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黃昏時分,夕陽西下,暖黃的光線斑斑駁駁灑在地面上。空中白雀翻飛,偶爾發出幾聲鳴叫聲,劃破天際。

空氣沉悶,恰如車內的兩人。

半晌,徐修終于開口,眸光在蘇音抱着的仙人掌上掠過,聲音低沉:“為什麽帶着它?”他的聲音帶着一絲嘶啞,仿佛是忍耐了許久才開口問道。

其實早在蘇音出門之前徐修就到了,秦家的客廳和院子是連着的,透過落地窗可以清楚看見廳內的情況。

徐修雖然聽不見他們三人的對話,不過從蘇音的面部表情,也可猜出大致的情況。他剛想離開,就聽見身後秦穆陽追了上來。

自然也聽見他們的對話。

離婚協議書五個字硬生生讓徐修停住了腳步。他難以置信地蹙了蹙眉毛,終于還是沒舍得離開。

秦穆陽的苦苦哀求還是沒能讓蘇音留下,無奈之下他只能拜托徐修送妻子回娘家。

徐修別過臉,眸光深邃地看着副駕駛座的女人。

她長得極美,肌膚白皙似雪,狹長的桃花眼微微上勾,勾人有妩媚,纖長的睫毛顫若羽翼,小扇子一般覆在眼睑下方。

只是,琥珀色的雙瞳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彩,灰蒙蒙的看不見希望。

從秦家出來,蘇音什麽都沒有帶,只将他送的仙人掌帶了出來。

徐修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像是偷吃到糖一樣的小孩,暗自竊喜,卻又不知道喜從何來。

理智告訴他這是好友的家事,他不該摻和,可是情感卻放不下那個女人獨自面對一切。徐修感覺自己好像走進了一條名叫“蘇音”的死胡同,再也走不出來了。

聽見他的話,一側的蘇音終于有了反應,纖長的睫毛輕顫:“這是我唯一的東西。”她悶悶地,垂首說道,“其他的,都不是我的。”

不管是人還是物,都和她再也無關了。他們是秦穆陽妻子的所有物,和她蘇音沒有任何的關系。

徐修的心驀地被人刺了一下,說不出的詭異。

對蘇音,他一直是将她當作秦穆陽的妻子看待的,或許,徐修摩挲着自己的指腹,視線從女人的側顏上掃過。

以後,她只是蘇音,僅此而已。

“明心?”明母在開門的時候愣了下,眼底的詫異還未被驚喜所取代,就看見了女兒微紅的眼眶。

“這是怎麽了?”明母焦急地将女兒迎進屋,“怎麽哭了,誰欺負你了?”

女兒向來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哪一次回娘家不是高高興興的,這還是明母第一次見女兒哭着回來的。

和秦家的婚事明母一直是反對的,張敏對他們家一直是趾高氣揚盛氣淩人的态度。明母和丈夫勤勤懇懇教了一輩子書,從未想過高攀任何人。

後來經不住女兒的軟磨硬泡,她才勉強答應了這門婚事。婚後明心每次回來,都是秦穆陽陪着。見女婿一心維護着自己的女兒,明母懸着的心總算放下。

結果今天就看見自己的女兒紅着眼回來,一看就是在夫家受了委屈。

女兒的性子明母比任何人都清楚,明心一直都是不争不搶的,從來不與人交惡,如果不是被秦家的人欺負慘了,怎麽會哭着回來。

“媽,”蘇音低低喊了一聲,順手環着母親的腰道,“我沒事的,你別擔心。”

蘇音将下巴擱在母親的肩窩上,撒嬌道:“我餓了。”

為了直播她忙活了一整天,什麽都沒來得及吃上,現下才發現自己已經餓慘了。

一聽見女兒餓了,明母也顧不上問她發生了什麽事,忙不疊拉着女兒進了屋,明父剛在廚房做菜,一轉身才看見自己的女兒回來了。

“爸,”蘇音甜甜喊了聲,和父親相視一笑。

因為蘇音突然回來,明父特地多加了兩道她喜歡吃的菜。飯桌上,母親一個勁地給她夾菜,生怕她餓壞。

風卷殘雲過後,蘇音剛幫父親收拾完碗筷,就被母親拉着進了卧室。

結婚後明心就再也沒在家裏住過了,不過她的房間明母還是一直留着的。蘇音進屋掃了一圈,明心的閨房雖然不如秦家的奢華堂皇,不過貴在幹淨素雅。

明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人家,不過一直将女兒視為掌心寵,從來沒有在物質方面虧待過她。

