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二只男主(二十七)

院中一條小路橫穿低矮的平房, 曲折通向不遠處儲府主人居住的庭院。

顧光霁并未與溫蘿并肩而行,而是微微錯了幾步走?在她前面。

他身?材颀長,從後面看過去?略顯清瘦, 可比起溫蘿上一眼?見過的少年時期的他,單薄肩膀早已褪去?了青澀變得寬闊,顯露出了獨屬于青年如鋒芒畢露的寶劍一般挺拔的輪廓。

一路上, 他都并未回頭, 也并未出聲,可腦後卻像是長了眼?睛一般,腳下步伐節奏随着她速度的變化而變化着。

西廂房并不難找,尤其是有一個行走?的GPS導航在, 兩?人不過行了一炷香的時間,便找到了秦靈和容玗所在的房間。

不知為何, 骨女?并未立刻傷及兩?人的性命, 此刻兩?人只是陷入了昏迷, 被五花大綁後随意?丢在牆邊。

溫蘿連忙上前兩?步, 試了試兩?人的鼻息, 指尖觸到溫熱的吐息才終于放下了一顆心,輕輕搖晃秦靈的身?體,喚道:“醒醒, 師姐!”

她接連喚了數聲, 沒想到秦靈竟然當真在她的聲音中幽幽轉醒。

在她的角度,視線中剛好可以看見顧光霁一身?标志性的白色長靴與衣擺, 瞬間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顧……”

“別激動別激動。”

溫蘿連忙一手将她按了回去?, 道:“先不說顧光霁的事, 你和容玗師兄究竟發生了什麽??”

說到正事,秦靈面上立刻嚴肅起來?, 道:“她們恐怕早就發現我?們的計劃,今晚實際上是來?了一出守株待兔。我?和容玗剛一進屋,見到儲琦南在床上睡得正香,上卿也并未警醒,便上前确認,沒想到床上躺的那人根本不是儲琦南。”

“然後呢?”

“然後?當然就是上卿劍身?驟然亮起,我?便立刻給你發了傳訊,但是那時我?已經來?不及反應回擊,便感覺腦後一痛,被她劈暈扔在這裏了。”

溫蘿上下打量她一眼?,道:“總之,沒事就好。不過,她們既然要守株待兔,為何卻只将你們劈暈,卻并不取你們性命?”

而且,分明先前,她能夠感受到這個方向傳來?了一陣劇烈的靈力波動,可聽秦靈的敘述,她和容玗卻自始至終并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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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一直未開口說話的顧光霁卻突然道:“耳墜,碎了。”

耳墜?

溫蘿定睛看向秦靈耳間的水滴形吊墜,原本珠圓玉潤的晶體此刻竟當真碎裂,片片掉落在秦靈肩頭,後者也是一愣,一手撫了撫略有些硌手的殘存部分,了然道:“原來?如此……”

回想起她剛入無盡海時,秦靈對自己?的那句囑托,溫蘿心下了然,原來?剛才那陣波動竟是秦靈耳畔的吊墜之中積蓄的靈力感應到主人有殺身?之禍,自爆防禦所致。

那她剛才身?上竄出的那串赤紅色的火焰,莫非也是因此而驟然出現的?

秦靈卻并未留意?她的怔愣,暧昧地沖她挑了挑眉,湊近她道:“顧光霁怎麽?會在這,你倆私下裏還有聯系?”

溫蘿扶額:“沒有,他是為了追殺骨女?而來?。”

“喔,無聊。”

秦靈翻了個白眼?,全無剛剛置身?險境的後怕,立刻爬起身?去?察看容玗的情況去?了。

溫蘿悻悻站起身?,顧光霁似乎當真是為了追查邪祟而來?,此刻一震衣擺,一言不發地走?近那張雕花木床,微微傾身?察看起床上那具假扮“儲琦南”的□□。

雖說她實際上昨天才見過他,還是十六年前眉眼?舒展的溫和少年,可現實中兩?人已經五年未見過面。

溫蘿在原地轉了兩?圈,沒話找話道:“那個……床上那位姑娘是死是活?”

