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家

由于蘇承的拖沓，等他帶着羅明德回到蘇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

而中間這段等待的時間足以讓蘇天瑞查到很多事情。

盡管沒有見過羅明德，但是對于兒子選擇的這個對象，他和孔敏慧都已經有了最基本的了解。

蘇天瑞甚至相信，他們知道的可能比蘇承還要多。

誰讓他的好兒子剛見了對方第一面，就敢把人往婚姻登記處領，一見鐘情有這樣的鐘情法嗎？

如果他們按部就班地來，先戀愛再談婚姻，他們也不會有這麽強烈的反應。畢竟同性婚姻在這個國家已經有了一百多年的歷史，不會有哪一對父母要求他們的兒女必須為此做出改變，而“深櫃”在這個時代也是非常罕見的事。

他們夫妻兩個不是什麽頑固不化、自私自利的人。通過締結婚約，從而促使兩個家族強強聯手，守望相助，這種方法所帶來的巨大利益的确令人心動，但要是蘇承不喜歡，他們也不會強求。

畢竟蘇承已經成年了，他的人生應該由他自己掌控，他們為人父母，總不能牽着孩子過一輩子。同樣的，如果蘇承做出了選擇，前路如何，也應當由他自己去面對。

對于蘇承的眼光，過去蘇天瑞從來沒有懷疑過。

只有最親近蘇承的人才知道，他那張漂亮臉蛋的背後隐藏着的究竟是一股多麽可怕的能力。

蘇天瑞一直記得在蘇承六歲那年，他一時興起，帶着蘇承去了蘇氏的總部大廈。恰好他的一個老部下陸陽過來向他請辭，說是身體不好，想提前退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療養。

陸陽在蘇氏工作多年，一直是蘇天瑞的得力幹将，從私心上講，他并不希望陸陽在這個時候離開。

兩人在辦公室裏談了很久，蘇天瑞一直試着挽留他，然而陸陽相當堅持。蘇天瑞看得出他的身體狀态的确很不好，想幫他請最好的醫生，他又說是醫生讓他去休養的。蘇天瑞留不住他，只好放人，還對他說以後有空的話，記得回來看看老朋友。

蘇天瑞把陸陽送出門外，轉身回到辦公室時，就看到蘇承走到他的跟前，問他剛剛這個伯伯是什麽人。

蘇天瑞心裏咯噔一下，連忙問他怎麽了。

蘇承回答說：“剛才那個伯伯很怕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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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什麽？”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怕你，不止是你，還有別的，總之他的心很亂。爸爸送他出門的時候，他倒是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就像是你們常說的‘終于解脫了’。”

因為蘇承這句話，蘇天瑞特意留了個心眼，派人悄悄去調查陸陽。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原來陸陽曾把一份機密文件高價賣給對頭公司，導致蘇氏損失了一筆大生意。陸陽做事向來謹慎，這件事一直沒有查到他的頭上，但是他一直擔心事情會曝光，所以他不願繼續留在蘇氏，這才跑來向蘇天瑞辭職。

蘇天瑞先是查到陸陽在國外銀行的賬戶裏有一筆來歷不明的巨款，于是動用了一點灰色手段，順藤摸瓜，終于找到了他出賣公司的關鍵證據。

最終陸陽只在他那間背山面水的別墅裏住了不到一個月，就被警方帶走，以侵犯商業機密罪關進了監獄。

這個就是蘇承的天賦。

他總是能夠從別人的三言兩語之間捕捉到對方的真實情緒，而且異常敏銳，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在他年紀非常小的時候，他的能力已經有所展露。起初他還會直接去問對方為什麽不說真話。然而随着他一天天長大，他很快意識到掩飾自己是成人世界中不可或缺的技能，他也就不再問了，只是會把他覺得很不對勁的地方記下來，再跑去告訴他的父母。

有時候蘇天瑞會想，或許在蘇承的眼中，根本沒有人能騙過他的眼睛，只有掩飾得比較差勁的，和掩飾得特別差勁的。

如今看到蘇承辦了件蠢事，生氣之餘，蘇天瑞又忍不住地想，他這個兒子畢竟還是一個年輕人，人生閱歷畢竟有限。

他怎麽也不想想，他突然跑去跟別人求婚，而對方張口就答應了他，究竟是貪圖他們家的財力，還是迷戀他的美色，或者根本就是腦子裏進水了。

而無論是哪一種，對于他們家來說都是一個荒誕災難的開始。

“爸！媽！我們回來了！”蘇承徹底無視了家裏的嚴肅氣氛，喜滋滋地拉着羅明德出現在蘇家的客廳裏。

蘇天瑞和孔敏慧早就料到蘇承會帶着羅明德一起回來，如今看到真人，也并不覺得驚訝。

“阿承，你總該先介紹一下！”孔敏慧打量着羅明德，她必須承認羅明德比照片上更搶眼，僅從外表看，不會比他們家蘇承差。可惜腦電波跟正常人不大一樣，外貌再出色又有什麽用？她暗自嘆了口氣。

“這是明德，”蘇承轉向羅明德，笑着說，“這就是我爸我媽了！”

“叔叔，阿姨。”

蘇天瑞朝他點了點頭，又問：“你們……已經登記了？”

“沒有，去的時間不對。”

蘇天瑞想，這跟他打聽到的一樣，他們去得太晚，工作人員都下班了。他都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他想了一下，要是讓他們成功了，他的兒子會不會一手牽着人，一手舉着小本本，昂首闊步地跑進來：“爸，媽，這是我的另一半！”

