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天睜開眼睛。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空氣中彌漫着不大好聞的消毒水味。

醫院?

正想着,雪白的視野中多了一個明晃晃的西瓜頭,“你醒了,天天。”

“李,”天天起身,坐到床邊,發現李身後還有坐在輪椅上的凱老師,以及病床另一邊的人,“……寧次?”

“你身上的傷已經包紮好了,”寧次解釋道,“我看你睡得很熟,就跟醫忍借了一張床。”

“你這幾天一直在忙忍具店的事,聽寧次說還和他切磋了一場。有幹勁是好事,不過也不用着急,”凱說道,“你的青春還很長呢!”

天天:“……”

從凱老師口中聽到這種話總感覺很微妙。

“戰争結束,好像大家都有些懈怠了,”李思忖道,“那天我看到鹿丸和手鞠一起逛街。”

“那不叫逛街,是約會。”天天忍不住吐槽。

“鹿丸連個手裏劍都射不中了,”李說道,“要是天天的話,肯定百發百中……天天?”

看天天神色恍惚,李有些擔憂。

天天扯出笑容,“我沒事。”她垂下眼簾,小聲說道,“我夢到了寧次。”

“寧次?”李指着病床另一邊的少年,納悶道,“不就在那兒嗎。”

不知為何,寧次看上去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天天一怔,略帶苦澀地扯了扯嘴角,對這個話題選擇緘默。

“其實大家實力有所下降并不是壞事,說明忍界現在很和平,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樣全力以赴,”凱說道,“可是日常訓練不能懈怠啊,李。”

“是,凱老師!”

“走吧,李。”

“是,凱老師!”

聒噪的二人走後,病房重歸寂靜。寧次看上去有心事,反常的沉默。天天收拾了一下,準備離開。

“你夢到了你們一起學習回天的時候吧。”她身後,寧次突然開了口。

“我也夢到了,守在你旁邊睡着的時候。”面對着天天充滿驚異的視線,寧次聳肩,苦惱地說道,“你別問我怎麽回事,我也不太清楚。”

說着,二人走出病房。

少了戰争後,醫院的熱度直線下降。整條走廊彌漫着空寂的鬼氣,只偶爾一兩個醫忍或病患的身影閃過,連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好幾個度。

“你醒過來之前,我聽李講了四戰的事。”寧次語氣可怕的平靜,“寧次死在十尾的扡插之術下,當時雛田大小姐、鳴人、李……幾乎所有人都在哭。”

——可是,你為什麽無動于衷?

【當時啊,天天好像想要安慰我,說了一聲“李……”然後就什麽都沒說了。】李的原話是這樣。西瓜頭男子撓撓腦袋,無意間說出了心裏話,【我還以為天天會比我更傷心呢,她和寧次那麽要好。】

——可是,你為什麽不為他流淚?

無波無瀾的話語在此刻與步步緊逼的拷問無異。從月讀世界來的寧次,心裏翻湧着憤怒和不解,還有揪心般的疼痛。或是因為他在的世界太和平了,他不懂,就是不懂。

——既然你們都喜歡彼此,為什麽致死也不願說出?

寧次心裏還有洶湧的酸意。

對,他是在吃醋。

走在稍前位置的天天,回過頭,一言不發地望過來。

走廊裏光線昏暗,模糊了對方的神色,在那雙始終明媚的棕眸裏投下一層晦暗的死灰。

【無法用眼淚表達出來的悲傷。】

寧次腦海裏突然浮現出這幾個字。

他第一次見天天這個模樣。

因為天天始終是樂觀、積極的存在,即使抿直了嘴角,眼裏的光芒也堅毅明亮。

這樣的人抹去所有表情之後,真的很可怕。

應該只是周圍場景造成的錯覺吧……

天天收回視線,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話,“我也希望自己能哭出來。”