顧光霁聞言微微擡頭,向來?波瀾不驚的表情卻是微微一變,溫蘿剛要追問,就感到頸間一涼。

視線緩緩向下,只見一把?刀刃如霜般淩厲的匕首正卡在她下巴處,耳邊傳來?十分熟悉的聲音:“都不要動。”

溫蘿只覺得眼?前一黑,小說界的金科玉律向來?如此——反派死于話多,正派死于不補刀!

可憐她的脖子,今天究竟要遭幾次罪啊……

容玗剛在秦靈“溫柔的臉部按摩”下幽幽轉醒,就見溫蘿頸間架着一把?刀,背後立着半人不鳥的四不像,頭腦之中昏沉瞬間驚散一片,連忙起身?高呼道:“小師妹!”

顧光霁眼?神漸冷,長恨感應到他驟起的強烈殺意?,在劍鞘之中驚顫。

秦靈離他最近,只覺得他周身?寒意?如有實質般直往身?上飄,心下微微一驚,見溫蘿嬌嫩的皮膚上隐約可見一道顯眼?的紅痕,立馬将先前那陣怪異之感抛到腦後,怒道:“我?勸你還是放開,待會好給你個痛快,沒見現在誰在這呢嗎?”

“放開?”

姑獲鳥冷笑一聲,嗓音因之前的痛苦呻.吟而顯得嘶啞不成人聲:“橫豎我?也沒有活路,還不如拉一個墊背,為我?和姐姐報仇。”

“別沖動。”溫蘿小心翼翼地将脖子向後靠了靠,岔開話題糊弄道,“你要是心疼一身?好看的羽毛,我?再幫你治,好不好?”

姑獲鳥道:“姑娘花言巧語,比起男人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這話一出,不知是不是眼?花,溫蘿只覺得顧光霁眼?神微微動了動。

好家夥,簡直把?她說成了個史?詩級渣男。

溫蘿正待再開口替自己?的名?聲辯解幾句,卻感到姑獲鳥執着匕首的手微微抖了抖。

耳畔傳來?一聲悶哼,她連忙擡手死死握住她欲向她頸間遞刀子的手,身?體一轉,便将靠在她身?後的姑獲鳥自肩頭一轉,狠狠甩在了地上。

任務成功提示音随即響起:“叮——恭喜維序者溫蘿,完成主線劇情【人面】,獎勵劇情值20%,當前劇情值60%,距離成功越來?越近了哦~”

溫蘿轉過頭,姑獲鳥一倒下,她身?後隐着的令她突然痛呼的罪魁禍首便顯出了身?形來?。

只見一身?紫衣的青年傀儡一手執着長劍,面色平淡地甩了甩劍上殘存的妖血,恭順地垂頭向後微微退了一步。

自他身?後,一抹錦葵紫的身?影背着手,步履悠閑地大搖大擺走?了過來?。

墨玉在他腰間随着動作左右搖曳着,月綸垂眸掃了一眼?倒地氣?絕的姑獲鳥,視線落在一臉訝然的溫蘿臉上,輕笑道:“果然資質平平,五年來?也并無什麽?長進,連這半殘的玩意?兒也料理?不幹淨。”

“月綸?!”

秦靈只覺得一陣魔幻,分明幾人都處在扶餘境內,可元和的顧光霁和遠在雲州的月綸竟然一時之間全都聚集在了此處,不由得開口道:“顧師兄要追查骨女?下落也就罷了,你怎麽?也在這裏?”

“我??”

月綸懶洋洋地掃了她一眼?,道:“五年來?我?一直在五洲各地游歷,扶餘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出現在此很奇怪嗎?”

