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主人,徐修剛亮的第四顆星又滅了。”六六六伏在蘇音腳邊,哀嘆了一聲,可憐兮兮地望着蘇音。
房間沒有開燈,只有外面光線透過來的白光,蘇音慵懶地卧在鳥巢吊籃上,身子蜷縮成一團,懷裏還抱着一本畫集。
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肩上,露出一張小巧迷人的臉蛋。
蘇音悠閑地晃着吊籃,粉嫩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地,藤編吊籃随之輕輕晃蕩。
聽見六六六的話,蘇音淡淡“嗯”了聲,徑自翻着手中的畫集。
明心之前是學畫畫的,卧室裏的畫冊數不勝數,可見主人的喜愛。蘇音詫異的是,明心一本也沒有帶去秦家。
空氣中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六六六梗着脖頸,扒着蘇音的褲腳,仰頭道:“主人,你不急嗎?”
徐修對蘇音有好感是真,可是他和秦穆陽的情誼也是真的。
高風亮節如徐修,自然不屑于做背後奪□□之事,更何況蘇音到現在還沒和秦穆陽離婚,在徐修眼裏,蘇音還是好友的心愛之人。
君子不奪人所好在徐修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不急。”蘇音慢悠悠地晃着吊籃,手上翻頁的速度不減,秦穆陽到現在的好感度還停留在六顆星。
他是喜歡明心,只不過沒有他認為的那麽喜歡而已。秦穆陽對明心的愛意,只能停留在沒有利益牽扯的情況下,一旦發生變故,他所謂的情深意切也會變得分文不值。
秦穆陽雖然從來沒有嫌棄過明心和自己地位的懸殊,可是身世帶給他的優越感依舊存在,秦穆陽潛意識認定明心是不可能會離開自己的。
所以上一世,他就算知道明心和張敏關系不和,卻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任由其自由發展。
吊籃輕輕晃動,清風徐徐,吹開了一角的窗簾。
蘇音怔怔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其實,秦穆陽才是最自私的那個,他最愛的人,只有自己。
從秦穆陽的公司離開後,路遙幾乎是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秦穆陽的話像是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不帶任何情面的看不起她的所作所為。
炙熱的陽光罩在她肩上,滾燙得難受,一顆心如火烤般焦灼。路遙跌跌撞撞進了家門,連父親在家都沒看見。
洛可可風格的客廳內,緬甸花梨木上擺放着兩個青銅雙馬燭臺擺件,中間是歐式複古的留聲機,邊緣還有一點鐵鏽。
路伯仲帶着金絲鑲邊的眼鏡,一臉嚴肅地翻着手中的報紙。幹癟的手指壓在報紙邊緣,隐隐能看見褶皺。
他擡眸瞥了一眼欲要上樓的女兒,及時将人叫住。
“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路伯仲淡淡地開口,手中的報紙被他折疊放在一邊的沙發上,環着胸看向路遙:“怎麽,心情不好?”
路遙空洞的眼睛在聽見父親的話時終于有了焦點,剛跨上臺階的腳微微一頓,側頭看向父親。
她低低喊了一聲“爸”後,又轉身想要上樓。
手剛觸上扶手,就聽見背後傳來父親不悅的聲音:“怎麽,連和你爸說話的時間都沒有了?”
路伯仲的聲音帶着隐忍的怒氣,今天下午接到秦穆陽的電話時他還愣了下,以為是雙方的合作出了問題,結果秦穆陽找他居然是因為自家寶貝女兒的事。
路遙是路家唯一的孩子,從小路伯仲就對她寄予厚望,他沒有傳男不傳女的傳統,只要是他的孩子,都有繼承家業的機會。
他辛苦培養的路遙也從未讓他失望過,名校畢業,在校時就已經收到多家國外名企的offer。
路伯仲将她安排進了秦家的公司,一是為了鞏固兩家的感情,二來也是為了磨煉路遙的能力。
一個眼高手的的繼承人路伯仲是不會認可的。
結果路遙在工作方面沒出過錯,倒是在男女之事讓路伯仲為了難。
路家需要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婿,但絕不是一個有婦之夫。
路伯仲面色不悅,他蹙了下眉毛,下巴朝路遙的方向擡了擡:“你過來,我有事問你。”
路遙雖然不想說話,可礙于父親的威嚴,還是聽話地走了過去,坐在路伯仲對側。
新古典法式玻璃銅雕的點心餐盤上擺着路遙喜愛的點心蛋糕,可她現在卻一點也不想吃。
總是有人說甜食可以改變心情,可若是真的悲痛,就算是瓊脂玉漿,含在唇舌尖也是索然無味的。
路伯仲挑眉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女兒,薄唇輕啓:“你和秦穆陽,是怎麽回事?”
