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蕭關初見

南方的夏天特別炎熱,才早上九點,紅岩般炙熱的太陽便将能量釋放,熱氣升騰,廣袤大地被日光籠罩。蕭染寧今天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後便提着手提包出門,從自家的小區門口走到地鐵站。

許是因為今天周六,蕭染寧的心情沒來由的大好。從小區走到地鐵站的這一小段路程,四周環境青綠,高大挺拔的大樹擋住了不少陽光,地上映射出的是影影綽綽的斑駁樹影。路面上幹淨整潔,鞋子走在地上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旁邊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走過,有的形色匆匆,有的悠閑散漫,有的嬉笑打鬧。

半個小時後,蕭染寧來到了位于安平路的華盛園。華盛園是G市所有的高檔住宅小區之一,大門處的保安像是對她極熟悉似的,微笑着跟她打了聲招呼。蕭染寧一一回應,收起識別小區身份的磁卡,便往徐琬清所住的B區走去。伸手按了二十五樓的樓層。須臾,二十五層映入眼簾。

門鈴聲響起,緊閉的門忽然開啓,一位年輕俊朗的青年男子便出現在蕭染寧面前。白色的長袖襯衫貼身,顯露出精壯的腰身曲線。一條白色且簡單到無任何圖案的休閑七分中褲,襯出修長精瘦的雙腿。腳下是一雙同樣是白色的休閑男鞋。蕭染寧嘴角微微抽搐,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

微愣片刻,似乎才反應過來。蕭染寧微微一笑,開口詢問:“先生,你好。請問,徐琬清在不在?”

青年男子輕瞥了她一眼,并未應聲,眉頭卻微微一皺。眼前的女孩兒年紀不大,肌膚白皙,素面朝天。一頭波浪卷發綁成高高的馬尾,微笑時墨黑的瞳仁微漾出些許笑意。玲珑精致的鼻形和優美的唇瓣線條,五官美豔精致,不突兀,令人羨慕。一件白色的中長無袖襯衫,露出白皙纖瘦的手臂。一條黑色的緊身休閑小腳褲,兩邊褲腳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白皙小腿。腳上穿了一雙幹淨的白色休閑鞋,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朝氣與活力。蕭染寧帶給他的第一印象,自然幹淨、淡雅美麗。

觀察的有些細微入神,讓他忘了回答她的話。

許久得不到對方的回應,蕭染寧耳根發熱,神态也顯得略有些拘謹。發現對方微微走神,蕭染寧不得不再次開口:“先生,我想問問,徐琬清在不在?”

話音剛落,男子回神。眉頭幾乎擰成一個“川”字,蕭染寧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在她以為這個問題也無疾而終時,男子抿着的唇微動了動,話音緩緩吐出,如溪流撞擊壁石發出的聲音,清越悠揚。“抱歉,剛才沒聽清。她出去了,先進來坐吧。”

話畢,正想轉身而進。卻發現徐琬清站在後面,對着他笑的暧昧不明。眼前的女孩兒也在躊躇不定,他忽然沉默,原是緊蹙的眉宇已經舒展,微微挑起。

蕭染寧被他的話搞得有些懵然。杵在門口不知進退。雖然她在工作上應付自如,游刃有餘。但實際上卻是不太擅長與陌生人打交道。她微擡頭,正想開口,卻對上那雙黑如墨玉的眸子。墨黑的眸子泛着幽光,亮如晶石,純粹天然。神色無波無瀾,似沉寂千年的湖泊。本應是掀不起風浪的死湖,卻讓她禁不住眼皮猛然跳躍,繼而令她忽略了心頭那抹因此引發的悸動。

二人相視對望了幾秒,男子才移開目光,輕聲開口:“她回來了,在你背後。”不等蕭染寧回話,他又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看來有的人還是太閑。”

男子瞥過徐琬清,不冷不熱的撂下一句話後,擡腳便率先邁向屋裏。轉身那刻,淡淡的對蕭染寧說道:“你随意。”

徐琬清站在原地,幹笑兩聲。心裏卻忍不住咬牙切齒,随後又展開一抹似奸詐的燦爛笑容,連拖帶推的把蕭染寧往客廳沙發上一坐,正巧與男子對立而坐。

蕭染寧對徐琬清的賴皮莫可奈何,只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下。坐定後,她眼角的餘光掃過他一眼,在這一兩秒鐘的時間內,她足可以又将他的相貌過了一遍。瞬間便有兩個四字成語遁入腦中,清逸俊雅,儀表不凡。墨黑的發簡短利落,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兩道彎眉細長雅致,眉尾微微上揚,絲毫不見一絲女氣。漆黑似夜的眸子似綿長幽遠的深林,林中布滿霧霭重重,彌漫着深遠沉厚的氣息,将所有的情思都掩藏完好,讓人察覺不出絲毫的喜怒哀樂。鼻梁似萬年青松,挺拔英挺。薄唇輕抿,唇形線條優美流暢。俊朗非凡的容貌,清貴雅逸的氣質,普天之下,應該鮮少有人能與之比拟。

茶幾上擺放着茶具和幾個茶杯,還有一些剛從冰箱拿出的水果。蕭染寧握着杯子,眼睫垂下,長而濃密的睫毛掩住了她眸中的情緒,餘光卻緊盯着對面男子握着茶杯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潔淨。喝茶的姿态優雅從容,淡定自然。她暗自猜測,他應該不是一般人。以徐琬清的身份,她的朋友或親戚沒有哪一個是泛泛之輩。這個認知,是她從她們相熟的四年裏慢慢了解到的。

Advertisement

皆因兩人的沉默,大廳裏此刻陷入了一種寂靜且尴尬的狀态,只有電視在迳自的播放着電視連續劇。蕭染寧漸漸有些坐不住,這種壓抑的感覺令她有點無所适從。他正好捕捉到這一點,一直輕抿的唇突然漾出一抹笑意。只是此刻正低着頭,神思飄飛的蕭染寧沒有看見。

打破這一靜谧且尴尬氣氛的是剛從廚房出來的徐琬清。她只是有點驚訝的“呀”了一聲,随之便開了口,“阿寧,餓了吧?”

