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落巳
小蛇踱到一間病房前，用圓乎乎的大腦袋輕輕感受了一下氣息，知道不是自己尋找的那間之後，失望的搖搖腦袋，翠綠的蛇瞳在一瞬間蒙上了一層水霧。
不過那水霧也只存在了一瞬，接着他的眼神便堅毅起來。
他慢吞吞地轉身，用細軟的蛇尾擦了擦額上并不存在的汗。
然後锲而不舍的感受另一間。
但過了一會兒之後，小蛇又回到原來的房間，将大腦袋貼在門上感受氣息。
過了一會兒又回來。
又過了一會兒……
小蛇看着有些熟悉的病房門：“……”
這一層的房間門有這麽多？
“你是迷路了嗎？”細嫩的聲音從身旁傳過來，小蛇擡起腦袋去看，也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
似乎是一個人類的小女孩兒。
小蛇：“……”
“你、你能看得見我？”小蛇的音色是那種清冷軟糯的少年音，也許還是一只幼蛇崽崽，顯得有些雌雄莫辨。
他雖然視力不太好，但此刻卻感受到了面前女孩兒的強大氣場，聲線不住的有些顫抖。
“昂？”女孩兒揚了揚下巴。
不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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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蛇正要說話，突然就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他不分晝夜連續找了好多好多天的氣息。
他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
大顆大顆的，滴在小蛇翠綠的鱗片上，在走廊昏暗燈光的映照下，那些鱗片就像是被打磨了一樣，漂亮極了。
晉忘川艱難轉身：“……”
難道他是被自己吓哭的？
天地良心，她只是趁着二哥睡着了偷偷跑出來玩一會兒，收了一身的鬼氣，連鬼都沒吃！
她……她有那麽吓人嗎QAQ
晉忘川站在一旁手足無措了一會兒，突然她像想起來什麽似的，在病號服的口袋裏掏啊掏啊掏，掏出一塊用透明塑料紙包裹着的糖，遞給對方：“這個糖給你吃，你別哭了。”
小蛇這邊還在默默掉眼淚，突然嗅到晉忘川手裏的清甜氣息，眼淚突然就被自己憋回去了。
臨了還打了個哭嗝兒。
晉忘川：“……”
糖果是一家很有名的手工坊做的新品，是晉忘笙帶過來給晉忘川的慰問禮物，透明的包裝，主打糖果本源的味道。
這一塊是青檸味兒的，就像是夏天的氣泡水，咕嚕咕嚕咕嚕。
小蛇看着糖果有些愣神，确認對方對自己沒惡意之後說道：“我、我看不太見。”
說着白光一閃，一個六七歲模樣的小男孩兒便泛在晉忘川的眼睛裏。
男孩兒的容貌還沒有張開，狹長的眼睛哭得紅紅的，鼻頭兒也紅紅的，火紅的淚痣壓在眼角，讓晉忘川看得有些愣神。
“姐姐你真好看。”臨了還補充了一句，“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妖。”
男孩：“……”
他摸索着接過晉忘川手心裏的糖塊，揭開糖紙把糖塞進嘴裏，嘴裏的糖塊又酸又甜，讓他有些舍不得吞咽。
他用犬齒緩緩磨着檸檬糖，聽到對方說了一句：“姐姐你的眼睛怎麽了呀。”
晉忘川湊近看了看，男孩的眼睛的确和平常人不太一樣，翠綠的瞳孔稍大一些，但卻像是被蒙上灰塵的貓眼石，隔着一層東西的同時也沒什麽神采。
“姐姐你眼角那裏是鱗片嗎？好好看！”
男孩顯然還不太能自由控制原形和人形，眼角依然泛着一小片翠綠細小的蛇鱗，在走廊燈的反光下泛着亮閃閃的光。
“我叫秦落巳。”可能是因為剛吃過糖果，男孩的聲音像是被柴火烤過的薄荷，清清涼涼捎帶着幾分沙啞，“我不是女孩子。”
晉忘川：“……”
說話的功夫秦落巳已經将糖果嚼了個幹淨，晉忘川趕緊又遞過去一塊糖果。
秦落巳想要伸手去拿，卻判斷失誤抓了個空。
他懊惱地攥了下拳頭。
晉忘川輕輕将對方攥着的拳頭掰開，把糖果放到他的手心裏，認真說道：“秦哥哥你以後想吃糖，把手伸出來就好啦。”
“忘川給你。”
秦落巳怔楞了下，眼角的綠色鱗片消失不見：“謝謝。”
“不用謝！”晉忘川踮起腳尖，看着那雙精靈一般的眸子，問道，“秦哥哥你的眼睛是怎麽看不見的呀。”
秦落巳相貌是極好的，但最出衆的無非就是他那雙眸子。
蒼翠碧綠，仿佛藏了大半森林，帶着點雨後的清透幹淨。
只可惜少了點孩童的靈性。
“不是看不見。”秦落巳認真回答道，“是看不太見。”