說起來,明心娴靜平和的性子也是随了父母。

“明心,”母親拉着她的手坐在床邊,欲言又止,“你和穆陽發生什麽事了?”

剛吃飯的時候,蘇音雖然一直和父母說笑,可她還是明顯感覺到女兒情緒的低落,她細細打量着蘇音的臉色,心疼她臉色的差勁。

明心結婚後就一直待在秦家,唯一能給她氣受的就是秦家的人。思及此處,明母對秦家人更加不喜,她是嫁女兒,又不是賣女兒。

“媽,”蘇音低垂着眸,貝齒咬着下唇,“如果……”

她欲言又止,終于還是問了出來:“如果我和秦穆陽離婚了,你和爸會怪我嗎?”說着,蘇音擡頭看向母親。

不同于想象中的責怪,明母的眸光只有心疼。她攬着蘇音的肩膀,半是責備半是心酸道:“傻不傻,我和你爸什麽時候怪過你了?”

明母撫過蘇音瘦削的臉頰,正色道:“你從小就不是亂來的人,不管你做什麽決定,媽和你爸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直到明母離開,蘇音的心情還沒平靜。明心父母比她預料中的好太多了,以至于她什麽都不用做就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突然有點明白為什麽明心的遺願會是那樣簡單,只是單純的照顧好她的父母親。

蘇音突然想到那個面目模糊的女人,她也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可和明母卻是大相徑庭。從出生開始,蘇音見她的次數寥寥無幾。

印象最深的只是那個女人将她送去了嬷嬷那裏學習。

“阿音,你要争氣。”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将她的童年定格了。

蘇音從來不知道何為親情何為母愛,她甚至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那個所謂的母親,除了過問她的功課,其餘的都不會提及。

後來,蘇音甚至連她的面都沒見過,以至于現在回想起來,只有一個模糊的面孔。

她突然有點嫉妒明心了。

眼角微有淚意,黑暗中,六六六聽見他的主人喚他。

“小六子,你有母親嗎?”

見蘇音進了屋,徐修才離開。

剛才聽見她的地址時,他差點以為她是故意的。她父母的房子,剛好是徐修樓上。

一直等到蘇音的母親将她迎進屋,徐修才相信她不是騙自己的。他低頭暗笑自己的自作多情,大闊步回了公寓。

房子黑黢黢的,毫無人氣。

這是他回國後租的房子,才剛住不久。

公寓雖然不大,可貴在周圍環境靜谧,又離自己的工作室很近。

徐修剛一開門,黑暗中有一團東西徑自朝自己沖來,猛地撲進自己懷裏。

“肉包!”徐修喊了一聲,他微一俯身,骨節勻稱的手指在大金毛的腦袋上撫過。

肉包是他在美國時候收養的,跟了自己三年了。

他半蹲着身子,黑眸對上肉包無辜的大眼睛,又揉了揉大金毛的腦袋:“餓了吧?”

房間空蕩蕩的沒有一絲溫度,徐修擡手開了燈,給自家狗弄好了晚飯,這才着手準備自己的晚餐。

冰箱裏材料充足,應有盡有。徐修向來喜歡自己做飯,他挑起眼皮掃了一眼,斟酌了許久還是拿起一袋速凍餃子。

房間很安靜,只有開水沸騰的聲音。

牛肉餡的餃子在鍋裏沸騰,冒着絲絲熱氣。徐修夾着筷子在鍋裏攪拌,突然想到蘇音第一次做的餅幹,唇角不自覺上揚。

她應該也不會做飯吧。

騰騰上升的水蒸氣模糊了視線,徐修拿着筷子的手指突然一頓。

他怎麽又想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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