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這樣,真的在自讨沒趣,讓我覺得很…”
裴伊的話語戛然而止。
出于人道主義幫鐘霖,也是出于人道主義…不能再刺激鐘霖,今晚的她已經受過很多打擊。
不過二十出頭的年齡,裴伊的語氣和神情卻異常老成,壓抑又低沉,仿佛在深處蘊藏了很多情緒,
心中疑惑萬千,鐘霖這麽巧與她進入同一個綜藝,這麽巧信息素紊亂,又這麽巧與她契合。
這一切真的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而為?
“我…”鐘霖低垂着頭,眼神慌張地在地面瞟着,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是好,裴伊不是剛才還在微博上說過,她是裴伊的朋友?
她真的有那麽讨厭嘛QAQ~
少女顫巍巍地舉起一只緊攥着的小手,纖細的指節緩緩張開,掌心裏藏着一顆小金桔,向裴伊的方向遞了過去,
是查床的護士放在床頭櫃上的小金桔。
晚間風大,藍白條紋的襯衫下擺被風拂起,襯衫向一側滑開,露出一截窄瘦的腰,鐘霖身材瘦削,住院服對她來說略顯寬大。
“我只是過來,想請你吃這個,”女生的聲音聽起來怯生生的,聽起來有點委屈,“昨天謝謝你,”
“又給你添麻煩了,真是抱歉…”鐘霖捧着小金桔,動作有點顫巍巍的,像小倉鼠獻出自己珍藏的松子。
掌心的小金桔被人伸手奪去,可能是吹了晚風,對方的指尖涼涼地滑過掌心,撓得她手心微癢。
裴伊将撐在牆面的手撤開,向一旁移了一步。
屬于Alpha的壓迫感消失,鐘霖瞬間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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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伊捏了捏手中的小金桔,抛在空中又穩穩接住,冷冷瞥了鐘霖一眼:“說罷,對方給你多少錢?”
“我給你雙倍。”
小裴影後的語氣頗有種霸總的味道。
複出之路漫漫,裴伊此刻心中很是懷疑——鐘霖這個“神奇生物”是不是敵方派來,打入內部的尖細?
畢竟,資本造星,總的流量是固定守恒的——沉寂三年的人再度複出,會分走誰的蛋糕?有人想暗中作梗,也是正常。
“什麽錢?”鐘霖一時間有點發懵,不清楚對方究竟在說什麽…通告費還沒結算哪裏會有人給她錢?
“2333元?”她擡手撓了下額頭,想起之前翻遍所有賬戶後找到的數字,試探性地回答。
裴伊唇角一抽,臉上險些繃不住,“你…到底哪個公司的?”
“公司?”鐘霖微微一愣,這個問題她在看原著小說時真沒有留意去記,沒想到裴伊卻要問她這個?
“稍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問下。”鐘霖記得手機電話簿裏有個選項是經紀人,她側過身,擡指按在“經紀人”的選項上。
鐘霖側身站着,頭頂兩根呆毛被壓得卷起來,被風吹得一顫一顫的。
裴伊:“……”
裴伊擡眼看向女生頭頂那撮迎風飛舞的呆毛,不由得輕笑一聲——若真是對家公司派人搞事,那對家公司的老總不是太過聰明,就是太過蠢鈍,
找這麽一個天然呆…連自己公司的名字都不清楚?
