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聽完鶴丘陽的話語,情緒向來很少外露的謝雲冥也微微挑起眉頭,神情有了幾分詫異,“這府邸裝進九虛玄隐戒,那前輩你當如何?”
“我将寄身于仙器之中,你們屆時不要将仙器收入空間戒指之中即可。”鶴丘陽早有規劃。
“前輩說的仙器,莫非是九虛玄月印?”楚衍也忍不住問了一下這個在原書之中被定為“看似沒有卵用的鐵坨坨”,指不定是什麽隐藏的重要道具呢。
“不是,九虛玄月印……”
談及自己煉器的黑歷史,鶴丘陽的話語頓了頓,本想就此打住,但視線對上楚衍期待的目光……
也不知在自己兵解後,世人給九虛玄月印編排了什麽,鶴丘陽只微微嘆了一口氣道,“那是我年輕時煉制失敗的仙器,空有暇光,毫無用途。”
誰沒個年少輕狂的時候呢?
鶴丘陽此刻暗自慶幸自己元神并不會臉紅。
【彼時東境正值戰亂,少年時代的鶴丘陽沉迷煉器,修煉不精。惡妖入侵之時,他捏着鍛造極等仙器的材料逃跑不及,連材料帶鼎加上一個他自己,都被惡妖掀翻在地上。
惡妖嘶鳴着蜂擁而至。鶴丘陽當時只覺得自己應當要完了。
一道清冽的劍意落下,惡妖連屍身都一同湮滅。是穿着一身白金色法袍的白澤仙君來了,他将灰頭土臉的鶴丘陽從地上拉起,還替小煉器師撿起了材料。
白澤仙君生的好看,卻是眉目清冷,氣質如天邊泠泠皓月。
少年不知情滋味,鶴丘陽只覺得那被仙君撿起來的鍛造材料也變得莫名珍貴起來。
得救之後,鶴丘陽回去就想将那材料鍛造成了一輪玄月的模樣,好送給白澤仙君當謝禮。怎知,鍛造了一半,聽聞白澤仙君其實喜好紅蓮印,鶴丘陽撈起仙器想要将它改個模子……這一撈,後續便再也成不了型,哪怕刻上了蓮花印,也就是個暇光灼灼的擺設品。
失敗之作,鶴丘陽當然沒臉送出去。後來與白澤結為了道侶後,那人竟是把玄月印當個寶貝疙瘩似的擺在卧房中,日日觀望……後來白澤還說要去戰場也帶着,鶴丘陽不願“家醜外揚”,只連夜鍛造出了一對九虛玄隐戒換下了玄月印,替他陪白澤前往戰場。】
從思緒中回神過來,鶴丘陽看着手掌心浮着的九虛玄隐戒,心中壓抑了千萬年的情愫終究彙聚成了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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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蓮自掌心綻放,一縷白色的魂魄從其中緩緩溢出。
屬于白澤的氣息頓時彌漫出來。
若是沒有兵解,鶴丘陽只覺得自己怕是難以維持前輩的體面,就此落淚。
“是白澤的魂魄,不過這只有一抹,其他魂魄不知去向了哪裏……靈魂不完整也定不會入輪回……”
鶴丘陽喃喃着,目光掃過兩名後輩的面容,若不是自己已經兵解,元神之力淡薄,獨自去找白澤的魂魄着實無力……他也不會想要出此下策。
“不知你們是否願意幫我尋找白澤的魂魄,我所留的身外之物就是這座府邸,仙器與靈器的成品不多……大抵剩了一些鍛造的材料,還有一些傳承功法,用這些作為報酬,行嗎?”
鶴丘陽身為上古煉器宗師,在壽元要走到了大限,被迫兵解前,仍在他的青銅大鼎上鍛造靈器。
因為戰況焦灼,煉制好的靈器需要馬上送去戰場,所以他也沒有什麽積蓄。
可惜的是,他沒日沒夜的鍛造,也難解白澤的困境。白澤最終還是以身祭陣了。
不能共白首,若能共赴黃泉。也算了卻鶴丘陽心中一大憾事。
“……”
我當然願意,前輩你甚至可以不用給我報酬,但是我一個人怕是無法在雲霄界勇闖天涯,更不要說幫忙找人……
楚衍的心裏話沒有說出口,只擡頭眼巴巴的看着謝雲冥。
希望他師兄能同意。
謝雲冥能同意嗎?
