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幾近忘卻的秘密
清水換了個房間,可是并不是卧室。
搖晃着身旁的嬰兒床。清水困倦無比,卻無法入睡。不管是朽木家,六番隊,五番隊,還是十二番隊,還有靜靈庭大大小小的貴族,沒有一個能讓她省心的。清水知道,自己必須睡一會兒,可以三天不吃飯,可以三天不喝水,但在這種高度的緊張之下,三天不休眠,很快就會崩潰了。
趴在予和身旁,随着嬰兒床的搖晃,清水微微閉上眼睛,然後倏忽一下又睜開,紅色的刀從手裏飛出去,一下子釘在了門框上。
“出來。”
由于剛剛被迫中斷的睡眠,清水很煩躁。剛剛的刀是直取對方性命的,卻被對方極其巧妙地躲開。
“清水小姐,何必如此緊張呢?”
見到來人的真面目的時候,清水一下子頭皮發麻,手腳一下子全部回冷,寒意從四肢百骸流淌。真覺得見了鬼,這個人剛剛不是才死了嗎?
出于本能,誰都會害怕死人,尤其是當這個人是自己殺的時候。
手上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流盡,清水直直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門口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動作,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或許有人輕視死者,但很少有人輕視死亡,死亡,代表着權力和能力都無法左右的宿命。
那個人,頂着一張笑意十足的臉孔,沒有任何的動作,就這麽淡然地看着清水,嘴角是一抹玩味的笑容。清水不知怎麽的,竟然會覺得這個人,好像在以前見過,剛剛第一面的時候,完完全全沒有的感覺。凝凝神,清水發現了一絲不對勁,這個人的眼神和剛剛那個人完完全全是不一樣的。
“你是誰?”
清水知道剛剛自己是被耍了。原來自己什麽時候,也會被自己給吓到。
“大人不是剛剛才見過我的嗎?真是貴人多忘事。”
清水想都不想,直接拔出了門框上的斬魄刀,抵上了來人的脖子。
“不要給我裝神弄鬼,否則,就算你是鬼,我也會讓你再死一次的。
“看清楚,清水,你亂揮刀?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殺掉這個人,就不要用這種方法來解決問題。”
熟悉的話語來自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用一種非常不熟悉的嗓音說出來。
一瞬間好像是醍醐灌頂,這個人哪裏是剛剛的刀下亡魂?
清水心中莫名的煩躁,竟然差點就被鏡花水月給騙過去了,看着面前那張依舊還不屬于那個男人的那張臉孔,清水做了一件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事情。
她直接撲了過去,攀着藍染。藍染的表情稍稍有些錯愕。
“清水?”
“你個混蛋,我累成這樣,你還來消遣我,把你兒子顧好......”
聲音越來越小,在清水耳中,藍染的聲音很模糊,仿佛世界都離自己遠去腦海中的思緒,仿佛不收自己控制了一樣,想到什麽就說了什麽,困意如潮水一般湧現,腦海裏面什麽都有,但什麽都不想去想,突然覺得白天的陽光過分明亮。
藍染噙着笑,看着懷裏的人還在說些什麽聽不懂的類似于夢呓一般的話語,輕輕地抱起來,向着朽木家正堂的偏廳走過去。藍染并沒有來過幾回,但是他記得,那是一間書房,書房環境清幽,還有一張小床,是個避人耳目又不可多得的睡眠場所。
穿出庭院的時候,藍染見到了幾個朽木家的仆人,雖然表情很驚訝了。不過,不是看到了本應該在禁足的藍染隊長的驚訝,藍染并沒有解開鏡花水月的催眠。
