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煩人的雨絲、吓人的粉絲(下)
穆曉彤睜開眼,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
觸眼處一片潔白,是在醫院嗎?不對,就算是醫院的VIP房,也不會有這麽大的空間。房裏的擺設雖少,但每一件都是頂級奢侈品,單是那張純手工的stuart Hughes躺椅就不是醫院病房內會出現的。
“我在哪兒?”剛剛蘇醒的女孩兒口氣冷靜而平穩。
倒是楚煦辰的氣息有點兒亂,語速比平時快,好像在急急解釋什麽:“這是我家,我沒有通知你家人,也沒告訴別人,你放心。”
那漆黑而清亮的眸子靜靜凝視了他一會兒。
楚煦辰的心呯呯跳着,強做鎮定地以溫和的目光安撫她——千萬別再做出些狂瘋的、吓人的舉動了好不好?求你了……
女孩兒收回目光,用一只手抓住胸前的被單,一只手支着床,想要坐起來。她的上半身除了包紮用的紗布,是完全赤裸的。
剛剛擡起肩,女孩的濃眉就是一皺,她咬緊牙、面部線條緊縮,卻沒有發出呻吟。
楚煦辰站起身,伸出一只手撫上她的肩頭,又迅速收了回來:“別動,你需要卧床靜養,你那裏……那個傷比較重,再偏一點兒就會傷到肺葉了。”
“不會,我知道角度和位置的。”女孩兒的唇角彎了彎,有點兒小小的得意。
把自己刺成這樣,因為事先算好了角度和位置,所以竟然還覺得很得意?
“醫生說至少一周才能移動,身體應該不會受到影響,但會留下疤……”楚煦辰想告訴她,任性是要付出代價的,胸上的疤,這一輩子都無法去除了。
那女孩卻是渾不在意,擡眸看他:“醫生?”
“噢,我的私人醫生,你知道我……是不太方便送你去醫院的,所以在家裏給你治療。不過是在我的醫生說可行的情況下,如果有危險,我還是會送你去醫院。”
女孩兒點點頭,平靜地說:“做得很好。”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他給她治療理所應當,好像是在認可和誇講自己的下屬。
你自己自殘,我應該管你嗎?我做的都是應該的嗎?你連個謝謝都不說也就算了,我用你來誇講認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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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麽心裏卻好像有點兒小小的得意呢……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雖然隔着被單什麽也看不到,女孩又問:“男的女的?”
楚煦辰遲疑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醫生是男的女的。
“男的,六十多歲的醫學專家,退休後給我做了私人醫生。”
“噢。”女孩點點頭,臉上的神色淡然,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她高不高興和自己有什麽關系?她莫名其妙地出現在自己家門口、莫名其妙地抱住自己、還莫名其妙地拿把刀逼着人接吻……然後往自己懷裏一躺,說昏就昏了,讓自己又驚又怕還要給她請醫生、給她善後、看着她守着她。
遇上這麽彪悍、這麽任性、這麽不講理、這麽吓人的粉絲,不高興的難道不應該是自己麽?難道該解釋的不是她麽?她為什麽要一直問自己?自己又為什麽要一直回答她的問題?
這樣想着,楚煦辰的嘴裏卻不由自主地說:“他的人很可靠,不會告訴任何人,所以那些追你的人不會知道。你可以住在這兒休養一段時間等到康複再走,雖然你做的事很不理智,我很不認同,甚至感到很心痛。但你做這些終究是為了我,所以我會照顧你,并且慢慢讓你不再那麽極端。喜愛是有很多表達方式的,我認為理智、溫和、安靜,不給對方造成困撓,不給自己和自己周圍的人帶來麻煩才是最好的方式,你覺得呢?”
楚煦辰盡量溫和而含蓄地說,他知道現在不能說得太直接,這女孩兒的性格應該和她現在的身體一樣,經不起太猛烈的刺激。
這樣說應該不會刺激到她吧?應該不會激烈地再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吧?
女孩兒沒動也沒說話,只是很安靜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現出茫然迷惑的神色,像是升起了一團水霧。
不是很兇悍麽?怎麽突然這麽脆弱?這樣就要哭了麽?
