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2 丫頭,有緣自會相見……
第二天中午, 林宛去照相館取照片,老板将兩張照片放進紙袋裏遞給她。
“今天,小男朋友不來?”
林宛迫切地看了看照片, 笑道:“他還不是我男朋友,還沒有正式交往。”
照片拍得很清晰,兩人并肩站在一起, 男高女低,畫面美好和諧。
“不是男朋友?手都牽了,還不是?”
用拇指擦了擦照片裏周時雨清俊的臉,林宛眉眼含笑:“他經常生病, 我們幾天才見一次面,平時不能親又不能抱,他才不像男朋友。”
而且每次親嘴,他不會給她親很久, 總是五六分鐘就不讓親了, 他這是哪門子的男朋友?當然了, 這種事情林宛斷然不會跟店老板說。
走出照相館,外面空氣陰冷潮濕。
今天星期四, 江河高中的學生剛剛放學,不少學生在街道上穿行。
米粉店鋪門口排了很多人, 大多都是學生,每次有人掀開熱鍋要一勺骨頭湯, 那大鍋的四周都升騰一股股白霧。
林宛站在道路旁, 一邊含棒棒糖,一邊低頭欣賞照片。
恰時,一班的班長白芷萌和幾個女生經過她的身旁,女生們似在讨論什麽話題, 神色嚴肅而認真,沒有人留意到路邊無所事事的林宛。
“我聽班主任說,他的心髒病很嚴重,昨天晚上突然發作,被送去醫院的時候,醫生說是心力衰竭。”
一個女生吓得臉色發白:“天啊,我家住在江河醫院附近,昨晚深夜總是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聲,不會是......”
“我爸就是心髒科醫生,就在江河醫院裏工作,昨晚半夜我爸被叫去醫院,今早上都還沒有回來,我媽就給他打電話,他說醫院裏住進來一個很重要的病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白芷萌道。
“天哪!周時雨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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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說到一半,突然就沉默了,大家互相對視,彼此心照不宣。
林宛手上的棒棒糖掉地,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她們說的真是阿雨嗎?明明昨天他還跟她在一起......
為一問究竟,林宛上前擋住白芷萌的去路,她直定定看着她,好似要從她眼睛裏辨別事情的真假。
“你,剛才在說什麽?”
林宛突然出現,女生們被驚了一下。
對上林宛的目光,白芷萌屏住呼吸,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林宛。
在江河高中裏,她當然知道林宛的大名,一個異性緣很旺的舞蹈生,現在近距離看她,發現她是真的漂亮,不是那種乖巧的漂亮,是那種靈動的含帶一絲絲張揚的漂亮。
很多人都說,周時雨和林宛走得近,周時雨喜歡林宛,她真不想相信,那個從大城市來的氣質脫俗的男生,随便考試都能拿全年級第一的男生,她們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覺得多看他一眼都是一種亵渎的男生,怎麽可能喜歡江河城裏的女孩,可是昨天有人聽到他們在校門口喊話,很多人都聽到林宛和周時雨的吶喊,她才不得不相信。
林宛,她何其幸運,
“他心髒衰竭,情況危險。”白芷萌說。
林宛面色驟然蒼白,她感覺寒冷的氣息鑽入肺腑,身體和心裏都涼得刺骨。
“怎麽可能呢?他昨天還跟我在一起......”林宛故作輕松道。
白芷萌緊抿嘴唇,從林宛話裏不難聽出,周時雨真的和林宛在一起了,她低下頭,心裏生出一絲自卑感,以前......周時雨多跟她說一句話,她都會開心很久,以為自己是特別的,現在想想林宛得到的,才是最特別的。
見她久久沒有回答,林宛大喊:“不是他對不對?你說話——”
白芷萌驚了一下,道:“你們......不是在一起了嗎?你不知道?”
林宛向後退了兩步,眼眶通紅。
其實心已經有了答案,昨天門衛跑來追趕他們,她帶他跑遠,他身體的情況就很不好。
都是她的錯,是她疏忽了,她居然忘了他不能運動。
林宛轉身跑遠,她穿過人潮湧動的街道,穿過曲曲折折的小巷,一口氣跑了四公裏,她來到江河公園的古堡別墅門前,她來不及喘息一口氣,便對整棟龐大的建築大喊。
“阿雨——阿雨——你在不在——”
今天的江河城也很冷,黑色鐵門更是冰冷刺骨,林宛的手早在幾天前,就被寒氣凍傷,每至深夜雙手都會發熱發癢,奶奶說這個叫蘿蔔,說她林宛的手長蘿蔔了。
此刻,她用手抓住鐵門,露在外面的皮膚被冷風吹得生疼。
“阿雨——阿雨——回答我——”
古堡別墅大門緊掩,在她的記憶裏,這扇門就沒有開啓過,它就像一個巨大的寂寥的山,任憑她如何吶喊,別墅也只是靜靜凝視着她,沉默着,不予理睬着。
林宛喊到嗓子幹澀,這才靠坐在鐵門邊,靜靜吹着冷風。
這風,可真冷啊。
這樣等着,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
一輛黑亮的轎車從別墅後院緩緩駛出,車子的黑色車輪碾過由鵝卵石平鋪的路上,它沉默地進入林宛的視線,又緩緩地駛向江河公園的大門。
林宛神色一頓,她認得這輛車,是阿雨的私家車......
仿佛看到一線希望,林宛朝那輛車狂奔,她希望可以快點見到周時雨,她不想再擔心害怕了......