原來?自從上次一別,月綸一直并未回到藏月門,溫蘿擡眼?看了一眼?秦靈的表情,見她并無異色,想來?月綸并未說謊。

望着月綸一臉泰然,秦靈內心嗤了一聲。

忽略他避重就輕的言論,月綸所說并不假——這五年來?,他的确一直在五洲大陸各地游歷除邪祟,只不過最常出現的地帶便是扶餘周邊。

小心地擡眼?看了一眼?身?旁面無波瀾的顧光霁,秦靈忍了忍,将即将沖出口的腹诽調侃硬生生憋了回去?。

月綸微一擡手,方才将姑獲鳥一擊斃命的傀儡便垂手退到了他身?後,他向前緩緩踱了幾步,在溫蘿身?旁站定,眼?睛微微一眯,視線對上正淡淡注視着他的顧光霁,扯了扯唇角:“我?聽聞姒柔仙子帶了一批弟子下山在元和境內排查骨女?下落,怎麽?就你一個人突然來?了扶餘?”

顧光霁眸光微沉,淡淡道:“與你無關。”

月綸撫了撫腰間的墨玉:“先前感受到那陣靈力波動,我?便自作主張傳訊通知了姒柔,想必他們明日?便可趕到扶餘。”

顧光霁眼?神漠然,移開了視線。

見氣?氛不對,秦靈心下嘆了口氣?,岔開話題道:“現在說這些幹什麽?,還是先想想如何向儲府解釋儲琦南已死的消息吧。”

月綸也轉過頭去?,解釋道:“之所以儲家無人察覺此刻靈力異動,恐怕是因為骨女?祭出的可以隐匿蹤跡氣?息的結界。公叔陽冰此番并未跟來?,我?對陣法?并不擅長,只能等明日?他們正常轉醒。”

說罷,他自出現後便從未光明正大落在溫蘿身?上的視線終于轉向了她,側過頭垂眸看向她:“喂,你剛才沒事吧?”

“……沒事。”

溫蘿怔了一怔,卻見顧光霁突然上前,目光落在她頸間,自儲物袋之中拿出一瓶傷藥,右手微擡遞到了她面前。

“你不是從不随身?攜帶傷藥嗎?”

回想起當初兩?人在木舍之中凄慘的景象,溫蘿只覺得口中那股草藥苦澀的味道再次席卷而來?,帶了幾分詫異地看向他。

他并未開口,只是将瓷瓶塞進了她手中,全然忘記了她本人此刻早已與五年前不同?,自行調配傷藥尚且不在話下,更何況随身?帶上兩?瓶。

不過,男主的好意?她當然是要手下,尤其是闊別五年之後他的主動示好。

溫蘿立馬笑嘻嘻地接了過來?,沖他眨了眨眼?:“多謝。”

月綸斜睨了他們一眼?,咬肌微微動了動,道:“距離日?出還有幾個時辰,你們就打算在這一直等着?”

他這話一出,屋內幾人紛紛一怔,方才轉醒的容玗沉吟片刻,道:“不如諸位随我?們一同?回無盡海休息一夜。”

“沒錯!”

秦靈眼?前一亮,沖溫蘿擠了擠眼?睛,視線落在了抿唇不語的顧光霁身?上:“正好可以見見無盡海的美景,五年前我?就邀請過你們,當時偏偏沒有一個人願意?來?,這次總得賞臉了吧?”

她話音剛落,沒等屋內一白一紫兩?道聲音開口答話,屋外便傳來?一道清泠泠悅耳的女?聲。

“不知無盡海是否有多餘的空房,能夠讓我?等也一同?湊個熱鬧?”

溫蘿只覺這道聲音一出,顧光霁無波無瀾的表情隐約冷了幾分,月綸更是揚了揚眉,眼?中顯出幾分戲谑地看向一身?白衣的男人:“找你的。”心如電轉,幾乎是瞬間,溫蘿便了然了來?者的身?份。

白衣女?子墨發飛揚,寬袖緩帶,清冷如雪,身?後跟着一列同?樣着白衣的青玄宗弟子,額頭飽滿,鼻頭精致,一雙細長如絲的雙眼?中閃着微弱的淩厲敵意?,自門外踏入之後便定定地望向了她的方向。

“姒柔?”

