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二只男主(九)

溫蘿盯着他手中化作光點的劍光, 無論是外觀還?是其中蘊含的劍意,都和她之前見過的葉落回風十分相似。

只不?過葉落回風那一招中,如此的劍光多?得如漫天?繁星一般, 可現?在顧光霁能夠随心控制的光點似乎只有這一個。

看着身邊軟倒死狀凄慘可怖的屍體,赫煜心中也是一陣後怕。

他萬萬沒?想到向來清風朗月般君子的顧光霁竟然出手就是這種殺招。

身後幾?人似乎也受到了?驚吓,下意識朝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兩步。赫煜回過頭, 目光陰鸷地掃向面?如菜色的幾?人:“跑什麽??!”

“沒?, 沒?跑……”

“真是可笑,也不?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麽?龌龊事,居然還?不?準人跑。”溫蘿撇了?撇唇角,嘲諷道, “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想活命啊?”

似乎終于意識到了?情況的嚴重性,對?面?僅剩的六人面?色凝重, 手中拿着統一的黑色長劍, 寒芒陣陣, 劍刃雪亮, 身上升騰起冰寒的殺意, 幾?人的氣息竟以?赫煜為中心詭異地融合在一起,吹拂起一路塵土斷草,狠狠地向顧光霁壓來。

溫蘿驚呼一聲:“小心!”

顧光霁擡腳兩步橫擋在她身前, 指尖一動, 細碎劍光便如漫天?流星般歸于長恨劍身上。

他身上驟然湧出一股渾厚而淩厲的氣勢,長恨在他身後震顫, 嘹亮的劍吟沖破雲霄。

雙方氣勢在半空中相遇, 虛空中瞬間爆發出清脆的爆鳴聲, 兩股氣浪向着四周倏然散去,眼見着就要受到波及, 顧光霁右手微擡,手中白色劍氣盈盈,在與對?面?六人對?陣時竟然還?分出心神在她面?前從天?橫落一道堅硬如鋼鐵的防禦罩。

顧光霁本人則姿态閑适地頂着不?斷攀升擴散的氣浪向前一步踏出,腳下碎石瞬間在巨大?的壓力下化為齑粉。

這次的突破對?他來說十分奇異,起初他的意識如往常無二般随着突破的進程而逐漸從外視轉為內視,直到外界萬物再也無法觸動他的任何感官,丹田處那耀眼的一團白光才順着他的經脈流向他身體各處,冰冷劍意此刻反而顯得平和中帶着暖意,滋潤過他身上每一處穴位。

可越是臨近突破的節點,那種天?地如無一物的混沌感就越發減退,反而一種天?人合一的清明感卻自靈臺升騰而起。

他驚訝地發現?,即使不?刻意催動神識,就算是保持在現?在這種內視的狀态中,外界瞬息之間發生的一切都如他親眼所見一般鮮活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甚至可以?觀察的範圍更廣,也更随心所欲,不?受到視線範圍的拘束——無限靠近事物之後,就連細微的一根汗毛都可以?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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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溫蘿不?知道的情況下,先前她那一通機智的聲東擊西以?及寧死不?願意抛下他的英勇事跡,早已?被?顧光霁看了?個完整。

看見她匕首脫手的那一幕,他心中前所未有地湧上一抹不?甘。

毫無還?擊之力的弱小的她簡直像極了?十六年前的他。

向來不?喜假想的他,心下也不?禁浮現?出一種荒誕的猜想來——如果沒?有缪家家主?善意的出手相助,他會不?會也像她一般努力掙紮着想要活下去,卻依舊被?這些陰暗惡毒的小人肆意拿捏在股掌之間,調笑逗弄,仿佛是掌中玩物一般,令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長久以?來一直苦苦無法達到的臨界竟然瞬間被?那一抹情緒沖破,呼吸之間便達到了?化神境界。

赫煜幾?人只覺得他身上那極具壓迫感的可怕氣息無端瞬間又節節攀升了?幾?倍,心中一窒。

顧光霁微阖雙目,長恨劍化作一團白色的電光,在空中猛然漲大?,霸道劍氣在空中毫無保留地纏繞着向六人掃去。

碩大?劍身轟然降臨,赫煜當前一步,右手長劍上瞬間裹挾着合體期氣勢的赤紅劍氣,身後五人更是同時出手,劍氣迸射,竟都是化神初期以?上的境界。

顧光霁絲毫沒?有理會六人孤注一擲的聯手,長恨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堅定的弧線,在溫蘿驚訝的目光中,巨大?的劍身摧枯拉朽地瞬間斬斷了?六人合力劈出的劍氣。

“快躲!”

