不上去再去攔他。

大堂裏投進一道金燦的正午陽光,虞默不覺得跟着光束擡起頭來。

巨大的金佛面帶笑容,微微俯身看向虞默。

慈眉善目,和藹可親。

卻又同時威嚴不可侵犯。

虞默不懂神佛,上一世她也只把沈疏雨當做自己唯一的信仰。

她先是看得一愣,而後心裏便覺得胸腔一陣暖流經過。

就如這金佛注視自己的目光一般。

潺潺默默,溫暖娴靜。

虞默懷着一顆靜默的心走出了佛堂。

風吹一陣,許願牆上木牌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個沒系好紅繩的牌子掉在了虞默腳邊。

虞默及時停下了腳步,彎腰拾起。

她輕輕撣去上面的沙土,給它又重新選了個地方系了上去。

也就是在系紅繩的時候,虞默視線的左上方出現一筆熟悉的字跡。

紅色的木牌上用黑色的細毛筆清雅秀麗的寫着三小行字。

今生吾有幸與卿再續前緣,惟願吾已不似上世。

虛榮,孤絕,驕矜自負,辜負卿意。

——沈疏雨。

作者有話要說:  拔牙回來了,沒拔成,醫生跟我說不嚴重就讓它再長長QAQ

疫情又反複了,大家出門要注意保護好自己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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