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鑰匙[修]

淩琅的答案仿佛早就在經紀人的預料當中,他并沒有感到意外,只是點了點頭。

“我這次能見到他嗎?”

經紀人一臉為難地站在當地。

“見他一面真有那麽困難?”

經紀人小心賠笑,“你知道的,這世上沒人見過莫先生。”

“我知道了,”淩琅換了個話題,“上次讓你去做的事怎麽樣了?”

“什麽事?”經紀人裝傻。

淩琅也不說話,兩個人就這麽耗着,最後經紀人堅持不下去了。

“哦你說接廣告的事啊,”經紀人望天,“還沒有消息。”

“半年了,一條廣告也接不到?”淩琅冷笑,“我這個演員是有多失敗。”

“哎你怎麽能這麽想呢,”經紀人連忙安撫他,“不是接不到,是沒人請得起,大家一聽代言費,就都吓跑了。”

“那就降價。”

“那怎麽行!”經紀人堅決反對,“這不僅僅是廣告費的問題,這涉及到你的身價!”

淩琅沉默,經紀人慢慢開解他,“你看,從你出道以來,整整十年,一次廣告都沒接過……”

“所以現在想試一試都不可以嗎?”

“拍廣告這種事,沒有任何藝術價值,又累又無趣,還得看廠商眼色,實在不适合你去做。”

Advertisement

見淩琅又不作聲,經紀人只得使出渾身解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現在不愁吃,不愁穿,片酬多得用不完……”

淩琅打斷他,“你大概是天底下唯一一個想方設法阻撓手下藝人接廣告的經紀人了。”

經紀人笑容尴尬。

“其實你的薪水一直不是從我的收入裏面支付的吧。”

“這個……”

淩琅目光犀利,經紀人回避不能,二人僵持了半天,經紀人只得索性承認,“你說得對,就是你猜得那樣,我之前的雇主是莫先生,跟你一樣,簽葉氏只是個幌子,但是……”

他在屋子裏繞着圈,“這麽多年來,為了維持你這個高高在上的形象,你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嗎?我給你推了多少采訪,擋了多少記者,不管什麽活動,你不想去了說一聲就可以不去,圈子裏你想得罪誰就得罪誰,十年裏來找你代言的廠商被我拒掉的連起來能繞地球五圈!”

他激動地揮着手,“我辛辛苦苦地把你塑造成這種形象,現在你居然跟我說要接廣告?”

經紀人一屁股坐到淩琅旁邊的沙發上,“當年,莫先生指定我跟着你,就是為了能讓你在這個圈內為所欲為,不用賣身,不用賣笑,不用賣廣告,什麽都不賣!”

“現在,雖然莫先生不再支付你生活費了,可你的積蓄和收入也足夠你花銷,根本沒必要出去幹那種粗活。”

“聽我一句,你繼續維持你原有的形象就好,其他的我來安排,OK?”經紀人聲音壓低了幾分,“更何況,就算你現在出去拍廣告,莫先生也不會來阻止你的,你還是一樣見不到他。”

淩琅閉上眼睛向後一倒,“那你現在還受聘于他嗎?”

“不了,”經紀人搖搖頭,“莫先生跟你合同到期的時候,也跟我正式解約了。”

“你一次都沒見過他?”

“沒有,我們每次都是通過電話聯系的。”

房間裏安靜了很久,淩琅的聲音才響起。

“我只是想當面跟他道個謝而已,連這樣都不行?”

沒有回答,只有經紀人一聲重重的嘆息,徹底斷了他的念想。

助理坐在車裏吃薯片,等經紀人從淩琅家裏出來。

除了經紀人,沒人進過淩琅家,就連她這個貼身助理也不例外。

助理看了一本雜志,吃了兩包薯片,正在拆第三包的時候,經紀人才拉開駕駛座的門上了車。

“怎麽今天這麽久?”

經紀人嘟囔着,“兩個大神,一個都不好伺候。”

“兩個?”助理嘴裏還嚼着薯片,“哪兩個?”

剛要啓動車子的經紀人想起一件事兒,放開挂檔側過身兒,“片場那張照片是不是你洩露出去的?”

助理把視線移到車窗外,“哎呀今天天氣真好呀。”

淩琅信步走到客廳另一側的房間裏,這個房間空蕩蕩的,只有一個懸挂式液晶屏孤零零地挂在牆上,一邊的架子上擺了個花瓶,花瓶裏插了兩支太陽花。

他走到房間正中央的位置跪了下來,十年來,這個動作俨然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就像一場固定的儀式。

他知道當他跪在這裏時,莫先生會從電視裏清晰地看到他的一舉一動,而對方的攝像頭永遠對着寫字桌上的太陽花,就連聲音也是經過變聲器處理過的。經紀人說得對,這世上沒有人知道莫先生的真相。

這個圈裏無人不識莫先生,每個人都妄想同他見上一面,莫先生的一句話,比多少潛規則都有用。多少人連莫先生的影子都摸不着,能每周跟莫先生進行一次視頻連線,淩琅已經是很幸運的了。

不過那也已經是半年以前的事了。

“莫先生。”

不會有回應,但對方的聲音早已在他心中生根發芽。

——你來了。

“我接了您的片子。”

——很好。

“但是我很害怕……”

——你在怕什麽?

“我怕那個人。”

——你怕得不是那個人,你怕得是你心底的欲望。

——我們的約定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是自由的。

一陣沉默。

“我可以用那樣東西嗎?”