赫煜又驚又怒地吼了?一聲,抽身腳步急退,劍風中狂舞的銀紋滾邊紅色衣擺被?空氣中幾?乎隐形的劍氣撕成碎片,身後離他最近的三人紛紛騰空而起,只有稍遠的兩人稍微遲疑了?一瞬。

只聽兩個幾?乎異口同聲的慘呼,兩名紅衣修士右手臂齊肩處齊根被?斬斷在地,劇烈的痛楚讓兩人慘叫出聲,仍執着長劍的手臂悶聲落地,兩人支撐不?住地倒在地上翻滾起來。

顧光霁半遮着的琥珀色雙眸張開,空氣中似乎傳來一聲微不?可聞的冷哼。

他身形如鬼魅一般,只見空氣中一道白色殘影虛晃而過,只聽“砰砰”兩聲,那兩人被?他兩腳踢得倒飛而出,狠狠撞在山壁上驚起一片碎石,血霧從口中噴出,痛苦呻.吟幾?聲,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顧光霁腳步不?停,步法輕挪,轉身便向赫煜的身影追了?過去。

赫煜啐了?一口,倒是沒?有躲避,手中長劍如一條陰毒的兇蛇一般朝着顧光霁喉頭刺出,卻在将要觸到他橫劍抵擋的長恨劍身時,奇詭地在空氣中劃出了?一條半弧,徑直從長恨劍身一閃而過,劍尖向他胸口點去。

絲毫沒?有武力值,看着這驚險的一幕只能幹着急。

男主?可不?能死啊!不?然她這一系列舍生忘死的舉動就全白搭了?!

溫蘿急的跺腳,卻還?是只能幹巴巴喊道:“小心啊!”

顧光霁卻仿佛早已?預料到,絲毫沒?有慌張地手腕一轉,長恨和赫煜手中的長劍摩擦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兇猛的白色劍氣撞上赤色的,磨砺迸射出劇烈的火花。

赫煜只覺得原本已?經緊繃的神經仿佛承受了?高山般的沉重壓迫,顧光霁的劍意怪異無比,竟然讓他這個整整比他高一個大?境界的人也倍感壓力。更別提如今交手時,顧光霁那十分精純的青玄宗劍法,更是有着無情道功法的加持,甚至隐隐壓了?他一頭。

然而,赫煜作為合格的心狠手辣的不?要臉之人,雖然劍法并不?精妙,也并沒?有受過顧光霁一般正統的劍法教學,但他自創的劍法卻也在這些年足夠支持他走遍五洲大?陸——這套劍法重在詭谲,攻到盡頭時時常改變攻擊路徑,且招招專刺人要害,以?命搏命。

顧光霁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不?願與他再多?作糾纏。

在赫煜驚駭的目光中,顧光霁周身氣息陡然再次暴漲,長恨劍上劍氣如芒,終于與主?人完全的心意相通,融為一體,以?至于靈劍自身全部的劍意終于被?顧光霁瞬間激發了?出來。

刀尖舔血如家常便飯一般的赫煜何嘗看不?出,顧光霁此時對?他已?生出殺意,當機立斷右手一擡,令溫蘿感到十分熟悉的狂暴風柱驟然出現?在空中,然而它們的目的地卻并非對?面?,反而将躲在他身後的三人一個接一個地拎到了?他身前來,他本人則如先前那般就着慣性向後蕩去。

雖說心中驚怒,可是大?敵當前,三人還?是不?得不?紛紛舉劍,拼盡全力地向顧光霁攻了?過去。

顧光霁視線越過三人,冷冷注視着早已?躲到後方的赫煜,并不?出劍,雙指間一點淩厲的白色劍氣瞬間撕破了?三人劍意合力凝成的攻勢,指尖微動,挨個碾碎了?他們的靈脈元神扔了?出去。