秦靈微微一怔,聽月綸之前所言,他發出傳訊不過一個多時辰,姒柔那時應當遠在元和,竟然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之內便趕到了扶餘。

姒柔向秦靈微微點頭以示回禮,提劍的手微微抱拳,向在場衆人見了禮,目光在顧光霁身?上微微一頓,便看向了溫蘿。

“你……就是缪馨兒?”

清風朗月,春日?融融,可被她那雙淬着寒意?與莫名?敵意?的眸子盯着,溫蘿只覺得周身?一冷,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起來?:“是我?。”

姒柔打量着面前一身?琉璃色長裙的少女?,只見她一頭濃密烏黑的長發如濃雲一般,在屋外傾瀉而入的月色映襯下微微閃耀着瑩潤的光澤,面龐圓潤向尖處收,眉眼?精致,尤其是一雙天生含媚的丹鳳眼?,此刻正微微斜着視線凝視着她,通身?皆是橫生而不自知的瑰豔與嬌媚。

饒是她自诩美人這麽?多年,甫一見到這張臉,心中也是下意?識生出了幾分自慚形穢來?。

姒柔定了定心神,眼?前場景她只需掃一眼?便知道姑獲鳥與骨女?皆已被衆人斬于劍下,既然危機已經解除,那麽?顧師兄便也沒了留在扶餘的理?由,不由得将視線落在他身?上,道:“師兄,既然邪祟已除,我?們便立刻回元和吧。”

秦靈瞥了一旁靜默不語的溫蘿一眼?,下意?識維護道:“這麽?晚了,又不急于這一時半會,無盡海也不缺這幾間房。”

姒柔被她柔中帶剛的話怼得一梗,下意?識擡眸看向垂眸而立的顧光霁,向來?清冷的面上顯出幾分無措來?,直惹人垂憐:“師兄……”

然而此刻站在她對面的卻是一名?無情道大成的劍修,心中全無旖旎暧昧的心思,看到她面上那幾分柔弱面色變也未變,只是淡淡道:“明日?還需與儲家交代,師妹若是心急,不妨先行回宗門。”

姒柔面色微微一沉,沉默片刻道:“是我?考慮不周,既然如此,就得麻煩缪師妹了。”

“主人,她為什麽?光提你,卻不提秦靈和容玗?”

溫蘿心下冷笑一聲:“你說呢?觀察了這麽?久,秦靈與容玗看起來?基本上是無盡海內部自産自銷的CP,姒柔對他們又沒什麽?興趣,要搶的可是缪馨兒的未婚夫。”

想茶她?

那她恐怕是找錯對象了。

溫蘿面上仿佛并未感受到姒柔幾乎掩飾不了的敵意?,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十分善意?的笑容,道:“不麻煩,姒柔師姐既然是顧光霁的同?門師妹,那便也是我?敬重的人。”

姒柔黛眉一擰,對面女?子原本便豔光四射的那張臉,因着她此刻那抹柔和的笑意?更顯出了幾分嬌弱來?,且話裏話外皆是在炫耀她與顧師兄的親密無間,仿佛女?主人一般全然沒有把?她這個人放在眼?裏,下意?識開口要回怼,卻聽月綸輕“啧”了一聲,不由得微微頓住向他的方向看過去?。

只見他雙手松松背在身?後,眼?中閃爍着些微的戲谑與不悅,斜斜地睨了過來?,道:“姒柔,叫你來?是幹正事的,又不是想看你們在這耍嘴皮子,差不多行了。”

他這一番話夾槍帶棍,從語氣?到內容皆沒有為她留任何情面,話音入耳的瞬間,姒柔只覺得心底隐秘的心思似乎被他扒光看了個幹淨,不由得心頭一跳,又驚又怒地住了嘴。

随即,她心下又立刻油然而生一股憤懑惱怒來?。

顧師兄也就罷了,月綸是什麽?人?

