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酒不聽話的玩意兒

徒然傷神了好久,喬曦讷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賀時鳴掐着她後頸的手明顯更不耐煩了,重力之下,她的臉上起了波瀾,那是疼痛的表情。

“喬曦,說話。”

他逼迫她說話,但她不知道說什麽。她不論怎麽解釋,在他眼裏都只是七萬塊而已,他手指縫裏漏下的都不止這點。

“....這不是多少錢的問題....”

賀時鳴不以為意的打斷她,似乎是懶得聽她繼續說這些毫無價值的辯駁,“那是什麽?別跟我談什麽夢想。這點東西值多少,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提前碾滅了她尚在掙紮的餘溫。

喬曦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變成了這樣,他和她說話時沒有在把她當作一個平等的人,而是俯視着一只小貓小狗。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平等的,只是他從始至終都僞裝的夠好,夠小心,以至于此時突然扯落這層遮羞布,她沒有獲得真相被證實之後的平靜,反而無比難堪,更加羞憤。

“我是什麽?七哥,在你心裏,我是什麽?”她喉嚨冒出酸楚,和一種潮濕的氣味混在一起,身上濕透的舞裙有如千斤重,壓在她身上,喘不過氣來。

“你自然是我的人。”他好輕松的給出回答,一秒的思考也不曾有。

喬曦頹敗的垂頭,“是嗎....”

這句話的重點不是落在“人”上,而是落在“我的”。

把人換成任何一個名詞都是相同的意思。

“是你的人,還是你的玩物?”她終于不避諱的問出了口,很早就想問了。

賀時鳴本就冰冷的眸一瞬間沉到底,“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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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面前倔犟的女孩,她哪裏傻了,她比任何女人都聰明不是嗎?

男人只是沉默,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但無聲的沉默往往就是答案所在,喬曦的心在被無數次揪起後,緩慢的陷落海底的泥沙。

“....所以我只是你養的玩物,對吧?”她的靈魂似抽離了肉-身,游蕩在高空,嗓音是飄渺的,費力去抓,只能抓到一把風。

又是這種感覺。

賀時鳴想到了小時候,爺爺去偏遠的村鎮調研,他覺得好玩吵着要跟去。到了村落後才發現,除了一望無際的麥田,起伏綿延的山丘,哪有什麽好玩的。

他一個人被留在住處,警衛員見他悶悶不樂,帶他去鄉野裏捉麻雀玩。

那是一只多麽機靈可愛的小麻雀啊。

他跑了十多裏去找當地手藝最靈巧的村民,編了一只精巧的竹籠子,把竹籠高高挂在樹枝上。

每每有風拂過,竹籠搖晃,仿佛能奏出一首悠揚的樂曲。

可那鳥兒叫個不停,撲騰着翅膀,去啄籠子

沒日沒夜的叫,它并不喜歡這個精美的籠子。

不過四五天,鳥兒就死了。

絕食死的。

那年他才七歲,還不懂那只麻雀為什麽寧願死,也不肯吃一口東西。

“看來是我最近太寵你了。讓你分不清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

賀時鳴垂下眼,話說的很淡,優雅地整理着因抱她而弄亂的袖口。

腕間一抹銀白色的手表重新露了出來,寒光刺目,喬曦一瞬間恍神。

七萬塊,還夠不上這只手表的十分之一。

心口鈍痛。

為這道昂貴的光。

為他殘忍的真話,也為他們之間無可跨越的鴻溝。

他再怎麽遷就她,寵着她,哄着她,也只是一種玩法。

這是一種專屬于他們這類人的

--上流玩法。

他無法理解為什麽她跟了他之後,還要固執的為七萬塊拼命。

“.....下次不會了。七爺。”她不敢輕易亂動,任何細微的動作都能引發手上那一串鈴铛的顫動。

洩露她心底無數卑微的心思。

“下次不會了?那這次呢?”