總之就是個小半瞎子。
“嗷？”
這兩個有啥區別嗎？
秦落巳見解釋不太清楚，就不出聲了。
這次的糖比上一塊要甜得多。
連吃了兩塊糖，秦落巳的肚子咕嚕嚕響起來。
他一個緊張，眼角的那抹翠綠又顯現了出來。
“秦哥哥你是不是很久沒吃飯了呀。”
秦落巳剛要說話，肚子裏又是一陣咕嚕聲，算是對晉忘川問題的回答。
秦落巳：“……嗯。”
“那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呀，我有好多好吃的東西！”晉忘川張開雙臂做出一個“真的很多”的動作。
秦落巳：“……”
并不是他沒戒心，是他的确太餓了。
堅定了這個想法的秦落巳逐漸放下包袱跟在晉忘川後頭。
晉忘川倒不太在意，她蹦蹦跳跳走在前面，仿佛“撿了個漂亮哥哥回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秦哥哥你剛剛為什麽會哭呀。”晉忘川嘆了口氣，嫩生生的小臉皺成一團，愁的像個老頭子，“我感覺我不吓人的呀。”
藏在走廊裏瑟瑟發抖的鬼怪：“……”
你摸着你的良心再說一遍？
他們也都餓了那麽多天，也沒見這個小魔王把東西分給他們吃！
“今天都沒吃鬼。”忘川崽崽嘀嘀咕咕。
秦落巳：“……”
這麽一會兒晉忘川已經走到她的病房，這時她聽到後面的人說了一句：“因為你身上有媽媽的味道。”
晉忘川：“……”
晉忘川：“？？？”
“秦哥哥你認錯人了。”晉忘川崽崽顫抖，“我今年才三歲半，沒有你這樣大的兒子。”
秦落巳：“……”
“不是，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的身上，有我母親的氣息。”秦落巳跟着晉忘川進入病房，“我的父母也都是蛇妖，已經去世了。”
“嗷。”晉忘川踮起腳尖，摸摸對方的腦袋，“呼嚕呼嚕毛~”
“不對，哥哥你好像是蛇，蛇沒毛兒！”
“那……刮刮鱗？”晉忘川歪着腦袋。
秦落巳：“……”
事情為什麽突然變得有些驚悚起來了。
晉忘川從櫃子裏拿出一大袋餅幹遞給秦落巳，毫無知覺地自顧自說道：“叔叔阿姨在天上……不對、地下……好像也不對……”
秦落巳：“……”
“他們已經魂飛魄散了。”
秦落巳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所以，他們既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
但仔細聽的話還是能聽的出來男孩兒的聲線有些顫抖。
一個孩童，正在直面一直纏繞着他的噩夢。
“啊？”晉忘川似乎是還沒反應過來對方說的什麽，“冥界找不到麽？”
“找不到。”
秦落巳心情稍微平靜，就看見晃在他眼前的餅幹。
他本來還想克制一下，但餅幹的甜香散出來，讓視力不好、但其他四感都異于常妖的秦落巳吞了下口水。
秦落巳伸手接過餅幹開始吃，但他皺了皺眉，似乎是覺得這種方法吃的有點慢，便将嘴巴張到最大，把一整盒餅幹直接往嘴裏倒。
晉忘川：“……”
“哥哥你慢點兒吃呀。”
晉忘川見餅幹吃完了，又給對方拿了塊面包。
面包吃完了又給他拿了塊面包。
……
“落巳哥哥，你吃飽了沒有呀……”晉忘川看着一地的包裝袋有些抖。
秦落巳轉過頭，嘴角還沾着一點面包渣渣，蹙着好看的眉頭一臉疑惑地看着對方：“怎麽了？”
晉忘川：“……”
為什麽她看到對方那張臉就慌不起來了呢？
“沒啥……”晉忘川默默蹲下養了些天稍微有些長胖的小身子，把包裝袋攏了攏，決定等會兒就把包裝袋扔到樓下“毀屍滅跡”。
就是……
晉忘川看着幾乎要堆成小山包包的包裝袋，開始動動自己的小腦瓜。
包裝袋，等會兒，扔了就行，少了的食物怎麽說呀……
忘川崽遭遇到人間來首個史詩級難題。
她說那些東西都是她吃的，大哥二哥會相信嗎……
二哥傻，好騙，就是不知道大哥信不信。
晉忘川嚴肅着一張小臉，開始考慮這麽幹的可能性。
突然，她看見在那邊睡成一攤的晉忘笙，眼睛突然一亮。
病房裏只亮着一個小夜燈，将秦落巳的影子拉長到病床雪白的床單上，晉忘川就這麽看着他吃，打了個淺淺的哈欠。
過了一會兒，秦落巳吃東西的速度可算是慢了點，他垂了垂眼睑，一邊嚼小零食，一邊問道：“你身上有我母親的氣息。”
“但我母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一個。”
“你在三日內接觸了我母親的蛇蛻。”
晉忘川揉了揉眼睛：“但我沒有見過蛇妖呀。”
秦落巳還想說什麽，突然病房的門啪嗒一聲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