——含着金湯匙長大的藏月門下一任掌門,天資極高,生的也是天命風流,可就是性格古怪,向來?對人不假辭色。

就連他,也會如此不加掩飾地替缪馨兒說話?!

姒柔咬了咬牙,正待說些什麽?,就見顧光霁輕飄飄一眼?掃了過來?,心下無端一涼,徹底歇了心思,安靜立在一邊。

溫蘿心下略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她倒是沒想到,連她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麽?,就率先有兩?人坐不住一般替她解決了這個小麻煩。

這一刻,她終于體會到了瑪麗蘇小說女?主的爽感。

以後若是有類似的任務公布在公告欄,她一定得想個辦法?搶過來?……

心下天馬行空,溫蘿笑意?更深了幾分,瞥了面沉如水的姒柔一眼?,故作單純無辜道:“姒柔師姐随我?走?吧,不過,你臉色為什麽?突然這麽?難看?是不是趕得太急太過勞累了?”

姒柔臉色一僵,面無表情道:“多謝師妹關心,無礙。”

随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跟着缪馨兒來?到無盡海的,只覺得在這個女?人身?邊,她的意?識仿佛被封存在透明罐之中一般,分明有着知覺,卻迷迷蒙蒙如游魂一般,身?體只能随着下意?識驅使行動。

幾人回到無盡海之後已是三更,剛來?到永澤院門前,便見韻流一身?繁複長裙,面上含着隐隐的憂慮望了過來?,容玗一愣,連忙上前道:“母親,我?們都沒事,有驚無險。”

韻流目光如柔波般掃了他身?後幾人一眼?,道:“嗯,靈兒已傳訊給我?,說今夜會來?些客人。”

溫蘿只覺得身?邊兩?道清風拂過,月綸與顧光霁同?時上前一步行禮道:“晚輩見過韻流掌門。”

韻流微微一笑:“不必多禮,不嫌棄的話,今夜你們就宿在永澤院吧。”

說罷,她視線在秦靈與溫蘿身?上轉了一圈,最終定在了一臉平靜的溫蘿身?上:“馨兒,交給你來?安排。”

溫蘿怎麽?也沒想到,十分鐘之後,她會躺在床上與姒柔大眼?瞪小眼?。

永澤院雖說不小,可突然多出十幾號人來?,剩餘的空房也确實不夠分。

在讓顧光霁和月綸“同?床共枕”一晚和她與姒柔“交流感情”之間,溫蘿掙紮了半天,還是盯着壓力,迎着姒柔黑如墨的臉色将她拉近了自己?的房間。

雖然不清楚緣由,但是顧光霁和月綸“表面兄弟”的塑料關系,她早就看在眼?裏,想必要是真的讓他們睡在一起,她嚴重懷疑會出大事。

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張精致完美的臉,姒柔只覺得渾身?僵硬。

雖說顧師兄風光霁月,她心中不願他與他人同?房,即使那個人是月綸也不行,可她也完全沒有想要付出與面前這個女?人同?床這樣慘痛的代價來?交換呀!

近距離觀察這張臉,姒柔只覺得對方那張令人豔羨的臉上,皮膚比方才遙遙看來?還要細膩,那雙眼?角微勾眼?尾上揚的眸子帶着淡淡的媚意?,而其中那雙如水的瞳孔卻毫無勾人之意?,反倒帶着幾分隐約的無辜純良,這兩?種格外矛盾的氣?質同?時出現在同?一雙眼?眸之中,令人格外着迷沉醉。

眼?見着那雙眼?睛微微眨了眨,纖長卷翹的睫毛仿佛在她心上掃過,帶起微癢的錯覺,姒柔晃了晃神,心下一驚。

她在想什麽?呢!

這是她畢生最大的情敵!

