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葉織看着翟思洛的回複,目光有些冷。他放下手機,往鍋中加入熱水,開始煮餃子。卧室裏,沈維希打着哈欠走了出來。

見沈維希拿起桌上的鑰匙和錢包往玄關處走,葉織忍不住道,“維希,不吃完早飯再走嗎?”

昨晚沈維希送葉織回來,怕他一個人住害怕,就在次卧住了一晚陪着他。只是今天早上起來,想到翟思洛說不定在家裏等他回去,他心底忽地有些內疚,覺得自己不能久留。

“你煮自己的吧,我就不吃了。”

沈維希匆匆往外走,到了車上,翻開手機看了看,沒有翟思洛的來電,他心頭忽然生出些怪異的煩躁感。

回到沈宅,保姆告訴他,翟思洛去了俱樂部騎馬,不在家裏。

沈維希也不知怎麽想的,鬼使神差的也去了郊區的馬術俱樂部。

換好騎裝,剛走到開闊的草地上,他就看到了正騎在一匹高大棕馬上的翟思洛。青年穿着黑色英倫風雙排扣大衣,勁瘦修長的小腿裹在黑色長靴裏,寬肩窄腰,身姿筆挺。從帽檐下露出的一雙眼睛明亮而堅毅,一時看得他移不開眼。

他騎上一匹棗紅馬,從身後追上他。

翟思洛終于注意到他,微微側過臉,下颌線條流暢而迷人。

“你怎麽來了?”

“不想去公司,來這兒放松一下,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翟思洛點點頭,沒有多問,自顧自的往前走。

沈維希估計他是因為昨天去見葉織的事在生氣,所以才對他愛答不理,他心底冒出些細微的歡欣。

“昨晚是因為葉織差點出了事,我才會過去。你沒生我的氣吧?”

翟思洛握着缰繩,望着遠處的樹林,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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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表弟,我當然不想看到他出事,怎麽會生氣呢。”

沈維希頓時松了口氣,出于內心的歉疚,他主動提議中午請翟思洛吃飯。

從俱樂部出來,他開車載翟思洛去餐廳。原本路況都很順利,只是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對面駛來的一輛卡車忽然爆了胎,重心不穩,差點往他們這邊撞來。沈維希猛打方向盤,堪堪避過那輛卡車,車頭撞進了綠化帶裏。

還好有驚無險,沈維希出了一身冷汗,正要看看旁邊的翟思洛怎麽樣,卻發現他整個人軟倒在座椅上,面色蒼白如紙,艱難的喘着氣,像是深海中溺水的人一般。

上一世,翟思洛之所以出車禍就是因為撞上了一輛卡車,剛剛那幕場景又勾起了他最慘烈的回憶。

巨大的碰撞聲震得他耳膜生疼,他記得安全氣囊彈出來,他的車撞進了旁邊的護欄裏,有一根生了鏽的鐵欄杆紮破車窗,刺進了他的肩膀。他一低頭,就看到自己身上都是血,那種仿佛要把他的骨頭都碾碎的疼痛,瞬間鋪天蓋地的襲來。

“沒事吧?”沈維希被他吓了一跳。

就是個小刮蹭而已,翟思洛怎麽會反應這麽大,好像出現了什麽應激反應一樣?

“我不想吃飯了,讓我回去休息。”

翟思洛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顫抖,手指痙攣性地抓着身下的座椅,閉上了眼睛。

沈維希點點頭,接下來開車都小心翼翼,平穩的把他送回了沈家。

沈維傑在院子裏晨跑,看到車道上沈維希的車前蓋撞得凹了進去,有些詫異地走過來。

“哥,你沒事吧?”

“路上碰到了一輛失控的貨車,刮了一下,沒什麽事。”沈維希扶着翟思洛下車,往樓上走。

沈維傑看着走路虛浮的青年,翻了個白眼,“翟思洛,你不是吧?這種小車禍而已,你又沒受傷,你一個大男人用得着裝得這麽虛弱嗎?真是矯情!”

翟思洛臉色蒼白,胃部的絞痛一陣比一陣強烈,他只能任由沈維傑嘲諷,根本沒有力氣為自己辯駁。

“別說了,你把我的車送去修理廠吧。”

沈維希莫名覺得堂弟的話有些刺耳。

他把翟思洛送到房間,看着他躺下,剛要給他倒杯水,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公司的來電。下午有個重要的會議要召開,沈建軍問他怎麽還沒去公司。

他解釋了一下車禍的事情。

“不就是個小剮蹭嘛,不用這麽大驚小怪吧,難道你還得在家裏陪着他?”

