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黑色手套和黃色的雀(下)

意小瀾面前的一個計算機屏幕裏一輛老舊的福特車漸行漸遠、一個計算機屏幕裏風小暖在檢查水源、一個畫面是主人卧室外正在巡視四名內勤的莫小舞。

意小瀾邊看計算機邊說:“一切正常……對了,我想到送隊長什麽禮物了。”

莫小舞磁性而好聽的聲音響起:“送什麽?”

意小瀾看着電腦屏幕:“你們難道不覺得組長一直開着她那輛老破福特很丢份兒嗎?”

風小暖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輕快而跳脫:“那車是太舊了,咱們組長什麽都好,就是太節儉,除了制服就是牛仔褲夾克T恤這三樣,首飾什麽的更沒有,一輛車開了三年也不換。”

“哪是三年,組長那輛買的時候就是舊的。”莫小舞暴料。

“趁這次機會,我們一起出錢給她換一輛吧。”意小瀾說。

“好啊好啊。”風小暖的聲音很雀躍。

“以組長的風格開什麽車好呢?”莫小舞說完,不同房間的三個人同時開始思考。

“奔馳G500。”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耳麥裏出現。

風小暖歡呼:“這個好這個好,時速快、看着氣派、車內也寬敞,出任務時我們可以都坐在組長的車裏。這個太适合咱們組長了!小荷你真聰明!多少錢?我們均攤。”

清冷的聲音說:“不用了,我上個月已經訂了一輛。我送組長的,和你們沒關系。”

風小暖咬牙:“何小荷!知道你們家有錢,你出得起,但你也得考慮考慮別人啊,你一個人吃獨食,這也太不夠意思了!”

何小荷沉默。

“都是姐妹,就算均給我們一點兒,一起出錢好不好?”風小暖放軟聲音,打感情牌。

耳麥裏再沒有聲音傳來。

Advertisement

意小瀾知道,在何小荷不想說話時,你和她說什麽都沒用,所以她對風小暖說:“還是想想我們送什麽吧,車,是不行了。”

“剛剛我們不是說組長衣服首飾都很少嗎?不然,我送首飾?買顆鑽戒怎麽樣?”風小暖迅速轉變思路。

耳麥裏傳來莫小舞幽幽的聲音:“鑽戒?小暖我們都知道你很喜歡組長,可是,難道你真準備向組長求婚麽……”

“可是送衣服也不行啊,就算不比何小荷送的好也不能差太多,一輛奔馳的錢,得買多少衣服啊。”風小暖苦惱地想了一會,又試探着說,“要麽,我們都買車?一人買一輛,讓組長換着開?”

其它二人:……

———— ———— ————

穆曉彤的福特車車齡已有八年,但它仍然不負汽車界時速最高排行榜榜首的威名,仍然可以将一路上的其它車輛遠遠抛在身後。

車齡車型這些硬件雖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車子由誰來開,由誰來做保養維護。

穆曉彤在接手這車時就對它進行了徹底的大修,之後的三年裏,每年也要進行兩次維護,并且都是由她自己動手的。

所以這輛車現在的性能并不比它的全盛時期差。

用風小暖的話說,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們組長不會的東西——除了,做飯。

穆曉彤的确不會做飯,因為“做飯”一般就是指“不在外面吃”,也就是在“家”吃,而穆曉彤沒有家。

或許,曾經有過……

如果說現在她面前的這棟房子,算做是她的“家”的話。

飛馳了一夜、天色微明,她終于站在這所房子的院門外。

她對着院門看了一會兒,緩緩伸出手。

開鎖密碼沒變,依舊是十八年前她最初來到這裏時的那個日期;院內大片的熏衣草花海沒變,即便是她長高了長大了許多,站在那花海前仍然覺得很震憾,覺得自己變得很小,仿佛是那日初見這些花時的模樣——五歲的瘦小女童的模樣。