溫蘿只見面前姿容清麗的少女?繃着一張臉,視線雖說落在她身?上,可又似乎沒有焦距一般,反而不斷變換着神色,心下生出些好笑來?,主動開口道:“姒柔師姐,你沒事吧?”

姒柔面色微微一頓,視線下意?識自她雙眸上飄移而下,落在兩?人之間宛如楚河漢界一般泾渭分明的空隙中撒歡的阿蘿身?上,似是也無法?忍耐空氣?中詭谲沉默的氣?氛,木着一張俏臉,沒話找話道:“這玉胭兔是你養的?”

“是呀。”

溫蘿面上露出一個十分純良的笑容,假意?嬌羞道:“這是五年前顧光霁替我?找來?的,很可愛吧?”

聞言,一聲清淺的呼氣?聲在寂靜如死的空間中響起,姒柔翻了個身?,平躺在松軟中散發着淡淡馨香的枕頭上,微微閉上了眼?睛。

她還是別說話了。

不然早晚要被這個女?人氣?死。

翌日?清晨,月綸推門而出之時,正巧見到顧光霁早已一襲清冷白衣靜立在溫蘿房前不遠處,聽見他的動靜後微微動了動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冷淡地望了過來?。

月綸揚眉:“你怎麽?在這?”

顧光霁掀起眼?皮:“這話該我?問你。”

時隔五年,兩?人再一次單獨對視在一處,心下敵意?與試探卻并未随着時間的流逝而沖淡,反而莫名?有些愈演愈烈的趨勢。

沉默片刻,月綸轉身?和上門,三兩?步踱到顧光霁身?畔,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道:“你是擔心姒柔和她相處不來??”

顧光霁破天荒地微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略帶些諷刺的笑,冷淡道:“你傳訊将她叫來?,難道并非出此考慮?”

月綸訝然地看他一眼?,輕笑出聲:“你倒是清醒。不過,我?本來?只打算借她之手逼你回元和,卻沒想到出了差錯,反而把?她給留了下來?。”

說到“差錯”兩?個字,他掃了面前男人漠然無波的面容,輕哼了一聲。

“我?回元和于你有何益處。”

顧光霁微微轉過身?,上前兩?步平視着月綸,道,“為了讓你有機會與她獨處?”

沒有想到他會說的如此直白,月綸面上愣了一愣,一手下意?識摸了摸下颌,道:“既然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走??你修無情道這點人盡皆知,和她即使有着一層未婚夫妻的關系,也不可能有什麽?結果,何必非要攔在她心門外面不讓人進?”

不可能有什麽?結果?

思緒瞬間抽離,飄忽之間仿佛回到了那一夜少女?面上帶笑眼?中卻含着隐忍悲傷的臉,漫天星辰之下,微風拂過她細碎飄逸的墨發,她微微側過頭來?笑着問他:“如果要你在我?和青玄宗之間選一個,你選誰?”

那時他并未說出口便被她打斷的答案,在他心頭千回百轉卻随風般消散。

向來?平靜的眸中陡然寒意?肆虐蔓延,顧光霁冷冷注視着他,道:“為什麽??”

周身?溫度驟然下降,察覺到他的不悅,月綸眉頭微皺,卻是分毫不讓:“什麽?為什麽??”

唇角動了動,顧光霁一字一頓道:“為何你執意?要留在她身?邊?”

為什麽?……

月綸眼?中微微顯出幾分迷茫來?。

非要說出一個原因,他其實也說不上來?。

他自出生之時便受到萬衆矚目,月家人血脈之中蘊藏着巨大的能量,而他則是歷代月家人之中格外出挑的人才,自然被寄予無數厚望。

于是,自他記事起,所聽所見所學皆與藏月門的未來?息息相關,男歡女?愛之事卻是一竅不通,此刻一時間竟也答不上這個問題。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為什麽?會在這五年裏格外留心扶餘的消息,但凡抓住機會,便會立即前往此處除邪祟,心中更是次次都隐隐含着是否能見到那個女?人的希冀,在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之後難免失望煩躁。