只聽砰砰砰三聲,三人接連撞在不?遠處的亂石中,石塊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四散炸裂。

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雙方情勢完全颠倒。

回想起剛剛說過的話,赫煜只覺得臉上生疼,正要拼命,卻見顧光霁腳步一動,瞬間自百米外閃至他身前,那雙淡漠的琥珀色瞳孔中似乎蘊含了?些隐忍的怒意:“我不?殺你。”

頓了?頓,他淡淡道:“回去告訴南門星,不?要再來找她。”

或許是為了?照顧她可憐的臉面?,顧光霁沒?有說出連名帶姓的冷冰冰的稱呼,只是用一個十分暧昧模糊的“她”來代替。

不?過,他半句都沒?有提到和他本人相關的事情,似乎如今的他根本就不?在乎南門星究竟會不?會為難自己。

雖然沒?有拿什麽?可怕的後果威脅,被?他那雙眼睛這樣盯着,赫煜卻無端冷汗直冒,冷哼一聲,撐着虛軟的身體重新站直,連狠話都沒?再冒出幾?句便匆匆禦劍而去。

危機終于解除,溫蘿兩步跑到垂手而立的顧光霁身側,仿佛剛才在赫煜等人面?前大?放厥詞的人不?是她一般,裝傻作乖巧狀:“你突破成功了?啊!恭喜你!”顧光霁轉過頭來睨了?她一眼,答非所問?:“你開心了??”

他這句話來得沒?頭沒?尾,但溫蘿卻敏感地感受到,他正是在說之前她挽着他胳膊那一通狐假虎威的激情發言。

現?在并無外人,再讓她說出那些不?要臉的茶言茶語,她自己都嫌反胃,更何況面?對?着一個冷心冷清的高嶺之花?

想着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溫蘿連忙故作茫然地偏了?偏頭,微微一笑:“開心?當然開心了?,你好就是我好。你現?在變得這麽?厲害,你自己卻好像沒?什麽?反應,我恐怕比你本人還?要開心!”

面?對?她顯而易見的強詞奪理,顧光霁倒是破天?荒地應了?一句:“是嗎。”

“當然當然!”

表忠心的機會她怎麽?能不?牢牢抓住?溫蘿趕忙連連點頭,真誠道,“我的心意日?月可鑒,畢竟……”

正想扯幾?個理由佐證自己的觀點,溫蘿卻發現?再往遠說就恰好又要繞回她想要盡力回避的原點去了?,瞬間住了?嘴,心下十分詫異地看向一臉平靜的顧光霁。

這應該只是巧合吧?顧光霁怎麽?看也不?像是會故意套她的話捉弄她的那種人。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天?邊或密或疏的雲層也染上了?淡淡的深灰色澤,一輪彎月皎皎生輝挂在天?邊,失去了?陽光炙烤的溫度,空氣中熟悉的刺骨寒意又席卷而來,溫蘿下意識搓了?搓雙臂,碰到傷口又是一陣痛呼。

她突然話鋒一轉,再次可憐巴巴地把兩只千瘡百孔的手伸到顧光霁眼下,賣慘道:“你看,我都這樣了?!你竟然還?有心思質疑我開不?開心?我餓了?,餓了?好幾?天?了?,我還?累!還?冷!我們現?在怎麽?辦?”

溫蘿沒?想到,顧光霁不?僅沒?躲,反而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的右手到眼下仔細觀察了?起來。

她身體下意識緊繃起來,顧光霁卻沒?有多?餘的動作,就着月色看了?一會便微微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感受着什麽?,半晌睜開眼道:“不?遠處有個廢棄的木舍,今晚先在那裏湊合一晚吧。”說罷輕輕松開了?她手腕處的手指。

溫蘿揉了?揉略有些僵硬的手腕,狐疑道:“為什麽?不?直接回青玄宗?到那以?後我自然可以?好吃好喝好睡地過一陣子,然後嘛……再拜托你送我去無盡海。”

