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何以為繼

馬上就要過年了,查房的大夫天天都在談論過年期間的值班安排,很多病人都回家了,冷冷清清的病房裏只有杜北燕一個人聽着窗外北風吹過樹梢的聲音,陳斯鵬為她請了個看護,他自己一直沒有來過,他托看護從家裏給她帶了很多書過來,但是杜北燕一本也沒有看過,她每天都在看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發呆。

關于醫院她有太多的回憶,她生命最初的愛戀就是從這個地方開始的,但現在每天更多的時間她都在想陳斯鵬。他肩膀寬寬的,手指長長的,不愛說話卻總是微微笑着,她是一個笨蛋他卻對她那麽好,她覺得她真的要愛上他了。如果沒有那些過去的話,他們現在一定生活的很幸福吧。可是她真的沒辦法忘了那個也叫斯鵬的男孩,愛情應該是百分百的,她卻無法給他純粹的愛情,她霸占着他的好又無法回應他,杜北燕心裏十分愧疚,她覺得自己配不上他,他應該找一個吳佳文那樣苗條修長漂亮能幹的OL,他們生出來的孩子也一定很優秀,而她的孩子說不定會像她一樣讓人頭疼。陳斯鵬那晚近乎瘋狂的痛苦深深刺痛了她,她認定自己只會帶給他不幸,她希望她離開他以後他能過更好的生活。

可是只要一想到要離開他她的心就像撕碎一樣的疼,她經常一個人偷偷的哭,她心裏不停地在吶喊着,她要他,她好想他,可是他就是不來。冰冷的病房裏杜北燕的心漸漸冷了下去,她想他是真的不要她了吧。

随着新年臨近,陳斯鵬負責的那單生意也暫緩了進程,所有人都沒心情談生意了,只有陳斯鵬每天還在拼命工作,對方公司在配合他這種熱情的也就只有吳佳文了。陳斯鵬現在必須找點事做,只要一閑下來他就覺得自己要抓狂。他不是沒去看杜北燕,只是每次都挑她睡着的時候去,他實在無法面對杜北燕要離婚的要求。這種事他當然不想答應,但是她話說的那麽絕,分明就是不想跟他過了,而且他也承諾過不會糾纏她。可問題是就算他咬咬牙同意了,她肚子裏的孩子怎麽辦,杜北燕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她一個人帶着個孩子可怎麽過,難道真像她說的那樣要把孩子處理掉嗎?可是當初他就舍不得,現在孩子小手小腳都長全了,他更不忍心了,陳斯鵬不明白女人的心怎麽就那麽狠。況且現在這個時候引産堕胎也太危險了,萬一出什麽差錯後果不堪設想,這次的事情讓陳斯鵬真的害怕了,她要是有什麽好歹他也不想活了。他想過再去找她父母談談,可是這次的情況和上回不一樣,杜金良要是知道他這麽對他女兒,說不定會支持他們離婚。向來擅長處理問題的陳斯鵬腦中完全是一團亂麻,杜北燕就像他命中的克星一樣讓他束手無策,除了逃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杜北燕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周,她出院這天陳斯鵬到醫院去接她。他站在病房門前心裏有些緊張,她一個星期沒見過他了,她想不想他呢?陳斯鵬輕輕推開了房門,他的眼神和坐在床邊整理東西的杜北燕的眼神撞到了一起,他還以為她會撲過來抱住他,但她只看了他一眼就低下頭繼續收拾東西,連話都沒說。陳斯鵬的心裏失望極了,他默默的走過去看着她把東西一件件歸整起來,他幾次想和她說點什麽卻不知如何開口,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寒風從窗戶縫裏吹進來的聲音充斥了寂靜的空間。杜北燕把東西都整理好了,陳斯鵬一言不發的提起她的東西走了,杜北燕垂着頭跟在他身後。

家裏已經一星期沒有人回來過了,兩個人一進門就覺得冷冷清清的,只有杜北燕那一大推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堆的到處都是,陳斯鵬脫下風衣外套把杜北燕帶回來的東西一件件擺回去,又忙着去燒水收拾東西。杜北燕坐在沙發上看着忙碌的陳斯鵬,總算鼓起了勇氣開口說話。

“陳斯鵬。”她輕聲喚着他的名字。

正往書架上放書的陳斯鵬動作停了下來,他心想她終于肯跟他講話了,他轉過頭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杜北燕低下頭咬了咬嘴唇小聲說道:“關于我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好沒有?”