——當然,那也是你的自由。

淩琅來到卧室,打開床頭的保險櫃,拿出上了鎖的保險箱,打開後,裏面并排擺放着九個大小相同的盒子,淩琅随手取出其中一個。

當年他從快遞員手裏接過寫有莫先生名字的包裹時,裏面裝得就是其中一個。

在這之後每年莫先生都會送他一個,一連九年,每一年的款式都不一樣,只除了最後一年。那一年,淩琅收到得是自由。

——你這是什麽意思?

那天他第一次在電話裏聽到莫先生的聲音——透過變聲器。

——我想包養你,以十年為期。

——別開玩笑了!

——你放心,我不會碰你,也不會準許別人碰你,我會保護你,沒有人可以強迫你。

——我會幫你掃清道路上一切障礙,讓你心無旁骛做自己想做的事,助你達到事業上的頂峰。

——你的條件是什麽?又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我送給你的東西,不是要你佩戴它,我要用它來讓你記住,你是誰的人。

——它鎖得不是你的身體,而是你的心。這十年裏,我要你為我守身如玉,連心裏也不可以有別人。

——這就是我的條件,你做得到嗎?

往事一幕幕重現在淩琅心頭,回憶結束的時候,手中的物件已被他用酒精反反複複擦拭了幾遍。

莫先生送給淩琅的禮物,他還一次都沒有使用過。

它們鎖住他的心整整十年,現在終于要發揮原本的功能了。

“學長,來坐這裏吧,”封昊高興地指着身邊的空位,這次的拍攝地點在太平洋的某座島嶼,劇組包了整架飛機過去。

淩琅這次竟然沒有拒絕,放好行李,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封昊旁邊。

“這段時間又要請多指教了。”

“彼此。”

封昊貼過去,“學長看劇本了嗎?這部戲簡直就是為學長量身打造的。”

淩琅表情淡定,“我說過,我不會再被你抓到把柄了。”

封昊的态度特別誠懇,“那麽祝學長成功戰勝自己的本能,”他壓低聲音,“我可是很期待跟學長在獄中的共處。”

砰——

淩琅被重重推在鐵欄上,發出一聲巨響,不遠處的獄警只當沒聽到,在這個全世界最黑暗的監獄裏,任何暴力事件都是被默許的,就算出了人命,也當是人間從此少了一個禍害。

兩個獄友把淩琅拉回來,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直到覺得差不多了,才從地上把淩琅拎起來,押到封昊面前跪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連出演了兩個反面角色,長着一張陽光臉的封昊的熒幕形象有點被定型,這次又接了一個監獄惡霸的角色。

化妝師特地給封昊化了個中年人的妝容,眼角還加了些小細紋,淩琅反倒覺得沒必要,封昊的演出總能讓人忽略掉他的年齡。

一想到這一點,淩琅就記起當年他提出的臉譜論,曾經那樣堅持己見的自己,卻在第一次見到封昊時同樣對他的形象産生偏見。

“新來的,讓你知道知道我們這裏的規矩,給老大磕三個頭,把老大的鞋子舔幹淨,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出了什麽事兒,有老大罩着你,否則的話……”獄友奸笑起來。

淩琅的頭被兩個人死命壓着,他只能拼命仰視封昊,封昊一言不發地坐在那裏,表情冷酷,看他的眼神有如看草芥蝼蟻,淩琅心中一動,下體便傳來陣陣疼痛。

獄友把淩琅的頭按得越來越低,幾乎就要碰到封昊的鞋面,淩琅心下一橫,大叫起來,“放開我,我有話要說!”

獄友看了看封昊,封昊下颚一揚,兩個人手下稍稍松了點勁兒。

淩琅擡起頭,毫不畏懼地直視封昊,“你放了我,我有利用價值。”

兩個獄友聞言大笑,連封昊的嘴角都扯出個不明顯弧度。

“說說看,你有什麽利用價值?”封昊不緊不慢地問。

淩琅的語氣無比堅定,“我能帶你們出去。”

“WELL DONE!”洋導演對二人的表現很滿意。

封昊把淩琅扶起來,在他耳邊道,“學長今天表現不錯啊。”

淩琅裝聽不懂他的話中話,徑直回化妝間取東西,島上的條件不如陸地,房間有限,就算是大牌淩琅也只能跟封昊共用同一間休息室。

早上出來的時候,淩琅擔心清潔人員亂碰他的東西,把鑰匙也帶了出來,妥善保存在自己的化妝臺,這會兒他要趕在別人沒有回去之前把鑰匙取走,可當他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原本存放鑰匙的盒子裏已空無一物。

淩琅驚出一身冷汗,把化妝臺翻了個底朝天,就是找不見鑰匙的影子。

鑰匙不見了!怎麽會這樣?淩琅四肢發涼,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學長,你在找什麽?是不是這個?”封昊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背後。

淩琅飛快地轉身,就見封昊用兩跟手指捏着他要找的東西,他伸手去抓,不料封昊比他動作更快,手一縮,把鑰匙握在手裏。

“給我!”淩琅早沒了往日的鎮定。

“啊啊,”封昊拒絕,“我說過了,再抓到學長的把柄,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那只是把鑰匙而已。”

“只是把要鑰匙而?已,學長又何必那麽激動呢?”

“那把鑰匙對我很重要,”淩琅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是嗎?有多重要?”封昊攤開手掌,“好別致的鑰匙啊,我也很好奇,學長戴得到底是3000呢,還是6000?”

淩琅一瞬間面無血色。

封昊把鑰匙送到嘴邊,輕輕吻了一下,睜開眼時已俨然變成另一種姿态,“想拿回去嗎?今晚來我房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