電話“滴滴”幾聲後沒有接通。
鐘霖锲而不舍,接連打了幾通電話後——
對面:“……”
“您好,”鐘霖直接問道,“不好意思,請問我們公司……”
“是鐘霖嗎?”對面的女聲聽起來有點為難。
鐘霖:“我是。”
對面開始禮貌地兜圈圈:“是這樣的,之前的合約到期了,你知道吧,咱們公司最近運轉不過來,最近要裁員,所以在你進節目組之前就沒有讓你續簽……”
鐘霖:“嗯,我可以錄完節目再續簽。”_(:з)∠)_
對面:“……”
“不,你的合同沒有續簽的權限,換句話說,你自動解約了。”對方直接說出這個殘忍的事實。
鐘霖手裏握着手機,似乎想要辯解一番:“我想問一下…”
她還在試圖挽回局面,要是沒有公司就沒得飯吃啦TAT~
“滴滴——”電話被對方挂斷。
食指和拇指相互搓了搓,被強行挂斷電話,鐘霖感到有一些不好意思,“我好像是…被解約了。”
無意間聽到了鐘霖的電話內容,裴伊垂下頭,手指刷了刷某個新聞界面,視線停留在某條新聞上——
“天溪娛樂疑似倒閉,官網近日無法.正常訪問,其法人張橫将所得款項挪作他用,天星娛樂拖欠物流公司款項導致音樂專輯無法發貨,已經被多名粉絲投訴……”
“天溪娛樂?”裴伊擡眸望着她,戲谑的笑意在眼尾蔓延。
天溪娛樂?這個名字聽起來好熟悉,她在原著小說裏似乎看到過。
“好像是的,”鐘霖輕輕點頭。
“挺好。”裴伊輕笑一聲,之前的所有懷疑此時此刻被盡數解除,緊繃的神經頃刻放松,蟄伏的獅虎此刻卸去防備,變身乖順的大貓,
她擡手将手機舉起來,屏幕向着鐘霖的方向晃了晃。
鐘霖盯着屏幕看了一會,這條新聞的意思可能也許大概是——她的老板卷錢扛着火車跑了。
可憐的白澤崽崽即将面臨沒有錢錢、也沒有人類食物的困境QAQ~
鐘霖輕微抿了下唇,眼神有點猶豫:“你剛才說得…對方給我多少錢,你能給雙倍?”
“這話還算數嗎?是不是按月支付?有沒有代繳五險一金?”
裴伊萬萬沒有想到,小作精似乎變成了小錢奴??
“你的醫藥費,我墊的。”裴伊出聲提醒,試探般問着,“你現在…很缺錢嗎?”
鐘霖當場懵掉——要完,完全忘記了…自己不僅沒有錢錢,還多了筆負債。
已經可以想象到,在最後的通告結束後,滿臉灰的白澤崽崽杵着小棍、拿着破碗要飯的場景。
“開個玩笑,”鐘霖苦澀地笑着,好想抱一下金大腿QAQ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鐘霖小聲詢問。
“不是。”裴伊淡聲回答,饒有興致地看着她。
鐘霖:……剛才說好做朋友的??TAT
“醫藥費我會還給你的,等這個通告結束之後,”鐘霖弱弱地說,“我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不會故意蹭你熱度,真的,”
“之前都是公司在逼我…我也不想蹭你熱度的,”鐘霖的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包含着無窮盡的歉意,
“裴老師,”鐘霖刻意第一次叫裴伊“裴老師”,聲音黏黏軟軟的,“我錯了…”
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鐘霖看起來真的很像是一個小可憐,曾經被原公司無情地壓榨。
好可憐。
又是她裝得。
好家夥,直接将原主的鍋趁勢甩到已破産的公司頭上,妙哉妙哉~
裴伊将手心裏的金桔塞進兜裏,擡手向身邊人的頭頂伸去,趁着鐘霖沒留意,在她頭頂上亂翹的呆毛處揉了一把,轉過身走向門的方向,
金桔,又酸又澀。
而人,卻是好玩。
這小姑娘,真是個有趣的。
“咔嚓——”天臺的門被推開。
被揉一把毛的鐘霖緩過神,轉頭看到裴伊的背影:“你去哪?”
剛邁下一層臺階,裴伊身形一頓,“回去睡覺。”
“後天才要回去錄節目叭?”鐘霖看了眼手機,發現已經快到淩晨一點了,“已經這麽晚了…”
——已經這麽晚了,你路上要小心。
鐘霖的話還沒有說完。
裴伊突然開口問:“你…想我留下睡?”
那雙深褐色眼眸裏黯了黯,脖頸間緊致的肌膚一陣起伏,裴伊意識到,剛才的那句話似乎頗有深意。
鐘霖:啊?
鐘霖把快要溜到嘴邊的後半句話咽下去——裴伊已經這樣說了,再說那句“已經這麽晚了,你路上要小心”,倒像在趕裴伊走。
那樣似乎有點不太禮貌?