然而,她剛要靠近,那輛車已經開出公園大門,進入車道後,快速前行。
林宛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會像今天這樣,一直跑一直跑,跑得又快又累了。
“周時雨——”
冷氣進入肺腑,又被她急切的呼吸排出,她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很重,很沉,胸腔似被人碾壓着,要難以呼吸了。
“周時雨——周時雨——”
也許這大街上的人,把她當成了瘋子,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很多年以前,林宛也曾追過一輛車,她的爸爸媽媽坐在車裏,他們帶上行囊離開江河城,說要去追逐夢想,她跑着追爸爸媽媽,但他們沒有回來,最後......也沒有回家。
漸漸的,她視線模糊了,眼前一片朦胧。
可能聽到了呼喚,那輛車最後還是停了,在前方兩百米的路旁。
林宛顧不得歇息,徑直奔向那輛車。
“阿雨......是你對嗎?是不是你......”
車窗落下,可惜不是她想見的人,是一個異常優雅端莊的老太太。
林宛用力呼吸,胸口在劇烈起伏着。
周老太太上下打量林宛,注意到她淩亂不堪的頭發,被冷風吹得通紅的翹鼻,以及額頭和脖子的一層汗漬,問:“丫頭,你就是林宛吧?”
木愣愣看她,林宛點頭,呼吸依舊濃重。
“我聽說過你的事兒了,阿雨把你藏得很嚴實,家裏的仆人和司機都不敢透露關于你的事,我跟阿雨住了這麽久,也是最近幾天才知道你。”
林宛不知如何回答,她現在只想知道周時雨的近況。
可能知道她的擔憂,周老太太道:“阿雨心髒病發作,心力衰竭,危在旦夕。”
眼淚從眼角安靜滑落,無聲無息,林宛毫無察覺。
“你要真是重情重義呀,就放手讓他離開江河城,他現在很危險,這裏的醫療條件救不了他。”
林宛安靜點頭,眼淚剛落下一滴,卻又慢慢地滑落一滴,落在她的黑色羽絨服上。
周老太太動容,原來阿雨喜歡這樣一個姑娘,她願意讓阿雨走,盡管她在哭,她一定是一個善良又熱誠的姑娘。
“別太難過,誰都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老太太細心安慰。
林宛用手擦了擦眼淚,聲音輕顫着:“奶奶,他能治好嗎。”
周老太太:“希望能吧,周家一定會盡力保他。”
林宛點點頭,她想到了什麽,從書包裏拿出一張合照,道:“那,能不能幫我把這張照片給他,能不能幫我告訴他,等林宛十八歲了,會去京市,我會去京市找他......”
老太太接過照片,當目光落在照片上,心裏一顫。
照片裏,女孩眉眼彎彎,男孩笑容內斂,他們手牽手站在藍布前,身體緊貼,莊重中帶幾份喜悅,那分明是兩情相悅的結果,甜蜜的情愫怎麽都藏不住。
她的阿雨,在喜歡的女孩子面前,居然是這般腼腆溫雅的模樣。
再看林宛,老太太溫柔道:“別難過丫頭,有緣自會相見。”
“嗯。”
“我要走了,別再傻傻地追車了。”
“嗯。”
很快,車窗升起,車子慢慢前行,最後漸漸遠去。
林宛小跑跟随,最終還是停下腳步,目送車子消失不見,她獨自站在風裏,忽然感覺整個江河城空空蕩蕩......
——我離開江河城,你會不會難過?
——會,我會很難過,我舍不得你走。
......
後來幾天林宛生病了,她卧床不起,史無前例。
林老太太覺得林宛是染上冬日的寒氣,去弄來不少的草藥和偏方讓她去病,最後都無濟于事。
她其實聽說了,是宛宛那個男朋友走了,她原以為是一件好事,沒想到這野丫頭會一病不起,她以前身子骨好,從來不會這樣生病。
晚上,林老太太端着水盆走進林宛房間,叫她洗腳再睡覺,林宛慢慢坐起來,她将毛巾浸濕後擰幹,先幫奶奶擦了擦臉,再幫自己洗臉。
“奶奶,我們一起洗腳吧。”
老太太擔憂地坐在床邊,她沒動:“你自己洗,水不夠燙,我給你再加一點。”
林宛搖頭,她臉色蒼白,卻故作輕松地笑道:“奶奶,你別擔心,我這是相思病,我只是太想他了。”
老太太無奈搖頭:“你喲,真看不出來還是個小情種,跟你爸一個樣。”
說到林宛的爸爸,祖孫女兩人有說不完的話。
林宛爸爸在追求林宛媽媽的時候,也是要死要活的,林宛媽媽有很多追求者,怕媽媽被人搶走,他每天都去人家單位蹲點,故意制造各種偶遇,找借口請媽媽吃飯,然後送媽媽回家。
第一次告白的時候,林宛媽媽拒絕了他,可能太受打擊,他第二天就病倒了,終究還是不甘心,他振作起來繼續追求,最後窮小子打動了大美人,兩人生下一個小林宛。
後來林宛媽媽說,其實她早就喜歡她爸了,只是女人在于一段愛情裏,總會考慮男人的物質條件,林宛爸爸沒什麽錢,然而他每次登臺跳舞的時候,都叫林宛媽媽着迷。
“宛宛呀,奶奶相信緣分這個東西,你和那個小子,也許真的有緣。”
“嗯。”
“快點好起來,別讓奶奶擔心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