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可能是精通蔔卦之人算的,不過要算得這般精準,必須要知曉起卦者的準确身份。他應該對你不陌生。”謝雲冥開口說道。“而且,【地】那個字符,應該可以表明他的身份。”

如果是算好他會來翻看書籍,好像有些事情就能說得通了。

楚衍陷入沉思。

【地】這個字他只有在楚家傳承中見過,是地脈那邊的标志。

起初,楚衍看到【地】的時候,猜想是可能是千萬年前楚家那邊流傳下來的書。

可轉念一想,千萬前,楚家不可能會撰寫一本《冰靈根修士的喜好彙總》然後放到千萬年後的書肆中售賣。

所以最有可能的猜想——這是當代地脈那邊的人,用了蔔卦之法,給自己傳遞的訊息?

楚衍将自己的想法給謝雲冥說了,但他還是覺得有些違和,“既然地脈的人已經到了雲霄界,為什麽他不直接來找我呢?”反而要用這麽委婉的方式傳遞一個訊號。

“那就是他們的事了,你不必管。”謝雲冥的話語淡淡。

“噢……”楚衍點了點頭,語氣帶着點遲疑的味道。

謝雲冥擡眼見楚衍神情上的猶豫,想起依照他師弟的性子不管想什麽,情感上都會先偏向良善的結果,話語間不由得帶上幾分叮囑,“你莫不是覺得,千萬年前同族,今日也能同道而行?人都是會變的,沒有誰可以一直信賴,他們過來找你,就算有同族之情在,也會掂量出手幫忙的代價。”

“……”似是被謝雲冥說中心事,楚衍默不作聲。

少年的眼睫毛輕輕顫了顫,平日那雙溫潤如玉的眼睛好似染上了無措。

自幼年染病起,他師弟應該都是被楚家嬌養在家中,拜入劍宗至今也不過半年有餘,沒見過世間險惡也是人之常情。

他這話說的是有些重了。

謝雲冥難得反思起自己說過的話語來,“若是你想去找這人問個究竟……”我幫你找就是了,橫豎不過小事。

只是未等謝雲冥說完,楚衍便如夢初醒般的搖搖頭,回答道,“我不找他問究竟。師兄說的很對,千萬年過去,地脈那邊的人如今是什麽性情我也不知,是敵是友還待觀察。等他自己願意現身再說吧。”

謝雲冥挑眉,“那你方才發愣作甚?”

“我只是想……”楚衍的話語漸漸低了下去。

人固然是會變的,可楚衍想不到将來他和謝雲冥之間會有什麽樣的變化,如果在這個世界裏,連謝雲冥都不可信,那他早就該死了一萬回了。

誠然,他們之間還有生死契在。

最初的時候,也是依靠生死契才建立起最初的信任。

那麽,如果以後生死契解開了,師兄還會信任自己嗎?

“在想什麽?”

謝雲冥的嗓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入了楚衍的耳畔,将楚衍心底那份對将來未知的情緒變得飽滿酸脹。

糾結那麽多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做什麽?

人也是活在當下的。

楚衍将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放在一邊,換了一個話題繼續開口道,“在想修煉的事情,上回在迷宮晉升到築基後,楚家心法的運轉更為順暢,不知道師兄那邊,是不是一樣的。”

“是,我們去修煉看看。”從迷宮出來後,謝雲冥體內的心法運轉的确有精益,不過一直惦記替命蠱的事,兩人也都沒有靜下心來修煉。

“好。”楚衍點頭,心情放松了不少。

起碼眼下的趨勢都是想着好的方向發展,他要加油修煉,後天的擂臺賽不能太丢人。

東之巅城外,楚闕調息了一會兒後,恢複了些許靈力。

他先将自己在書籍上留下的線索感知了一番,竟然被打開了。看來那名天脈繼承人倒也不是那名弱小。

于是,楚闕又将他的星羅盤拿了出來,起了一卦。

三息過後,算完結果的楚闕咬牙将羅盤重收起——連續七日,沒有什麽機會碰面,連續兩日,甚至沒有機會見面。

解開了線索後不應該滿大街找人才對嗎?

為什麽這人反而不出門了呢!

楚闕有點暴躁了抓了抓自己的額頭,想讓自己稍微冷靜一些,卻出乎意料的沒有摸到自己的犄角——

到雲霄界後,為了隐藏身份,犄角自然是不能露出來的。

真是更煩了。

楚闕板起一張臉,在重新算一卦和打坐調息之間,最後選擇打坐調息去了。

不就是不出門麽,巧了,他也不出門,不稀罕。

東之巅,劍宗主樓。

言知錦喝完酒回來後,沒趕上第一波八卦,于是他踱步在三層樓梯口,試圖想要等首座師兄和小師弟兩人從房間出來,再從旁側擊,問問兩人有沒有這回事。

但言知錦到底還是沒能得償所願。

整整兩日,一直到擂臺賽開賽,莫說從旁側擊問幾句,言知錦連他兩的人影都沒有瞧見。

“六安師弟,你說,傳言是真的嗎?”言知錦最後踱步到了陳六安面前。

陳六安收回了靈劍,一雙沒有波瀾的眸子看着前方,認真的說道,“傳言是傳言。”