她穿過熏衣草中間的石徑,推開玻璃房門,走進去。

一樓的客廳很大,卻不空曠,有寬大的沙發、柔軟的靠椅、美麗的飾品、精致的擺設……東西很多,卻并不擁擠。剛剛好的舒适,充滿生活情趣,這裏的主人本就是個很懂得生活的人。

客廳裏沒有人。

穆曉彤沿梯而上,比客廳更華美溫馨的主卧室裏也沒有人;穆曉彤推開主卧室對面的另一間卧房,那是一間兒童房,室內全部是粉色系。粉色的窗簾、粉色的牆紙、粉色的布偶、粉色的床和衣櫃,穆曉彤打開衣櫃,裏面挂滿了粉色衣裙,小小的,公主一般的衣裙。

這是一間粉色的公主房。

她仿佛又看到那個高雅華麗的婦人,拉着她的手走進這間屋子,将粉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那婦人歪了歪頭,對她說:“真好看,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小童,以後,你就叫小童吧。穆小童,我的女兒,當然要跟我姓。”

那婦人眼中的笑意很暖,那時的“穆小童”覺得很幸福,因為她有了“家”,有了“媽媽”。可是,她只在這裏住了三年,可是,她後來才知道,那個女人讓她叫她“媽媽”的真實目的。

穆曉彤關好公主房的房門,眸子變得冷靜而清澈,斂去了此前的所有情緒。

她開始在這棟小樓裏認真尋找那些她想要找到的痕跡。

但讓她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一點兒都找不到。

廚房裏的餐具幹幹淨淨,碼放得整整齊齊;主卧室裏的衣飾按照那個人的習慣分類擺放;窗臺上的郁金香吐蕊芬芳,花泥還是濕潤的,顯然主人對它們照顧得很好;陽臺上那只黃雀的飲水食物還都有小半罐……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好像主人只是出去逛逛,很快就會歸來。

但穆曉彤知道,實際上并不是那樣,她一定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不只是因為十餘年沒有聯系過自己的她,忽然給自己的手機上發出求救信號。更是因為,茶幾上的那樣東西。

茶幾上有半杯咖啡,咖啡的旁邊放着一副黑紗手套,穆以清一直戴着的黑紗手套。

穆以清的右手斷了三根手指,雖然後來找了整形專家做了幾可亂真的“假指”,但穆以清卻不再讓人看到她的手,因為她自己知道那是假的。

所以她總戴着那樣一副手套,只有在一個人的時候才會脫下來。小時候穆曉彤有一次做了噩夢,半夜裏跑到“媽媽”的卧室。穆以清伸出手想把淚流滿面的小女孩兒擁入懷裏,可是那動作卻在中途停頓,穆以清很快地收回她的手,去抓床頭的黑手套。

穆以清向來高貴溫柔的臉上驟然出現的冷漠防範讓當時的“穆小童”記憶猶新,在那次以後,她去穆以清的卧室都會禮貌地敲門,她們,再也沒有真正地擁抱過。

黑色的手套就在咖啡杯邊,所以,秦以寒原本就坐在這兒喝咖啡,獨自一人。然後有突發事件,讓她連手套都來不及戴就離開了,或者是被挾持離開了。

在确認室內找不到線索之後,穆曉彤又做了幾件事,她帶走了被毀掉的監控錄像,準備回去讓意小瀾看看能不能恢複;她拿走了秦以寒的手提電腦、幾本相冊、以及那個秦以寒赤手用過的咖啡杯,上面有她的指紋……穆曉彤是安保人員,她更擅長的是事前的安全防護而不是事後追蹤查案,這些事情她要去找更專業的人去做。

最後,她走到陽臺上,打開了那只鳥籠的籠門。

同樣的事,十五年前的她曾經做過一次,然後被穆以清發現,阻止,懲罰。

那是穆以清第一次動手打她。

因為她要給那只黃雀自由,她想讓那只鳥脫離困住它的籠子,穆以清為她設置的籠子。

時隔十五年,她終于做了這件她一直想做的事。

可是,那只鳥還是十五年前那一只嗎?

穆曉彤望着漸飛漸遠的黃雀,目光變得複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