敏銳的眸子透過眼鏡,一眨不眨地盯着路遙。
路遙毫無波瀾的眼睛在聽見“秦穆陽”三字時終于有了波瀾,她心口猛地一緊,驚慌失措地盯着自己的父親。
路遙臉上的表情自然沒能逃過路伯仲的眼睛,他心底的疑慮也在剛才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來秦穆陽所言并非胡言亂語。
路伯仲冷哼了一聲,薄唇緊抿:“我不管你以前做了多少蠢事,從明天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
他頓了頓,眸光冷冽:“財務部正好有一個空位,過幾天你就去報道吧。”
還沒等路遙開口,路伯仲就擡手打斷了她:“還有,我剛剛已經和劉家那邊通過電話了,周日你抽空過去和人見個面。”
“你也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了。”
“---爸!”路伯仲最後一句話完全斬斷了路遙所有的後路,她不可思議地盯着自己的父親,“你想讓我嫁去劉家?”
她瞪大雙眸:“就劉家那個不務正業一事無成的兒子,也配得上我?”
路遙指着自己的心口,發洩自己的不滿。她路遙的男人,當然是天之驕子,怎麽可能是驕奢淫靡的公子哥。
路遙知道父親向來最是重利,可她沒想到有一天父親會為了公司不惜犧牲她的婚姻。
“劉仁有什麽配不上你的,”路伯仲輕抿了一口紅茶,不緊不慢地開口,“劉仁的舅舅,是省廳的人,你嫁過去,不吃虧。”
水汽氤氲模糊了路遙的視線,她忽的冷笑出聲:“是我不吃虧,還是路家不吃虧?”
香薰蠟燭已經快燃至盡頭,空氣的香味淡了許多。
路伯仲不動聲色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視線落在路遙臉上:“你和路家,有什麽區別?”
陶瓷茶杯在大理石桌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路伯仲拔高了音量,神情嚴肅。
二十餘年的平衡終于在此時打破,路遙盯着父親熟悉的面龐,心如死灰。她緊緊攥着拳頭,指甲掐進掌心都不自知。
“所以,”她擡頭,看着父親,“為了路家,你連我後半輩子的幸福都可以不管嗎?”
路遙緊緊盯着父親,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路伯仲微微動容,可也只是一瞬。
落日黃昏,客廳被染成一片金色,路伯仲頭頂的幾根銀發在陽光下泛着白光。
半晌,路伯仲微閉雙眸,掩去眼底的落寞:“爸不會害你的。”
他已經不再年輕,而路家,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繼承人。
自從那天從明家離開後,秦穆陽每天都會讓花店送茉莉花到蘇音家,如同他當年追明心一般,每天早上一束新鮮的茉莉。
他知道蘇音肯定不會接受的,所以故意讓花店的人送上門,蘇音雖然不喜歡秦穆陽,可也不會因為他為難送花人員。
她還因此将買花的錢全都轉給了秦穆陽。
乳白色的茉莉花上還有未幹的水珠,在光下折射出萬丈光芒。蘇音剪去半截枝幹,重新給花瓶換了水,再将花枝插上。
滿屋花香蔓延,和暖黃的光線交融在一起,看着就很舒服。
明母剛進屋,就看見蘇音正在擺弄餐桌上的茉莉。她将買來的東西放在冰箱,招呼女兒過去。
“穆陽又給你送花了?”
“嗯。”
明母拉着蘇音的手,動作輕柔地拍着她的手背:“媽知道你有分寸,可是有些事還是該說清楚。”
“找個時間和穆陽好好談談,你們這麽拖着,也不是方法。”
蘇音并沒有和母親過多的解釋兩人的事,所以到現在,明母對路遙的事還是一無所知,她一直以為女兒只是因為和張敏關系不和,才會和秦穆陽離婚的。
明母的聲音溫柔如水,如同和煦春風一般。蘇音往日最煩別人管教,可此時卻很喜歡這種感覺。
她朝明母點了點頭,将頭埋在母親肩窩上,唇角帶笑:“我知道了,謝謝媽。”
謝謝她對自己無下限的包容,謝謝她對自己所有的理解。
還有,讓自己第一次感覺到什麽是母愛。
這也是蘇音第一次,對攻略的世界有了感情。或許,她可以多停留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