陳斯鵬一聽她的話心裏突然煩躁起來,她一定要提這件事情嗎,她就這麽迫不及待的離開他?她都一個星期沒看見他了,第一句話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

“我覺得。。。你跟別人在一起會生活的更幸福的,所以。。。我的話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吧。”杜北燕結結巴巴的說道。

陳斯鵬心裏火冒三丈,他們之間除了這件事難道已經沒有別的話可說了嗎?但他不想一回來就跟她吵架,他克制住心頭的怒火冷冰冰的說道:“離婚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有很多要考慮的事情,尤其是你現在這個情況,等我想到合适的解決方式,我會答複你的,就算你要把孩子。。。你也得先把身體養好吧。”

“好吧。”杜北燕點了點頭。

什麽叫好吧。陳斯鵬心裏更煩躁了,再說他哪有什麽辦法,他根本就不想離婚,她就不能老老實實跟他過日子嗎?陳斯鵬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家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我還有事情沒處理完,我先回公司去了。”陳斯鵬拿起自己的外套就走了,出門的時候他狠狠摔上了門,防盜門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屋裏所有的東西都被吓得跳了起來。

陳斯鵬從那天起開始不回家了,他幹脆住在了辦公室裏,反正杜北燕不要他,也不要他的孩子,他回去幹什麽。夜幕降臨,窗外是萬家燈火,到處都是快要過年的喜悅和倦怠,他也想回家去好好享受新年假期,但杜北燕會希望他回去嗎,他這麽久不回家她連問都沒問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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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快下班的時候陳斯鵬路過會議室的時候往裏看了一眼,發現吳佳文居然還坐在裏面,他走進去有些驚訝的說道:“你怎麽還在這兒,怎麽不跟着他們回去?”

吳佳文把面前攤着的筆記本合上擡起頭來笑咪咪說:“我等着你們把今天的資料整理好帶回去,陳總,你們一定整理好了吧?”

“難得你還一直等在這兒,資料确實整理好了,你去找肖助理拿吧,拿到資料早點回去吧。”

“陳總辦事效率确實是高,最近忙的都顧不上回家吧?”

“還好吧。”陳斯鵬簡單的回答道。

吳佳文也沒有追問,她換了個話題說:“關于我們之間的合同有幾個地方我其實一直不太明白,不知能否向陳總讨教一下?”

“說不上讨教,你最好還是回去問你們張經理,他是學法律出身的,解釋的一定比我好。”

吳佳文雙手合十拜托道:“我們張經理兇得很,他才不肯告訴我呢,你就教教我嘛,陳大哥。”

陳斯鵬無奈的笑了下說:“那我盡量解釋吧。”

陳斯鵬走到吳佳文旁邊,吳佳文翻開自己的筆記本指着上面摘抄下來的一行字說:“這裏為什麽要這麽規定呢,是經濟法有什麽新規定嗎?”

陳斯鵬俯下身子看了眼她摘抄的合同說:“哦,是這樣的,關于這一點。。。”

這時陳斯鵬的手機響了起來,陳斯鵬掏出手機一看,居然是杜北燕打過來的。陳斯鵬趕緊走到窗邊接了起來,杜北燕的哭聲從裏面傳了出來,陳斯鵬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北燕,你怎麽了?”

杜北燕哭着說:“陳斯鵬,你能不能回來一下,我突然好疼。”

陳斯鵬心裏急得不了,上次醫生明明告訴沒事了,怎麽好端端的又開始疼了。他安撫着杜北燕說:“北燕,你別怕,乖乖在床上躺着別動,我馬上就回去。”他挂了電話急匆匆的就要走,吳佳文叫住他說:“陳大哥,你上哪兒去?”

“家裏有點急事。”陳斯鵬丢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走了。

陳斯鵬匆匆趕回了家,他沖進卧室裏看到杜北燕閉着眼睛靠在床頭艱難的喘着氣,臉上全是汗水。陳斯鵬趕緊過去把她摟進懷裏,他焦急的問道:“北燕,你這是怎麽了?”

杜北燕費力的睜開眼睛,她一看見他就抱住他的脖子哭了起來:“陳斯鵬,我好疼,我的孩子會不會沒了?”

陳斯鵬摸着她的頭發說:“北燕,你別瞎說,不會有事的,我馬上帶你去醫院,你放松一點。”

杜北燕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陳斯鵬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來帶她去了醫院。

杜北燕稍微有點出血,醫生給她挂了點滴後出血漸漸止住了,醫生告訴陳斯鵬孩子沒什麽問題,但是母親情緒不穩定,以後要多注意點。陳斯鵬聽了醫生的話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每天一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麽,怎麽會情緒不穩定呢?

