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夠了。”
逝者已矣。若還念及骨肉親情,便閉嘴,讓長姐走得安生一些。
然而,當年在六合宮當差,後又出走昆侖,不曾逢面的庶妹,因着族內口口相傳的風聞,以及父親的寵愛,未将嫡出二姐放在眼裏。
“你算——”
什麽東西……
當龍族庶女惱羞成怒擡首,因那迥異于傳聞中貌醜如彘的光潔面容,以及美眸之中隐蘊寒芒,如鲠在喉,情難自禁,打了個寒顫。百思不得其解,族親口中逆來順受的庸懦二姐,緣何不怒自威,令她不敢造次之際,已然允她妃位、不日入宮的那位至高無上的尊者,悄然出現在清心苑內。頓生底氣,膝行到他跟前,泫然欲泣。
“二姐不講理……”
竟阻她送長姐最後一程,卻不想那尊者由始至終不看自己一眼。同那漠然相望的女子對視良久,終是長嘆:“是我照護不周。”
雖因微時便稱許他骁勇、不遜于兄長的女子之故,予少绾多了幾分憐惜,榮寵不衰。但終究還是疏忽,未有照拂好次妃,令其韶華殒逝。當數步之遙的女子起身,看似平靜,淡然商榷,長姐已盡龍族嫡女之責,可否允她身後歸葬故裏,于她少時流連忘返的岚海之畔長眠?因着相交多年的默契,以及女子眼中若隐若現的怒火,知其心中有恨,嗛而未發而已。
“那便依你所言吧。”
雖說出降随夫,不當歸葬龍族,但對面前的女子,心中有愧。兼之說不清道不明,輾轉心頭多年的那抹澀意,終是從善如流。
“你走吧。”
目送女子背起長姐遺身,于月門前化龍,扶搖直上。親手隐去須彌山周遭的結界,允她離去。遁入雲霄,直至消失在天際,方才回首,望向欲言又止的龍族庶女。
“回去告訴你父親,是本君的意思。”
原想在他面前痛斥二姐僭越,恣意妄為,卻未料到至高無上的男子,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差她做信使,不遠萬裏,給那龍族棄女打圓場。不禁憤懑交織,這少條失教,放意肆志的二姐,緣何得上君青眼?然而平素和善,穆如清風的男子,此間面上冷若冰霜。噤若寒蟬,審時度勢。最終,亦只得識趣應承。
不過得令,着即動身,化龍飛天的剎那,又聞其低喃,不急于一時。如墜五裏霧,愈發困惑。直至追上惹是生非的二姐,随其回到族內。不情不願,轉告一頭霧水的父親,上君特允長姐歸葬故裏。仍未厘清個中緣故。
“總之,就按媔媔的意思,将少绾葬在岚海之畔吧。”
不同于年少,不識情滋味的幺女,龍族族長乍見次女脫胎換骨一般,雖亦詫異,不知情由,但聽幺女轉陳聖意,頓悟十年來,常是旁敲側擊,打探故交近況的那位,許會動其他心思。
阖了下眼。較之察言觀色,賣乖弄俏的幺女,倒是誤打誤撞,深得君心的媔媔,更适合入主六合,取少绾代之。
故一反過去板正,如禦下一般,對次女疾言厲色。破天荒,沖着媔媔,溫潤微笑:“既已歸來,便在你長姐的舊居,住上一陣。”
昆侖天寒地凍,亦不适合清修。趁熱打鐵,游說次女,不妨在族中長住。卻讓後者垂眸淺笑。
彼此血緣至親,多少有些靈犀。父親此間是何成算,亦能推斷一二。不過……
“恕女兒不能從命。”
且不說十年前,她已為君婦。縱是待字閨中,她亦不可能出降,委身那等不肖之徒。
故淡淡打發面有不豫之色的幺妹。凝睇飽谙世故,為了應龍一族,曲意逢迎亦在所不惜的父親,直言不諱十年前,将她放逐昆侖。彼此之間,已無瓜葛。
“族長。”
不再以父親相稱。不疾不徐,告之此番出山,皆因長姐之故。
“若要故技重施。”
他那愛妾之女很是伶俐,定然不負所望。
“至于您心中成算。”
笑睇勃然變色的至親,開門見山,恕難奉陪。
“若要恃強淩弱。”
那麽玉石俱焚,亦在所不惜。
“說到做到”
言畢,便轉身,揚長而去。留下應龍族長錯愕,怔忡良久。終是回神,大局至上,欲追回次女,不擇手段,亦要将她留在族中。卻發覺天淵之別的,不單是次女的容貌。性情,做派,乃至出門後便匿跡隐息,不知所蹤的障眼法,亦非過去那個隐身術都使不利索的愚癡可以做到。
“也不瞧瞧,我夫君是誰。”
實則出那幼時便讓她郁抑不申的宗堂,便被猝不及防出現的丈夫拉入那道迄今仍覺怪誕詭奇的虛空之門——
鑒。
太鴻如是稱之,內裏宛若現世映影,倒懸于半空。神不知鬼不覺,便于往來族親一無所覺之時,悄然而去。
“看來,昆侖亦不宜久留。”
自妻子化龍,沖出須彌山之時,太鴻便一路尾随。故媔媔之父适才所言,一清二楚。
“太和當年對鳳族嫡女,亦不過置氣。”
見妻子欲言又止,太鴻清淺一笑。知弟莫若兄。更何況執念,本是與生俱來,難戒之業障:“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如願以償,倒也不過如此。
遙想當年,胞弟三天兩頭去後山經閣,作弄媔媔。暗嘆年深日久,生情而不自知,亦不以為奇。不過……
擡手攬住妻子。若非胞弟執着舊愛,未重眼前善緣,他和媔媔亦不會因禍得福,修成正果。媔媔淺笑:“由始至終,他所看重的,亦不過是好皮囊。”
倘若今時今日,她依舊是那先天不足,未有化形完全的怪物。至多,亦不過念在過去的交情,于衆妃羞辱她之時,出面給她解圍。
“總之,都過去了。”
不管如今,太和是何成算,她都不可能順服。太鴻颌首:“早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