裴伊難道是想……
醫院常有陪床的人,可以随時加床。
而且鐘霖二度分化所引發的發熱期已經接近尾聲,若真的有人要留下陪床,院方不會阻攔。
“你要在這裏睡嗎?”鐘霖向前走了走,天臺上的風呼呼吹着,她頭頂翹起的呆毛輕.顫着,“和我一起?”
那雙淺褐色的眼眸隔着天臺的門,靜靜地望着裴伊,眼神澄澈不染一絲雜念——
兩句話連在一起,就多了幾分旖.旎意味——你要留下和我一起睡嗎?
“睡。”裴伊走回上一級臺階,單手替她推開了門,垂在身側的那只手指節微蜷着。
應該是信息素太契合的原因,被阻隔貼擋着,卻仍能嗅到若有若無的甜香味,
真勾人,
勾得裴伊想留下。
每一次呼吸都讓人沉迷,晚風中有她的味道,
她真好聞。
褪下高跟鞋,換上一次性拖鞋,此刻的裴伊洗漱完畢,坐在一張單人折疊床上,與鐘霖的隔離病房不過一扇全透明的玻璃門的距離。
裴伊也想知道,自己今晚究竟是怎麽了…
自己今天好奇怪。
家裏是兩米多寬的松軟大床,卻留下睡這不到一米寬的小鐵床。
一定是剛才腦子犯渾了。
裴伊蹬開拖鞋,蜷腿坐在折疊床上,她微微側過臉,通過玻璃門看到病房裏的景象——
這時病房裏的燈已經熄了,路燈透過窗戶照進來,給屋中少女的側影鍍上一層淡色的光邊。
鐘霖身穿藍白條紋的住院服,微垂着頭,頸肩線條流暢,發絲披散沿着頸部逶迤而下,垂落于少女前胸玲.珑的曲線,随着她的呼吸起起伏伏。
床邊是一只盛着熱水的塑料盆。
一只小巧的腳伸了進去,腳跟輕觸水面,耳邊傳來少女輕輕的抽氣聲,那只腳又很快縮了回去。
裴伊心想,可能是水太熱了。
恰好此時,鐘霖似乎感知到有人在看她,她擡起眼眸,向門外的方向望去。
隔着一道玻璃門,兩人視線相撞。
鐘霖感到一絲絲茫然,裴伊不是先洗漱的嘛…為什麽要看她?
鐘霖沖她笑了,淡粉色唇瓣輕微咧開,露出幾顆小小的白色牙齒,天真嬌癡,帶着少女的憨态。
“晚安。”鐘霖的聲音輕輕的,隔着一扇玻璃門,只能看得清她的口型。
裴伊慌亂地移開視線,心口微酥,絲絲縷縷的癢意在蔓延,
醫院的走廊很安靜,安靜到能聽清自己的心跳。
裴伊伸手拉開下方的白色被褥,躺了進去,在被窩翻個身,徹底背對着鐘霖的方向躺着。
真是瘋了。
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竅。
裴伊抿了抿唇,鼻尖嗅到被褥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剛才就不該答應鐘霖留下陪她的請求!
——可能只是處于同情心,有點可憐這個小傻瓜?
先是微博被滿懷惡意的流言攻陷;現在連老板、經紀人都跑路了。
鐘霖,原來不是心機算盡太聰明的“蹭熱度狂”,只是一個嬌癡的普通小姑娘?
甚至…有點可愛?
一個可愛的小可憐。
裴伊的心情很複雜,她睡得很不好,墊的褥子太薄了,床板硬硬的,她從來都沒有睡過這麽窄小的床,連翻個身都很麻煩,
偏偏能聽到病房裏的鐵床咯吱咯吱地響,裴伊幾乎能數得清楚鐘霖今晚翻了幾次身,
感覺…好近啊。
隔着一扇玻璃門,房內的少女四平八仰地躺着,整個人睡成一個“大”字。鐘霖阖着眼,淡粉色的唇輕抿着,睡得很香,像是沒心沒肺的小動物。
裴伊緩慢地翻身,鐵床微晃,仍是有輕微的“咯吱”聲,有點刺耳…
今夜注定少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