“是嗎?”言知錦興味盎然的語氣失望了幾分,既然只是傳言,那好像也沒有什麽事了。

“倒是也不能說傳言是假的,知錦師兄可以……”陳六安本想說等首座師兄他們出來可以親自問,不過主動去問別人的隐私也不好,于是話鋒一轉,“可以等首座師兄他們自己承認。”

“承認什麽?”一道清脆的嗓音從兩人身前響起。

楚衍今日換回了劍宗弟子的服飾,紅衫當裏衣穿在墨色衣袍下面,襯得他愈發唇紅齒白,臉上的笑容都明豔了不少。

“小師弟。”陳六安感知到了來人,便喚了他一聲。

“小師弟。”言知錦摸了摸鼻子,神情沒有陳六安那般坦然。

“兩位師兄方才在說什麽?”楚衍從屋裏走出來時只聽到了後面那兩個字,“什麽事什麽人要承認呀?”

“啊!我昨兒喝酒,喝醉了就……”言知錦編着編着,卡殼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怎麽續下去。

“知錦師兄愣是要表演猴子上樹,酒醒了後不認賬。”陳六安語氣淡淡的接過話頭。

“嗯,對。”言知錦點點頭,随後回神過來,“不是,六安師弟我不要面子的嗎?你怎麽全說了。”

陳六安鮮少會說假話。

哪怕是幫着言知錦打掩護,這個喝醉酒發瘋要表演猴子上樹的言知錦曾經也是真實存在的。

“也沒全說。你猴子上樹完之後,還抱着白述師兄哭,哭完鼻涕蹭到了青寒師兄的袍子上。最後被青寒師兄丢進了千年寒潭裏醒酒去了。”這才是當年言知錦發酒瘋的全過程。

“噗——!”

楚衍想到了那場面,當下沒忍住笑出聲。

“那都是十五歲之前的事了啊,我現在可不會喝醉!”言知錦連忙開口替自己辯解,解釋完之後,找了個借口溜走,“擂臺賽今天開始,師弟師妹們都在大廳準備出發,我們也趕緊下去吧。”

陳六安跟着言知錦一塊先下樓了。

楚衍朝身後看了兩眼,看到謝雲冥正從他房間裏走出來後,又朝後走兩步,下意識與他師兄身形持平,“師兄,你方才有聽到嗎?原來言知錦師兄小時候還喝醉過。”

“見過。”謝雲冥的嗓音帶着幾分慵懶。

“唉?”楚衍詫異,他方才并沒有從陳六安師兄口中聽到謝雲冥的名字。

“千年寒潭是應青寒師弟找我借的。”

偌大一個劍宗,分配給弟子用的千年寒潭,也只有身為首座弟子又是冰靈根的謝雲冥。

“言知錦師弟在千年寒潭凍了一炷香時間,四肢凍僵,沒力氣犯瘋了,才被應青寒師弟撈回去。這事才算完了。”

“嘶,好狠。”楚衍代入後想了想,對言知錦的遭遇心有戚戚。

似是知曉楚衍心底的想法,謝雲冥輕笑了一聲,“千年寒潭對其他靈根的弟子有寒氣影響,但對于冰靈根而言,是極為舒坦的。師弟回去後可以自己試試。”

“我、我嗎?”楚衍愣了愣,随後小聲的解釋,“可我進石室修煉的時候,就會被寒冷的靈氣凍住……”

在進去石室修煉之前,楚衍記得謝雲冥也是這樣說的,寒氣對冰靈根修士有利而無一害,怎知楚衍進去不到十息就凍上了一層霜。

“師弟的體質的确有些不同尋常,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謝雲冥的話語平常。

而早就對謝雲冥習陪他修煉以為常的楚衍更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當即點點頭,“好,那就有勞師兄了。”

“嗯。”

同樣換上了墨色衣袍的謝雲冥步伐微頓,錯後楚衍半個步子,垂眸看着少年柔軟的發頂,一雙眸子裏的光晦暗不明。

言知錦和陳六安兩人的談話謝雲冥早就聽到了。

楚衍屋子裏的結界是他設下的,屋外一有風吹草動,首先知道的人是謝雲冥而不是楚衍。

外面流傳的流言蜚語目前是假的。

但很快,它們就會變成真的。

三步開外,察覺到謝雲冥放慢步伐的少年也跟着停了下來,眼底帶上了疑惑,“師兄,我們不下去嗎?”

擂臺賽今日就要開始,他們二人也是算準時間結束修煉後出來的,怎麽還沒下樓,他師兄就不想去了?

楚衍想到這裏,折回去扯住了謝雲冥的衣袖,動作是他用慣了的,“師兄,今日是擂臺賽,我不去沒影響,你不去可不行。”

我們劍宗實力第一的首座師兄,這不得拿出去教其他門派開開眼。

謝雲冥順着他的拉扯應了一聲。

“自然是都要去的。”

寬大的衣袖翻飛,少年那截白皙纖細的手腕,被青年順勢捏在了手心,拉着他一塊朝樓下走去。

“……”

唉?唉……

原先明明,是他來勸師兄的,這會倒是被師兄抓着走,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了。

少年的眼眸染上了幾分迷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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