杜北燕被留在醫院觀察一晚,陳斯鵬和醫生談過後到病房去看她,她背對着他躺在床上。陳斯鵬在病床邊坐下柔聲說道:“北燕,沒事了,醫生說你太緊張了才會這樣,你以後放松一點就好了。”

杜北燕沒有回答他,陳斯鵬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抖動,他輕輕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轉過來才發現她滿臉的淚水,陳斯鵬驚訝的說道:“北燕,你怎麽又哭了?”

杜北燕用手捂着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她哭着說:“我是天底下最差勁的媽媽。”

“你在說什麽呀,北燕怎麽會是最差勁的媽媽呢?”陳斯鵬趕緊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

杜北燕抽抽噎噎的說:“我不想要自己的孩子,我總是想弄死他,我欠他太多了,他一定恨死我了,所以他要離開我,他不想來到這個世界上看到我。”

陳斯鵬聽她這麽說心裏難受極了,他拍着她的手背說:“這天底下怎麽可能會有孩子想離開媽媽呢,他現在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杜北燕緊緊捂着自己的肚子害怕的說:“可是我能感受到他想離開我,我覺得我要保不住他了。”

陳斯鵬撫摸着她的臉說:“別瞎說,醫生說孩子沒有問題,因為你肚子裏有個小兔子,所以他才動個不停,我會跟他好好談談,讓他不要欺負他的媽媽。”

“真的是這樣嗎?”

“當然啦,”陳斯鵬微微笑了,“北燕會是世界上最好的兔媽媽。”

杜北燕的情緒放松了下來,陳斯鵬幫她擦幹眼淚,把她的手放進被子裏說:“你趕緊睡吧,你休息好了你肚子裏的小小兔子就會乖的。”

杜北燕看着他懇求的說:“你不要走好不好?陪我待一會兒。”

陳斯鵬微笑着說:“我肯定不走呀,我會一直在這兒的,你放心睡吧。”

杜北燕蒼白的臉上浮起了微笑,她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陳斯鵬看着她的睡顏輕輕嘆了口氣,她就是這麽一個心軟又膽小的人,孩子要是真沒了,她恐怕比他更受不了,但如果她就是不肯要他,他怎麽放心她一個人帶孩子。陳斯鵬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這樣的生活他突然也有些無力繼續下去,他也想過要不就按她說的辦吧,可是如此一個膽小愛哭的杜北燕,他怎麽舍得她離開他一個人生活。冬天的夜晚十分漫長,陳斯鵬在冷板凳上睜着眼睛坐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陳斯鵬開始按時回家了,但他和杜北燕分房睡,兩個人也幾乎不說話,雖然在一個屋檐下卻形同陌路。 陳斯鵬一個人晚上總是睡不着,書房裏幾乎整夜亮着燈。陳斯鵬這天晚上正心不在焉的翻着手裏的資料,門口的一個人影把他吓了一跳,他定睛一看原來是杜北燕光着腳站在那裏。她半睜着眼睛,看上去就像在夢游。

陳斯鵬放下手裏的東西驚訝的說:“北燕,怎麽不穿鞋,地上多涼啊。”

“陪我睡覺。”杜北燕小聲嘟囔了一句就爬上了陳斯鵬的床,她迷迷瞪瞪的鑽進他的被子裏抱着他的腰閉上了眼睛。

陳斯鵬被她的舉動搞得莫名其妙,他輕輕推了推她喚道:“北燕。”但杜北燕已經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陳斯鵬愣住了:她這是夢游了嗎?陳斯鵬輕手輕腳的把她摟進懷裏,熟睡的杜北燕看上去溫順乖巧對他無限的依賴,陳斯鵬的心都要融化了。他很久沒抱着她睡覺了,即便他們沒鬧翻的時候,她也不肯乖乖睡在他懷裏,她到底夢見了什麽大晚上的跑過來找他。陳斯鵬摟着她心裏感慨極了,她要是一直像現在這麽乖該多好呀。他明白讓她忘了那個男人是不可能的,但那個男人畢竟已經死了,他也不想跟一個死人過不去,但他就是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道坎。她就不能騙騙他麽,就說她只愛他一個,哪怕明知是假話他也願意接受,但她就是那麽倔,連他這麽點要求也不肯滿足。

陳斯鵬撫弄着她的耳朵小聲自言自語着:“我到底該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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