不過,驚訝歸驚訝,但是都沉默不語。只能說不愧是朽木家,連個仆人都懂得,不該看見的東西,絕對不能看見的道理。
藍染很好奇,今天之後,會不會有這樣一種流言:朽木家的小姐和朽木家的一名下人關系很密切,給她的丈夫藍染隊長送了一頂又大又圓的綠帽子。
但是,藍染笑的好像很開心。自己給自己戴綠帽子,還能笑的這麽開心,藍染也算是婚姻史上的一朵奇葩。
揉揉仿佛疼到快要裂開的太陽穴,清水真的不想睜開眼睛。
渾身上下的僵硬和酸痛提醒她,她已經睡了好久,再睡下去只會增加身體的負擔。
從床上坐起來,将有些松散的和淩亂的睡袍扣扣緊,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熟悉又很幽靜,果然是那個男人選擇的休息場所。推開門,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麽時辰,也分辨不出來,這會兒究竟是日出還是日落。
熟悉的峭拔的身影站在院落裏,手裏抱着予和,背對着清水,偶爾的動作,能讓清水看到他的側臉。隔得很遠,藍染似乎沒有發現清水,又似乎是太入神,藍染很專心地又很有耐心地指着一棵櫻花樹,像是在教予和一些什麽,予和抱着藍染的脖子,臉上是很興奮的表情,清水還是分辨的出來,予和的表情中,是興奮帶一點小心。
清水隐隐地聽見予和在笑,嬰兒特有的很好聽的笑聲。予和的臉,是很像藍染,但是,臉上面能傳達的氣質和信息,都來自清水,比如,笑起來的時候,兩只眼睛的大小不一樣,又比如說,眼睛的瞳孔黑得發亮,一種既容易騙到別人,也容易暴露自己的眼睛。
“嗯。”
嬰兒的嗓音發出的拖得很長的一個音,陷入沉思的清水擡起頭,她覺得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樣美好的畫面。雖然這個景象只出現了片刻,卻永遠的定格在自己的記憶中。藍染和予和的眼神幾乎重疊,都望着清水,隔了好遠,但卻仿佛近在咫尺,一樣的柔和和清亮。
“怎麽了,眼圈都紅了?”
不知什麽時候,藍染和予和已經到了跟前,予和在藍染懷裏很不安分,清水知道,予和是想讓她抱。予和雖然很小,但恐怕已經能夠分辨出,這個女人是見過的對他最好的人。
“沒什麽,想起來點東西。”
清水伸手去接予和,藍染卻搖搖頭,用手帕擦幹淨予和吐出來的口水,摸摸予和的頭。
“媽媽很累,讓媽媽休息,爸爸抱?”
什麽都擅長的藍染,連哄孩子的話講出來也不嫌突兀。
“我還欠你一塊手帕。”
清水有些好笑地看着藍染習慣帶着的藍色手帕。
一些隐秘得好像幾乎連自己都忘記的記憶,卻在某些時候和地點,重新回來。
“真央那塊?”
“嗯,本來想洗幹淨後還給你的,可是血跡怎麽也去不掉,只能作罷。”
清水逗弄着予和,随意地開口。
“本來給你就沒想讓你還給我,我以為那塊手帕一定是被你給撕碎了。”
“哪能啊?怕你什麽時候問我要。我還記得那塊手帕做工可是格外講究,甚至還熏了香,任何女人聞着魂都能被勾走的味道?怎麽,現在手帕上不熏香了?”
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很多不堪的往事,清水很少提起,但今天好像例外了。
“沒有要送的人了,手帕上也就不必熏香了。”
半真半假的語氣,卻能恰到好處的撫平心中的任何一絲不快和焦躁。
“你還可以再送我一塊,我總共就那麽多手帕,全給你兒子擦吐出來的奶了。”
清水笑得有些不自然,的确,她說的是事實,她确實是沒有手帕用了。但,她還真的不習慣開口問別人要什麽,之前過多的拒絕,讓她失去了要求別人的能力。
“好啊,要什麽香的。”
藍染的表情不知比清水自然了多少,毫不猶豫地開口就答應了。
“給你兒子擦口水的,要熏什麽香?”
藍染看看又在練習把手放到嘴裏的予和,以及另一只剛剛已經吮過了的濕漉漉的手。
“嗯,清水,我有事問你?”
“什麽?”