“....這次我還是想拍完。”

賀時鳴點頭,道:“還真是倔。”

喬曦知道他徹底生氣了,“對不起。”

一聲輕笑自頭頂落下來,笑裏全是輕浮的不屑。

“曦曦,別把自己說的那麽不值錢,你說哪個玩物會像你這麽不聽話?”他若有所思的頓了頓,覺得這個問題可能對她來說有些難。

“行吧,下次再帶你見見什麽是真正的玩物。”

他說罷,別過頭,不再看她,徑直轉身出了休息室。

帶她見見什麽是真正的玩物…

喬曦不禁顫栗,低頭看着光亮的瓷磚,陰影消失,什麽也不剩。

空空如也的休息室。

之後重新回到影棚,一直到深夜兩三點拍攝才全部結束。

換衣卸妝後,姚姐說送她回別墅,她說不用,讓人別跟着她。喬曦拒絕的态度很強硬,新來的小助理跟着她這幾個月還從沒見她這樣過,一時間杵了。

可淩晨兩三點,沒人敢放心喬曦一個人呆着。

最後還是姚姐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說她既然不願意回去,也不能三更半夜在大街上游蕩。

若是被人拍到了該怎麽辦?她現在不比以前,一舉一動都有人盯着。

喬曦一個人坐在酒店房間的窗臺,沒有開燈。深宵陵城依舊是繁華鬧市,霓虹喧嚣足以讓她感不到冷清。

無線耳機裏循環播着一首粵語歌。

也不知從坐在這開始,這首歌單曲循環了多少遍。

“當這盞燈轉紅便會別離。”

“憑運氣決定我生死。”

她開始模糊的意識到,這游戲已經走完了前半段。

至于後半段會是什麽,她不知道。

但她希望怕發生的永遠別發生。

--

夏至過後,白日漫長,天色到了傍晚七八點依舊毫無困倦。

綿長的日光讓人很難熬。

自從那日不歡而散後,喬曦再沒有見過賀時鳴,算下來已經半個月了。

上周聽Amanda說,賀總去了英國出差,因為私人行程在倫敦多停了幾日。

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

喬曦第一千零一次放下手機,摁住了跟他發微信的念頭。

算了,若是發了,萬一得不到他的回應,不就更難熬了嗎?

.....

說到那支水下舞,前幾天林琦把roughcut發了過來,效果很好,喬曦都不知道原來國風舞遇上水能夠産生如此奇妙的化學反應。

林琦很是激動,信心滿滿的表示這支舞一定能大爆。

果然,視頻發出後五個小時內,轉發量就已過萬,直接登上了熱搜前三,并吸引了主流媒體的轉發評論。

這段名叫《洛水之神》的水下國風舞視頻可以說是今夏第一個“爆款”。

【我靠,這也太絕了,我仿佛看到了仙女下凡!】

【XX社蓋章了!文化自信!大中華古典文化yyds!】

【為專業又敬業的舞蹈演員以及主創團隊點贊!】

【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什麽叫翩若驚鴻,宛若蛟龍,每一幀都是絕美。】

主創團隊發出視頻時直接艾特了喬曦的微博,并在後續發布了一小則拍攝過程中的小花絮。花絮裏喬曦留了鼻血,一旁的助理遞來餐巾紙,她接過來笑着說,原來神女在水裏泡久了也會流鼻血啊!

這段花絮和舞蹈視頻一起成功出圈。點開喬曦的微博,底下全是誇她的粉絲,風評瞬間被扭轉。

嘲諷的言語幾乎見不到了。

【我家小喬是什麽絕世小可愛!流鼻血也太可愛了!】

【喬曦yyds!】

【我為之前說小姐姐沒實力而道歉!真香現場!】

【某家粉絲別在這找存在感了,拿不到迷城女主心裏沒有點AC數嗎?輸的心服口服沒?】

【趙飛燕級別禍國殃民美人,穿到古代要亡國的那種[doge]】

【我家喬喬的舞蹈終于火了!古早粉留下感動的淚】

《洛水之神》毫無懸念的登頂霸屏,次日林琦包下了一家餐廳舉行慶功宴。

團隊的工作人員都喜氣洋洋,這一場仗可謂贏的漂亮。都紛紛直言,這怕是職業生涯的高光時刻了。

工作人員一個一個的前來敬酒,敬完導演後敬喬曦。喬曦一整晚喝了好幾杯,臉上泛出微醺的酡紅。

等到酒過三巡,快十點的時候,喬曦突然接到了齊厲打來的電話。

這通意料之外的電話讓喬曦迅速散了酒意,幾乎是一秒就變得清醒無比。

她走出包廂,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接通電話。

齊厲:“喬小姐,這麽晚打擾您了,請問您現在在哪?”

喬曦:“嗯....我在華茂廣場這邊,怎麽了?”

齊厲:“老板要見您,我現在來接您可以嗎?”