僅是一個想象就讓他一連打了好幾個寒顫。

蘇承把手裏的點心盒子放到桌子上，拉着羅明德在另一邊的長沙發上坐下，說：“這些是剛出爐的蘇式點心，明德帶的。”

羅明德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來得匆忙，沒來得及打聽叔叔阿姨喜歡什麽，這些點心只能算是聊表心意。”

在來的路上，蘇承就跟羅明德講過他家的情況，蘇家的人并不多，老一輩的都沒有住在這裏，家裏除了他的父母就是他的同胞姐弟。

蘇承的姐姐名叫蘇範，前幾年通過宇航員培訓，如今正滿太陽系亂飛，誰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會跑去哪裏；底下是弟弟蘇繼，整整比蘇承小了七歲，眼下還在念住宿學校，只有寒暑假在家。其餘的除了家用機器人和雇傭的真人，還有一個家庭成員是他媽媽的愛犬深藍，通常家裏人都喊它小藍。

此時這條名叫小藍的薩摩耶正蹲在桌子旁邊，用鼻子嗅了嗅點心盒子，覺得不怎麽喜歡，又搖頭擺尾地跑過來嗅嗅蘇承，再嗅嗅羅明德，繼續歪頭賣萌。

蘇天瑞覺得讓小藍再繼續攪和下去，今晚只能是合家歡的圓滿大結局，于是對蘇承說：“阿承，你跟我到書房來，我和你媽有話跟你說。”

蘇承握着羅明德的手，神色也跟着變得嚴肅起來：“爸，媽，如果你們要跟我說的是我和明德的事，我并不覺得有什麽需要避開明德的。”

“阿承？”孔敏慧有些急了，而她一着急，往往就不知道該說什麽。再加上她和蘇承這個兒子并不是很親近，只好頻頻向蘇天瑞遞眼色，要他來處理。

蘇天瑞拍了拍妻子的手，遞給她一個放寬心的眼神，又對蘇承說，“既然你堅持，那我們就在這裏說。蘇承，想必不用爸爸來提醒你，下午你做了一件什麽事吧？”

“我并不覺得我哪裏做錯了，只能說是出現了纰漏，”說着，蘇承轉頭看向羅明德，眼中帶着歉意，“時間沒有選對。”

“你就認定他了？”孔敏慧忍不住又開口了，“你們才認識一天，你了解他多少，他又了解你多少？”

羅明德聽了這話，心頭猛地一震，因為蘇承母親說的正是這件事的問題所在。

“是的！”感覺到他的不安，蘇承把他的手握得更緊，認真地說，“我認定明德了！”

他第一眼看到羅明德的時候，就知道羅明德喜歡他，這種愛慕的眼神他從很多人的眼裏看到過，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什麽樣的人都有。這些人裏頭，有的圖他背後的蘇家，有的圖他這個人，有的兩者皆有。

羅明德的喜歡，跟其他人的一見鐘情并沒有什麽兩樣，因為所有的一見鐘情，首先看上的都是臉。

可他也知道，羅明德到底是不一樣的。如果你讓他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他沒有辦法說清楚。

但他就是知道。

“我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是跟我過一輩子的那個人。”

蘇天瑞沒有想到蘇承居然會這麽堅定，只好看向另一個當事人：“明德呢，你是怎麽想的？”

羅明德不由朝蘇承看去，四目相接，他能感受到蘇承眸光中無聲的鼓勵，于是拉着蘇承站了起來，說：“我是真心想要和阿承在一起，希望叔叔阿姨能成全我們！”

“你們的想法我們已經知道了，”蘇天瑞示意他們坐下，理清一下思路，“不過，事情來得太突然，我覺得今晚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阿承，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因為我和你媽媽也曾年輕過。但這是你的終身大事，我們不能看着你這樣冒進，我相信明德的父母也是同樣的心情。”

蘇承和羅明德都沒有說話，但他們都知道蘇天瑞說的是對的。

“今晚實在太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蘇天瑞揮揮手，讓管家俞全帶羅明德去客房休息。

羅明德告別兩位長輩，走出客廳，随俞管家上二樓。蘇承也跟着一起走了，一直把羅明德送到了客房門口，又說了幾句話，這才依依不舍地回自己房間去。

這一整天心情大起大落，讓羅明德覺得有些疲憊，雖然還有很多事情沒有理清，但他現在實在沒有力氣去想，便拿了客房裏給客人預備的洗漱用品進了盥洗室。

洗漱完正要睡覺的時候，他突然聽到窗戶外面有些動靜。走過去拉開窗簾一看，就看到蘇承騎着一輛帶有低空飛行功能的攝位車在外面飄着。

蘇承敲了敲窗戶：“明德開窗，我要進去！”

羅明德忍不住笑了出來，将玻璃窗推開：“你怎麽這樣過來了？”

窗戶只有一米二左右的高度，蘇承沒法直接進去，只好抓住窗沿，人先翻了進去，再把車也搬進屋裏，還要防着一時失手，攝位車跑了或者掉下去。

這麽一陣折騰，人和車總算平安進屋。“早知道有今天，前幾年翻修的時候就該全部都裝成落地窗！”蘇承嘀咕道。

“那所有在你家過夜的客人豈不是都很危險？”羅明德反問。

蘇承笑了笑：“我哪會一個個去翻別人的窗戶？我就只翻過你的窗戶而已。”

“可這裏是你家。”

蘇承愣了一下，也明白過來了：“是啊！這是我家，我為什麽要翻窗進來？我完全可以走正門的！”

羅明德聽了，忍不住跌到床上打了個滾，哈哈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

深藍是一個美國制造的弈棋機器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