“我們先不說這些,你先在這裏安心住下,你知道我現在在休息,不接通告,所以基本上都會呆在家裏。你就在這裏靜養一段,每天都會看到我,這樣好麽?”楚煦辰抛出“與偶像近距離接觸”的巨大誘惑來安撫她。
女孩兒側了側頭,情神更迷惑了。
與偶像住在一起,每天都可以見面,是幸福得糊塗了吧。
“不過,你也不要太高興,在我這兒就要守我的規矩。比如不可以再那麽任性,學業也不能耽誤,過兩天我給你找個家教,在沒有完全康複前先在家裏補習。你讀的是大學還是高中?”辰神直起腰,神情嚴肅了幾分。
那女孩兒看着他,眨了眨眼,卻沒回答。
“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在你同意回去之前。真的,你放心。”楚煦辰真誠地說。
女孩兒終于點了點頭,收起神情中的迷惑不安,然後她向他伸出手:“扶我一下,我要換個姿勢躺着,總是這樣平躺,很累。”
男子站起身,彎腰向她伸出手:“小心些。”
女孩兒輕聲說:“謝謝。”
她的樣子感激而無害,終于聽到她說了這句“謝謝”,雖然她早該說。
楚煦辰的心裏覺得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終于是成功地安撫了她了吧。
她擡起右手,抓住他的手,然後又向上移了幾分,仿佛整個人沒有力氣想要再借些力一般,将整個人向他靠過來。
楚煦辰的身體也不由自由地又向她靠過去一些。
這樣的動作有些像擁抱,雨中的那個吻在楚煦辰腦中浮現……
她的手掌移上他的肩膀,然後忽地變掌為刀,切上他的後頸。另一只手迅速松開拉着的被角,恬到好處地接住他倒下的身體。
楚煦辰看到一片赤裸的肩胛和很寬的一圈兒白色紗布,然後額頭上傳來一種特別的觸感。她的肌肉果然很緊實,充滿彈性,即有力量又溫軟适度……
這是楚煦辰最後的想法,然後,他就陷入了昏迷。
将倒在自己懷中的男子輕輕移到床邊,穆曉彤赤祼着上身,下床。
拉開衣櫃,她拿出一件襯衫在身上比了比,又扔回去;再拿出一件T恤,看了看,再扔回去;接下來是一條西褲,拎在手中放在腰間,褲角一直拖到地面……
穆曉彤回過頭看向昏倒在床邊的男子,皺眉道:“你怎麽長很這麽高?”
夜雨初睛,陽光明亮卻不灼熱,溫柔而清澈地射進來,映在那男子的面孔上。
他厚厚的流海覆着額頭,幾乎連到眉間,有種鄰家男孩兒的随和的溫暖;他的眉濃而長,滿帶着一種男性粗犷的魅力,眉尾那一轉卻又帶出幾分柔軟的溫情;他的雙眼微合,眼線長而深,穆曉彤想起剛剛他在床邊望着自己說話時的樣子,他的眼睛很大,瞳仁幽深,如濃墨點染,清澈中又透出些許憂郁的純良;他的鼻梁高而直,亞洲人少有的筆挺,卻不突兀,反而為線條略為柔和的面頰和那兩個帶着孩子氣的酒窩添了幾分英挺;雖然是被自己打昏的,可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痛苦或是怨惱的模樣,飽滿的唇瓣甚至微微上挑着,還是盈滿了溫軟的善良……
一個溫柔如水卻又溫暖如陽的男子,一個有着大男人的英朗又有着大男孩兒的純真的男子。
看着他如睡在陽光下的王子般俊美的睡顏,穆曉彤輕輕嘆了口氣,緩聲說:“雖然我不太明白你之前說的那些是什麽意思,但我知道你不會出賣我。倒不是我多相信你,而是像你這樣的人和GS應該也搭不上什麽關系,你不是那個世界裏的人。只是我很不喜歡扮演被善良的小少爺撿來的受傷的小貓小狗,對什麽富家公子救助落難少女之類的浪漫故事也沒興趣,而且我是真沒時間陪你玩。不過,不管是什麽原因你總算是救了我,這個人情我記下了。”
說完她手上一用力,将手中西褲的褲角撕裂,然後再撕幾下,變成了條過膝短褲。
“Brioni短褲,好像有點兒不倫不類啊,可是那些牛仔褲要是撕起來真的有些費力。”她略帶遺憾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