喬曦滞了半秒,很快道:“好。我發位置給你。”

挂了電話,喬曦沒有回包廂,在露天樓梯上站了一小會,呼吸着夜晚濕熱的,混着火鍋味的風,全當醒酒。

陵城內城河附近某幢仿民國風的洋樓建築。

隐蔽的位置,內斂的風格,看上去像私人別墅。若不是熟人相邀,定然不知道這裏頭是一家私人會所。

今晚的局是慶祝一哥們的自創品牌成功上市,來的圈裏人不少,都是平日裏玩得好的。

七點多,局已經開始了半小時,一票年輕漂亮女孩相陪的局自然氣氛熱烈,推杯換盞之間已經高-潮了好幾波。

偌大的包廂裏坐了很多人。只是主座一直空着,也沒人去座,但主座的周圍卻擠滿了人。尤其是那些漂亮年輕的女孩,紮堆的往中間那塊擠。

八點半,主座旁的男人接了個電話,匆匆出了包廂。不一會兒,一個身着黑色襯衫的男人被衆人簇擁着進了包廂。

包廂內的人紛紛站起來打招呼。

叫七爺的,七哥的,賀總的都有。

賀時鳴今早才從倫敦回陵城,飛機剛落地就趕去公司開了一個部門聯動的調度會,到了晚飯時間,接到一哥們的電話,這才想起來今晚還有個局。

“七哥,您坐這,都給您留着呢,您不來可沒人敢坐中間。”

賀時鳴環視了眼主座周圍,“今晚你是主,我是客,別壞了規矩。”

“那不行,不是七哥,我這小公司哪能上市。今晚這局就是給您接風的。”年輕男人笑着請賀時鳴落座。

賀時鳴挑眉,也不再推。

落座的瞬間,周邊女孩們頓時熱鬧了起來。

一眼望去,全是清純水嫩的面容,淡雅的妝容,就連衣着的風格都詭異的透着相似。

仙氣飄飄的極踝吊帶長裙,亦或學院風的百褶小短裙。

總之一個個看上去都乖的不行。

“今天是怎麽了?都轉性了?”旁邊一個男人低聲說道。

平日裏他們玩的局上,全是清一色的火辣的美豔女郎,吊帶短裙肉-香四溢,女孩們恨不得脫的只剩bra。

同伴笑着回,“這都想不明白?七爺最近換口味了,現在圈子裏就流行清純仙氣的。”

那人恍然大悟,聲音壓的更低,“你可別說,今天微博上爆的那支舞是真絕,那腰那腿....”

“沒點姿色的七爺怎麽看得上。”

二人又耳語了幾句,摟着身旁的女伴,笑着碰杯。

酒過三巡,女孩們眼裏是擋不住的光。

躍躍欲試的光。

今兒七爺難得給面子,一個穿藍色長裙的女孩紅着臉,嬌怯地前來敬酒,他罕見的沒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以做回應。

即使連眼風也沒有給到那個女孩,即使一個字也沒說,也足以讓在場所有女孩雀躍了一把。

之後來敬酒的女孩一波接着一波。

純的,嬌的,媚的。

每一只都是聽話又乖順的鳥,争先恐後地搶着進男人的囚籠。

賀時鳴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機,全程神情冷淡,沒說幾句,只是有人來敬酒,他都不拒。

他腦子裏有一只夜莺在胡亂飛。

一杯杯純烈的液體如喉,辛辣的酒刺激着神經,催動着體內的躁意。

他似乎比平日裏醉的更快。

彼時,有些上頭了。

旁人瞧出了端倪,忙吩咐人備了一間休息室。

賀時鳴半躺在床上,眉間緊蹙,手機被随意扔在一旁,屏幕亮着,界面是和小傻子的微信聊天。

床頭櫃上擺放着蜂蜜水和解酒藥。

拿過來囫囵咽了一口,甜味混着口中的酒味,讓他覺的更難受。不耐煩的擡手解開襯衫扣子,眼風掠了一眼手機。

那紫色夜莺的頭像刺眼的很。

止步于十五天前的聊天記錄更是刺眼。

“齊厲!”他出聲喚道。

嗓音被煙酒浸過,頹喪的質感很襯今晚的夜色。

“老板。”站在門口的齊厲走進來。

“去,把她叫來。”賀時鳴阖眼,酒精作祟,讓他失了三分冷靜。

“她?”齊厲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那個不聽話的玩意兒。”

他似乎徹底失了理智。

但他不打算再理智。

玩物?

那就讓她看看什麽是真正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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