一塊鏽跡斑斑的護額在寧次眼前一閃而過。

回想起夢中學習回天的場景,那個寧次其實有一句話說錯了。

天天也是藏得住心事的人呢。

學習回天啊……

從穴道中放出查克拉是很難控制的,即使是上忍,也只能做到從手、腳或身體的某一部分放出。但那個寧次卻能從全身釋放出查克拉,單憑這股力量就能徹底封住對手的攻擊。

媲美五代目風影的絕對防禦。

“我确實和他不一樣啊,天天……”望着天天走遠的背影,寧次輕聲呢喃。

自己是做不到的。

***

七月七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标志之一,就是美女單身老板娘的忍具店內男性顧客數量激增。天天年輕貌美,實力強大,又在兩年前的大戰中立了功,周圍有這樣一群蠢蠢欲動的人在也不奇怪。

寧次抱着雙臂,背倚在角落的櫃上,緊盯着眼前的一幕,渾身低氣壓籠罩。

“天天姑娘,還請告知這個手裏劍的使用方法。”

“這是最基礎的手裏劍,第一堂忍具課就學過。要是不會,你可以回忍校重讀了。”

“啊,老板娘,可不可以幫我包紮一下,我被這個苦無劃到了。”

“……還請你去找醫忍。”

寧次眉頭擰成了麻花,眼睛周圍青筋暴起。

那個家夥,滾開,誰允許你離她這麽近了?!

寧次忍不住邁出腳步,走到天天身邊。

“幹什麽,你這個冒牌貨。”男忍沒好氣道。

“你說什麽?!”

不得不說被那雙布滿青筋的白眼瞪着還是挺駭人的,不久,那些男忍者陸續知趣地離去。

“一個個都什麽品味,怎麽喜歡你這種愛穿運動內衣、毫無性感可言的家夥。”

天天懶得跟他計較。

寧次緊擰的眉頭卻沒有松開,猶豫幾番後,他問道:“喂,天天……你該不會是想結婚了吧?”

正在喝茶的天天差點一口水噴出來,一邊咳嗽一邊無語地看着他。

寧次有板有眼地算起了賬,“你看,雛田大小姐和鳴人的婚禮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鹿丸和手鞠、佐井和井野正在熱戀,李也在籌備婚禮了,而且……”

寧次歪了歪頭,思忖道:“春野櫻去找宇智波佐助,過了這麽久都還沒回來,估計路上發生什麽不可描述的事了吧。話說,你們這裏的春野櫻是喜歡宇智波佐助的吧?”

“你怎麽知道?”

“她談起佐助時的眼神,就和我那個世界的小櫻看到面麻時的眼神一樣。”寧次繼續說道,“我聽鳴人講過,這個世界的佐助性格挺高冷的,估計就和面麻一樣。但他卻沒有排斥春野櫻的靠近,應該對這個姑娘也是心懷好感的。”

寧次越說越神采飛揚,來到這裏後有所收斂的一面再次暴露了出來,“可惜她就是胸前料有點不夠……你想想,孤男寡女,互有好感,荒郊野外,擦槍走火,就算最後抱個娃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天天目瞪口呆。

寧次險險住了嘴。

完了。

在月讀世界浪慣了,習慣性地說出來了。

#在心儀的人面前說了很粗魯的話,怎麽挽回形象,急,在線等#

***

發生那件事後,寧次一連幾天都沒去忍具店,但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在躲着天天。

他表示只是想靜靜。

除了天天和李外,寧次常找的人便是鳴人。這個世界的“面麻”意外地好相處,而且雛田小大姐簡直溫柔體貼到讓寧次虎目含淚。

活了十八歲,第一次體會到了兄妹愛!

“我說啊,寧次,你怎麽不去找天天了?”

“唔,這個嘛……”

鳴人在八卦方面有狐貍般敏銳的直覺,“難不成是吵架了?”

“咳、咳咳……”杯裏的茶水升騰起淡淡的霧氣,煙霧背後,寧次表情掠過一絲尴尬,“不是。”

“天天人很好的,你好好和她說說,她不會生你氣的。”鳴人安慰道。雛田的身影出現在紙門邊,微微颔首,鳴人站起身,“要一起去南賀川放水燈嗎,寧次?”