關于這一點,楚衍是十分迷茫的。
他作為讀者的時候,看到的謝雲冥是個狠戾冷漠的人。可等他穿越過來後,雖然謝雲冥這人有時候嘴巴毒了點,對自己也頗為照顧……
當然了,這個“照顧”不排除生死契的可能性……也不排除裝模作樣的可能性……
而且,哪怕謝雲冥拒絕,楚衍自己也是沒有什麽立場要求人家同意的。
這些道理楚衍都懂,可他心中仍然希望謝雲冥這個人,能如同自己在觸碰到他手掌的時候,感受到的溫暖。
“不必。”謝雲冥開口了。
大抵是過于期待,以至于聽到謝雲冥的否決,楚衍和鶴丘陽兩人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這間府邸是前輩你的私人所有,不必以此為報酬。”
屬于謝雲冥的那道低沉嗓音說完這句話後,還在繼續往下說。
“白澤仙君的魂魄我們無法确信能找到,若無能為力,前輩莫要失望。”
在謝雲冥的話語落下後,鶴丘陽呆滞了三息左右,才從這大起大落中驚醒般回神,欣喜道,“白澤的魂魄已經游離了千萬年,本就不易尋找……你們願意幫我已經是仁義至極!我自當十分感謝。”
“我也不能不給報酬……”
府邸是鶴丘陽僅存的積蓄,修建府邸的材料也是較為珍貴的……只是它曾經是他和白澤的家,鶴丘陽心中也格外不舍,聽到謝雲冥不要府邸,他是有些欣喜,但也同樣心生愧疚。
“至于報酬,若前輩不嫌棄麻煩,我家師弟有柄斷劍不太尋常,屆時前輩能幫忙查看一下就好。”
站在一旁的楚衍聽到謝雲冥說起他的小破劍,頓時回神,鶴丘陽前輩可是上古煉器宗師呢!比那個鍛造出白霜劍的煉器宗師還要厲害得多,指不定能發現小破劍的毛病!
“自然義不容辭。雖不敢托大,我在煉器上的造詣也算得上爐火純青。”鶴丘陽當即點頭。
解決了最為棘手的一樁心事,鶴丘陽放松了心情,感知了一下府邸內外的情況,叮囑道,“事不宜遲,我們先離開這裏。外面的修士還沒有放棄進來的準備。”
“好。”
謝雲冥點頭,在他眼角的餘光裏,是那歡喜溢滿整臉的小病秧子。
大概也只有笑容,才能将這人身上的病恹之氣變成鮮活的神采。
若是他一個人遇見鶴丘陽……
大抵就是以物換物的交易,天下熙熙皆為利往,謝雲冥在此之前也不例外。
雲霄界向來是個私.欲根生的地方,像他這種從血污中活下來的人,更知要如何生存。
沒有哪個活得長久的雲霄界修士能有小病秧子這份天真與善良。
他以前總覺得這份善良是愚昧,也是送到他人眼皮下的軟弱可欺。
直到這份善良落到了謝雲冥自己身上,他忽然想令其安然生長。
在鶴丘陽的指導下,楚衍和謝雲冥将兩枚九虛玄隐戒合二為一。
眼見着九虛玄隐戒合成成功,鶴丘陽繼續說道,“我已經啓動了幻陣,用神識包裹住整座府邸,就能将其挪入九虛玄隐戒中。”
“至于我自己,會俯身到九焰青銅鼎中,九炎青銅鼎可以縮小成挂件,暇光也能隐藏,就算帶在身外也不會被人發現。”
鶴丘陽說完這話,元神便朝煉器室中間的那口青銅大鼎飄去,片刻後,那青銅大鼎縮小成了挂件模樣,漂浮在半空中。
用神識包裹住整座府邸的活,目前三人中也只有謝雲冥能夠做到。
楚衍伫立在謝雲冥身側,見他能十分輕松的把整座府邸收進空間戒指,甚至不像自己搬運靈石那般費力,當即露出豔慕的目光。
正在楚衍再一次感慨“人與人的差距大到了不能比較”的時候,謝雲冥手中捏着那只被鶴丘陽元神俯身過後縮小成挂件的九焰青銅鼎,朝他的方向走過來。
“師兄……”
楚衍喊了他一聲,剩下的疑惑話語還來不及詢問,便見謝雲冥在自己身前站定。
注視着楚衍的眼優雅深邃,垂下來的眼簾又好似尋常那般漫不經心。
不知為何,看着那瞳仁中倒映出紅衣少年的身影,楚衍忽然有些緊張。
“……”唇角張開又合攏,楚衍的眼睫毛顫動了片刻,想詢問又不敢問,最後默默啞口無言。
謝雲冥這是怎麽了……
“師弟會系九焰青銅鼎麽?”謝雲冥這般問他。
原來、原來只是問他會不會系九焰青銅鼎……
楚衍在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白白擔心了一場,他下意識的回答,“不會系……”
楚衍的話音将落,屬于謝雲冥的那道影子覆蓋到他身上。
他屏住了呼吸,或許是反應始料未及,他依舊聞到了謝雲冥身上的那股清冷的冰靈根氣息。
眉目俊美的青年低下頭,他的手指修長,好似只在楚衍的腰間輕描淡寫到比劃了一下,便解開了空間玉佩繞着腰帶的結,将九焰青銅鼎一同挂了上去。
“叮當。”
九焰青銅鼎和玉佩碰撞在一塊,發出輕微的聲響。卻因周遭環境的寂靜,過分清晰。
“系好。”謝雲冥已然恢複了先前伫立在楚衍身前的姿态,聲音也一如既往,“別弄丢了。”
楚衍聽到自己應了一聲幹巴巴的“……好。”
謝雲冥為什麽替自己系九焰青銅鼎?
因為自己不會?
好像很有道理——
但不知為何,等楚衍重新恢複正常呼吸的時候,心跳聲好似如雷。
他方才,有那麽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