“他在翟家就算是個少爺,來了我們沈家也不能這樣。維希,你可別太慣着他了。”

沈維希臉色不太自在的挂了電話。他按了按眉心,知道自己非去公司不可。猶豫幾秒,他走到床前,看了一眼翟思洛。

“我先去公司了,你要是不舒服就叫王媽,或者叫家庭醫生。”

翟思洛躺在被子裏,只露出一截黑發,似乎睡着了,沒有回應他。

沈維希伸手幫他蓋了蓋被子,有那麽一秒,似乎想伸手碰一下他的黑發,可不知想到什麽,又收了回去。

沈維希一走,翟思洛就蜷起身體,按住胃部,喉嚨裏發出了痛苦而嘶啞的低音。他不想在沈維希面前示弱,剛剛的鎮定都是強裝的。

他緊緊按着絞痛的胃部,滿臉冷汗地從床上跪坐起來,翻開抽屜找胃藥。他記得之前出院的時候醫生給他開了一些藥,讓他胃痛的時候吃,可他焦急之下,根本不記得那些藥被他放在了哪裏。

胃部的絞痛越來越強烈,他沒有力氣再去翻抽屜,冷汗涔涔的抓住床單,想硬生生挨過那陣痛楚。忽地,外面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

“小洛,你在裏面嗎?我聽說你出了個小車禍,沒事吧?”

“我……”翟思洛的聲音嘶啞而破碎,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盡管他聲音微弱,然而門外的沈卓禮還是聽到了,他立刻擰開門把,迅速沖了進去。

翟思洛雙眼無神,痛苦而狼狽的蜷縮在地毯上,整個人的生氣仿佛被抽幹了一樣。地上亂七八糟的散落着各種感冒藥。

“是不是胃病又犯了?”沈卓禮看了一眼就猜到大概,連忙把他抱回床上,翻開所有抽屜,最後在最下層找到了胃藥和止痛藥。

他倒了杯溫水,把翟思洛抱在懷裏,讓他靠着自己的肩膀吃完了止痛藥和胃藥。

他以為吃完藥翟思洛應該會好受一點,沒想到青年在他懷裏依然止不住的顫抖。

“小洛,你怎麽了?是不是被車禍吓到了?要不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我不想去醫院。”翟思洛緊緊揪着他的襯衣,神情抗拒。

沈卓禮放柔聲音,“好,那我們不去醫院,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翟思洛陷在他的懷抱裏,仿佛溺水的人終于抓到了一塊浮木。他黑色的眼睫顫抖着,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剛從窒息的深海中浮出水面,呼吸到了久違的氧氣。

卧室裏無比安靜,只有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他用力抓着沈卓禮的胳膊,聞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的氣息,不停顫抖的身體終于平靜下來。

奇怪,他重生回來後,對其他人的靠近都十分抗拒,沈維希碰他的時候他甚至想吐,可現在被沈卓禮抱在懷裏,他卻意外地覺得無比安心和懷念。

好像他很多年前,也在這樣的懷抱中沉睡過。

沈卓禮輕柔地撫摸着他的肩背,沒說一句話,只是緊緊抱着他,無聲地給他安慰。

翟思洛好了一些,低着頭,從他的懷抱裏抽身,縮回了被子裏,有些不自在。

“四叔,又讓你看到我狼狽的樣子了。”

沈卓禮指尖似乎還殘留着翟思洛身上的味道,他慢慢收回手,幫他蓋好被子。

“我一回來就聽王媽說你神情好像不對。維希也真是,都把你送回來了,怎麽不留在這兒照顧你?”

翟思洛半閉着眼睛,眉眼間有些疲倦,“他大概覺得公司的事更重要吧,跟那些一比,我又算什麽呢?”

沈卓禮看着他頹唐的臉,心底像被什麽揪了一下。

“小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喜歡的是別人,也許不會這麽痛苦。”

翟思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輕嘆了口氣。他何曾沒這麽想過,如果有一天,但凡能有一秒鐘,他的心不為沈維希而牽動,能夠自由自在的屬于他自己,他都不用那麽痛苦。

上輩子他愛了沈維希太多年,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畢業,結婚。他人生的所有目标都是圍繞着沈維希打轉的,世界的中心只有他一個,他想不出如果沒了沈維希,他的人生會是什麽樣子。

即使他現在不愛他了,然而支撐他活下去的,卻是對沈維希的恨。他從來就沒有徹底擺脫他。

“四叔,你有喜歡的人嗎?”翟思洛忽然睜開眼。

沈卓禮一愣,覺得翟思洛那雙清亮通透的眸子似乎能把他心底最隐秘的心思都看光。

翟思洛笑了笑,“肯定有吧,四叔,既然你也喜歡過別人,應該知道,感情這種事不是誰能一手掌控的。如果能夠收放自如,那就不叫感情了。”

沈卓禮苦笑,“小洛,你說的對。”

既然這是你的選擇,那我也不會勉強。我只會默默在你身後,守護着你,盡最大努力,不讓你受到傷害。

看着翟思洛沉沉睡去,沈卓禮輕呼了口氣,撫了撫他微皺的眉頭,才起身離開。

剛帶上門,背後就響起一聲冷笑。

“四叔,你在翟思洛房間裏幹什麽?你們該不會……是背着我哥在偷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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