今天是盂蘭盆節。

第四次忍界大戰過去兩年有餘,五大國忍者以慘痛的代價、血淋淋的犧牲換來了當今的和平。

夜晚的南賀川。

平日裏安靜的河邊此刻擠滿了人,火光搖曳,燈影幢幢,橘色的光暈染着人們思念的面龐。星星點點的水燈和天燈,遠遠望去,如同飛舞在漆黑夜幕中的螢火蟲。

鳴人和雛田各拿着一盞水燈,并肩走到河邊,蹲下身子。

水面波光粼粼,折射出蕩漾的火光。

“寧次哥哥——”紫發的少女微低下頭,耳邊一縷秀發無聲滑落。

什麽事?

寧次剛想回答,卻聽雛田繼續說道:“我和鳴人君結婚了,現在很幸福。大家,也都過得很好……”

“花火現在越來越強了,父親大人說,她是除了你之外最完美繼承了日向天賦的人。或許假以時日,就能代替我幫助父親守護日向了。但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并不後悔。”說着,少女柔情婉轉地看向旁邊已經成長為男人的丈夫,相視一笑。

站在背後,第無數次吃狗糧的寧次,聽着這樣的話語,不知為何,突然頭皮發麻,沁人的涼意從指尖、腳底開始蔓延,心髒被凍結,身體的溫度似乎都在降低。

兩人并未發覺。他們只是蹲跪在河邊,閉眸,雙手合十,虔誠而專注地向為了保護自己而失去生命的親人表達最深切的謝意,即使這樣也不足以訴說千分之一。

也能理解,這并不是可以分心的事。

“現在的忍界很和平。因為哥哥,現在日向宗家和分家關系也好了很多。鳴人君說,等他當上火影,一定會實現諾言,廢除日向的家族制度,不管遇到多大困難。我也會幫忙的。”少女嗓音柔柔地說着,一字一句都是那麽情真意切,令人嘆惋,“要是你也能看看就好了……謝謝你,寧次哥哥……”

說到這裏時,雛田聲音裏已經帶上了哽咽,白潤的眸中氤氲起水霧。

鳴人對寧次的感情不比雛田來得少,但男人之間一向不用說太多。他只是默默凝視着水燈,像是在燈火中看到了一幀幀往事。

半晌,他用已經成熟的男音說道:“謝謝你,寧次。”

兩人身後,寧次往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

他迷惘無措地四處張望。

周圍都是在緬懷已經逝世的親人或同伴的人。一向冷硬堅強的木葉忍者此時此刻才卸下僞裝,流露出最真摯的感情。

其中不乏日向族人。晦暗的火光下,月讀世界來的寧次看着他們翕動的唇瓣,似乎都在說兩個字,寧次。

寧次寧次寧次……

他們冷淡的白眼,似乎穿透了自己,在看別的什麽人。

寧次寧次寧次……

燈火融成一片,黑暗的世界天旋地轉。

他與周圍格格不入。

寧次猛地轉身,力道太大,導致全身一個趔趄。身形還未穩住,寧次就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慌亂的腳步踢開一把細小的河灘石。

小石子濺起,又落回地面,發出一陣細碎的聲響。看上去就和剛開始并無區別。

漩渦鳴人回過頭,奇怪地發現同行之人已不見。

“……寧次呢?”

寧次飛快地跑着,逃離河岸,穿過樹林,又狂奔在空寂的街道上。

一盞盞路燈灑下蒼白的光,他的身影忽明忽暗。

突然間,像是有人用重錘狠狠往他心髒敲下!寧次全身猛地抽搐,雙腿一軟,趕緊扶着路邊的牆,險險沒有栽倒在地。

發絲汗濕黏在臉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喉嚨刀割般疼痛,翻湧起血腥的氣息。

寧次兩眼空調地看着前方昏暗的街道。

死了。

這個世界的寧次已經死了。

所有人都明白。

忍具店男忍者半開玩笑的話語,在此刻尤為清晰——

冒牌貨。

這個世界,終究不是他的世界。

☆、chapter.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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