抓着予和小手的清水,顯然沒反應過來,談話氣氛的變化。
“你,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抓着予和的小手,清水的手一下子冰冷下來,比光速更快速地冷卻和僵硬,呼吸一下子變得很小心,仿佛自己是枯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自己一旦凋零,那個可憐女孩的生命就走到了盡頭。清水已經好久沒有想到自己來之前的社會和世界,反正早也就回不去了,一百多年,足夠抹殺在那個世界短短的可憐的二十多年的時間,從自己的相貌到自己的語言,從認識世界的方法到與世界相處的方法,從自己的性格到自己的能力,都發生了完完全全的變化。
“你知道多少,想知道多少?”
清水再賭,藍染不會這麽狠這麽絕,賭自己于藍染來說,還是有利用價值的,還有最不想賭,但又是不得不賭的一個方面,賭自己和藍染之間,還有那麽一點感情的。不過,情愛什麽的,太虛無了,太脆弱了,如果可以,清水這一輩子,都不想再拿那少的可憐的感情去賭自己的性命。
握着清水依舊抓住予和的小手不放的手,藍染什麽都沒有說。
“清水,你說我孤不孤獨?”
什麽問題啊,這是?
清水看着藍染,藍染是會提出這種問題的人嗎?可是藍染的眼神裏,有的只有認真。
清水點點頭:“你很孤獨。”
“那你可憐我嗎?”
這句話中帶着調侃的味道,讓清水更為詫異。
“不,你不可憐,可憐的是我們,連孤獨都意識不到的我們。孤獨是人的宿命,人生有根本性的孤獨,就算死神的生命再怎麽長,我們都是旋生旋滅的偶然,你不可憐,真正孤獨的人,都不可憐,因為他們站到了孤獨,歡愛,痛苦,糾纏的上方,一切人的上方。”
清水懂得,藍染并不是什麽言情小說裏那種外冷內熱,傲視一切,只對什麽一人傾心的男主人公,他就不是冷不冷的問題,他所展現的就是真正的他自己,不嘩衆取寵,自己去尋找一切治愈他的原罪的東西,所以他演戲從不往冷酷那方面上去靠。藍染是真的看穿了人世間所有的情愛,他認定了那只是一種效果短暫的不能再短暫的,用來慰藉人們孤獨的止疼藥,藥力強大,副作用一堆又一堆。因為孤獨,所有渴求一個人能讓自己不孤獨,可最終的結果是,兩個人孤獨着同樣的孤獨。任何一種人類的感情,親情,友情,愛情,都不能夠治愈這樣孤獨的傷。不讓自己庸碌和孤獨的唯一方法就是,站上這一切的上方。這就是很多偉大的宗教人士能夠成功的原因。
“那你相信,我會去愛別人嗎?”
清水無奈地苦笑了一下,自己竟然在期待,藍染給出的答案?原來是真好奇啊。
“我不知道。”
“孤獨源于愛,無愛的人不會孤獨。當一個孤獨去尋找另一個孤獨時,便會想去愛,想去溫暖,
清水有時候是真的佩服這個男人遣詞造句的本事,多少人不懂的東西他懂得,多少人想表達出來卻又失敗的東西,藍染他能夠很準确地說出來。
“我從不愛社會性質上的你。身份,相貌,聰慧,善解人意,任性,脆弱,霸氣,這些都可以再別的女人身上找到,甚至遠勝過你的優秀。”
藍染頓了頓,給清水思考的時間。
“真正讓我感興趣的,永遠都只有內在的靈魂,他沒有任何标記,不可複制,每個人的都不相同。我從來就不關心,你的身份究竟是如何變化的。”
清水明白藍染的意思了,原來只是想套話。
“我的過去,真的不重要了,我現在屬于這裏。順便再問一遍,你知道多少,還想知道多少?”
清水把手從藍染的手裏抽出來。
“鏡花水月被人看破,我想到的只有一個理由,就是,他游走于這個世界的規則之外。”
言簡意赅。清水起初時也是一頭霧水,不過再仔細想想,也就明白,不收這裏的規則約束,他只有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就是,穿越者?本來,清水就沒想過自己會是什麽特別的人,現在,猜想證實。
“你問我從哪裏來,也就是說,這個人,已經發現了我,在我發現他之前?”
“所以,這次這麽糟糕的事情,是針對你展開的。”
“這個人,怎麽樣?”
“應該不久就會現身,你自己看着,我出來了,就已經讓他寝食難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