他只知道,她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幽香不僅不像尋常女?修那般使他厭煩,反而似是有着魔力一般教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話多又狡黠,卻并不讓他覺得她心浮氣?躁,反而心上像是被羽毛輕掃一般癢意?難耐;她天資不高,修為平平,僅僅靠着一張豔光無匹的臉就惹得周遭人人都對她關愛有加,他不僅沒有因此心生鄙夷,反倒是生出了幾絲隐約的焦躁。

起初聽說她與顧光霁身?負婚約,他第一反應便是覺得她可憐,除此以外并無多餘的情緒,可現在每每回想起這件事,他便無端感到煩悶不虞。

或許是因為她曾經救過他一命,因此他不願意?她被困在這樁注定無果的婚事之中不得自由吧。

下意?識忽略了胸口的郁澀凝滞,月綸頓了頓,将問題又抛了回去?:“不為什麽?,我?只是看不慣你屍位素餐。既然你不可能娶她,何必拖着這麽?久也遲遲不解除婚約?”

顧光霁卻并未回應他的問題,只是道:“你并非心悅于她?”

喉頭一梗,回想起珍藏在他儲物袋中已有五年的如意?發簪,月綸猶豫片刻,下意?識道:“是、是吧,我?怎麽?可能喜歡她,你可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你便無資格插手我?與她之間的事。”

即使真的心悅她,也沒有資格。

氣?氛陡然更僵硬了幾分,卻聽溫蘿房中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兩?人面上一僵,連忙紛紛收斂了空氣?中不斷碰撞的敵意?,先後望了過去?。

只見溫蘿一馬當先,神清氣?爽地推門而出,面上帶着殘存還未來?得及褪去?的笑意?,望見他們守在門外,微微一怔便笑道:“早啊!”

視線向後。姒柔一身?白裙,木着臉抱着同?樣通體雪白正一臉燥郁地蹬腿掙紮的阿蘿跟在她身?後踱了出來?,視線在顧光霁身?上微微一頓,便情緒莫名?地撇開了眼?去?,沉默地在原地不說話了。

溫蘿回身?一手勾住她肩頭,在兩?人驚訝的目光之中,姒柔不僅并未掙脫,反而別別扭扭地靠近了幾步。

昨夜天都快要亮起的時候,失眠幾乎一夜的她實在是忍受不了內心的羨慕與好奇,将早已陷入沉睡的溫蘿搖了起來?,勒令她被迫“促膝長談”了起來?。

卻沒成想,原本的“興師問罪”與挑釁卻在溫蘿娓娓道來?的過往和不幸之中逐漸消磨殆盡,反倒是一陣莫名?的同?情與心疼不聽話地在心間紮了根。

原來?她與父母在顧師兄還未嶄露鋒芒之時便對他百般維護,先是不計較他被錯認的不佳根骨而維持着婚約,真心實意?地愛護他,而後更是大愛無私地将唯一的通行令牌送給了他,這才造就了顧師兄這十六年來?的驚才絕豔。

不僅如此,他們少年時便情定終身?,可入了青玄宗之後,顧師兄竟然單方面撕毀了兩?人之間的約定,改修無情道,從此兩?人再無可能,只得相忘于江湖。

這是什麽?可歌可泣的凄美愛情故事啊!

将前因後果一通梳理?,早已是天光乍亮。

沒想到顧師兄看起來?清冷如霜,高潔似月,竟然能夠做出如此涼薄之事。

姒柔頂着一夜未眠的混沌心中暗暗起誓,她再也不要和缪馨兒争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了!

心中正暗自腹诽着,卻見顧光霁身?形微微一滞,原本淡淡垂下的眸中暗芒微閃。

“怎麽?了?”

月綸離他最近,不置可否地随口出聲問道。

“百裏之內,突然生出一股劇烈的靈力波動。”顧光霁阖眸,眉峰微斂,半晌睜眼?道,“似乎有秘境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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