顧光霁原本已?經轉過身準備帶路,聞言微微側過頭,琥珀色瞳孔在濃密的睫毛下轉向她的方向:“如果今天?你還?有興致應付長老們的諸多?疑問?的話。”

溫蘿一愣,她本人倒是沒?想太多?,反倒是顧光霁主?動替她面?面?俱到地考慮了?一圈,才瞬息之間做出了?這種看似簡單随意的決定。

青玄宗衆人現?在恐怕大?多?避她如蛇蠍,生怕她使出什麽?花招手段把好端端的弟子勾搭跑了?,這次“顧光霁為了?救她私自下山甚至遇險差點挂掉”說不?定已?經成了?她身上第一樁無可原諒又令人警惕的罪狀,迎接她的恐怕不?是什麽?美酒佳肴,反而是以?保護為名的軟禁和審犯人一般的各種問?題。

雖然這對?于她本人來說不?是不?能應付,但是對?于真正的缪馨兒這樣從小嬌養驟逢家變的大?小姐來說,一天?之內先是沒?了?父母家園,又緊接着目睹侍女慘死,自己甚至差一點就要沒?命了?,再在各種問?訊中被?來回反複地揭開傷疤,實在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能緩一天?就緩一天?,能多?做一點心理建設是一點!

想通這一層,溫蘿也不?禁有些動容,缪馨兒攤上這種未婚夫真是不?知道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她十分乖巧地點了?點頭:“那好吧。”

沒?想到黑壓壓一片的密林之中竟然真的修建着一排精致的木屋。

屋舍簡單用原木搭造而成,一根根結實平整的原木搭起四壁,屋頂上鋪蓋着厚厚一層茅草,幾?扇被?人精心雕琢過的木窗高高支起。門前是專門用石塊堆砌而成的甬路,石塊被?打?磨的光華圓潤,在月色下反射出隐隐光澤。整排木屋周圍都被?人用竹籬笆圍起,圈出了?一個整潔的院落,可以?看出原主?人極其雅致講究。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只依稀殘有一絲微弱的灰藍,借着這沉暗的光線,溫蘿上前兩步向其中一扇半遮掩的門內望去。

正如顧光霁所說,這排木屋早已?廢棄,此時屋內并沒?有什麽?陳設可言,只剩一張積滿了?灰塵的和長凳,角落裏零星堆着幾?塊廢木頭,倒是正适合他們拿來生火取暖用。

自從進入這個時間點,日?子就格外凄慘的溫蘿對?這略顯凄涼的一幕已?經見怪不?怪,只不?過房間不?僅陳設簡陋,就連空間也很小。不?僅如此,這一排房屋之間間隔也極小,看起來倒不?像是左鄰右舍,反而像是由一人所有,分出了?幾?個功能不?同的區域。

想到這裏,她小跑兩步到臨近那間屋外推門一看,果然屋內陳設大?有不?同——這間屋內簡單擺着一面?竈臺,臺邊是幾?罐空空如也的陶瓷壇,四周地面?上稀稀落落扔了?幾?口大?小不?一的鍋碗瓢盆,看起來更像是廚房。

顧光霁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她身後,不?知為何,他身上雖有血跡,卻沒?有什麽?血腥氣,反而帶着一股淡淡的冷香。

他的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落在溫蘿略有些興奮的表情和晶亮的丹鳳眼上,道:“你要吃什麽??”

見他一臉認真,溫蘿不?禁生出幾?分逗他的興味來,故作嬌縱道:“我餓得現?在能吃下一頭牛,自然什麽?都想吃。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游的,我都要!” 說完,她露出一個十分可憐的表情來,眼巴巴地盯着面?無表情的顧光霁,“……你能幫我辦到嗎?”

顧光霁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半晌纡尊降貴地輕啓薄唇:“就這些?”

什麽?叫就這些,這深山老林裏,能吃到這些已?經算是滿漢全席了?。

溫蘿扁了?扁嘴,随意點了?點頭:“嗯,就先這些吧。”

卻沒?想到,她話音剛落,長恨便破鞘而出,四周瞬間亮如白晝,顧光霁足尖輕點,便随着長恨如一道白光瞬間向遠處掠去,消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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