蕭染寧擡起頭,看到還挂着圍裙的徐琬清。對她微微一笑,笑容自然幹淨,散發出一股秀逸之美,“我現在還不餓。對了清姐,怎麽今天沒見到遠哥和杉杉?”

徐琬清走到冰箱邊上,随手開了一罐飲料抿了一小口,方才說道,“喔,他們呀,回香港看我爸他們了。”

蕭染寧了然點點頭,遠哥是徐琬清的丈夫,全名何致遠,土生土長的G市人。蕭染寧上班的那間公司,公司的股份也有何致遠一份,只不過資金的提供者是徐琬清。杉杉便是徐琬清和何致遠的獨生女,全名何曼杉,年近四歲。徐琬清是香港人,嫁給何致遠後便一直生活在G市。她們夫妻倆,從認識至今似乎幫了她很多。蕭染寧想着想着,思緒便有些恍惚,認識他們竟然也有四年之久。

她剛認識他們的時候,正巧是五月下旬,離燥熱的夏季也差不了多遠,那時的徐琬清已有六個月的身孕。那天她對他們的示好幫助抗拒的厲害,警惕性的瞪着他們。那年她十七歲,她永遠也忘不了那瞬間,眼前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在男人的攙扶下,小心謹慎的微微蹲下/身,動作有些笨拙艱難。朝她露出一個笑容,似開在金黃九月裏的金菊,溫暖向陽。聲音很輕,卻蘊含了淡淡的關懷,“你一個人在這裏,需要我們幫忙嗎?”

她沒有立刻回應。眸中的警惕心更加濃烈了幾分。面對着一個陌生人言不由衷的關懷,她只差沒有橫眉倒豎惡語中傷。那年徐琬清,二十七歲。

“阿寧……”短暫的冥想被一聲驚詫聲打斷。她定睛一看,發現是徐琬清立在她的眼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笑了笑。

蕭染寧吓了一大跳,她有點不好意思的幹笑兩聲,回道:“……那個,清姐,不好意思啊。你剛才喊我,我沒聽到。”

徐琬清見她無事,便玩心打起的鬧了她一下,似笑非笑的說道,“阿寧,你是不是也想成家生子了?”

一句話說的蕭染寧惱羞成怒。她眉毛一皺,憤憤出聲:“清姐,我昨晚不是跟你說過了麽!你又來!”

他抿了口茶,看着有些憤懑的蕭染寧,微微詫異。想也不想的就突然插聲進來,慢條斯理的說道:“結婚生子還早了些吧。”

徐琬清勾起一抹詭異之極的笑意。她對關以謙的話并未辯駁,心底愈發贊同。“阿謙說的對。結婚太早了,就算結,也要有人才行。”

蕭染寧蹙眉,只能重複的喝茶。

“……咦,我好像忘了給你們互相介紹了。”徐琬清此話一出,兩人都極有默契的沉默。徐琬清也不在意,她順着蕭染寧的方向指了指,對男子道:“蕭染寧,我朋友。”又順着男子的方向指了指,對蕭染寧道:“關以謙,我的表弟。”

蕭染寧心中一驚,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松動,杯子差點就被她摔下。宏遠集團新任總經理關以謙。蕭染寧現在突然覺得有點想笑,鬧來鬧去居然還是她的老板。那麽公司被收購,對徐琬清他們一點影響都不會有就是了。蕭染寧詫異之後便微笑着說了聲,語氣略帶恭敬,“您好。”

關以謙擡眸瞧了瞧她,得知身份後便突然覺得這稱呼有些變了味。恭敬的話語比之剛才還要疏離。關以謙只是淡淡的應了聲,之後便沉默不已。

徐琬清也覺得介紹了身份之後氣氛有些怪異,她忙找了個借口,讓兩人自己聊去吧。這些事情她就沒必要瞎摻和了,雖然她今天是特意把自己表弟叫來的。咳了咳聲,“那個,你們慢慢聊啊,我進廚房做飯了。”

徐琬清話音剛落,蕭染寧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出聲道:“清姐,我幫你。”

徐琬清佯裝憤怒的瞪了她一眼,沒有選擇餘地的駁回了她的請求,笑的有點不懷好意,“你要是進來幫我,阿謙一個人坐在客廳會悶的。你們倆個就好好聊聊吧,很快就可以吃飯了。”

“清姐……”蕭染寧還是随着徐琬清進了廚房。被油膩的廚房煙熏也不願意再繼續坐着。聊天,聊什麽?

徐琬清依舊斬釘截鐵的拒絕,将她推出了廚房,說的義正言辭:“阿寧,你這孩子!今天不用你幫忙,真的!聊聊吧,一回生二回熟,多聊聊,以後就熟的了。”

徐琬清把話說的如此直白,蕭染寧之心昭然若揭。蕭染寧臉色有些尴尬,又慢悠悠的坐回了沙發上。

關以謙望着她那張讪笑尴尬的臉,心頭頓時浮起一絲捉弄之心。他仍是不茍言笑,淡淡道:“你拂了我的面子。”

他從未見過有人如她這般,當着陌生人的面絲毫不懂得多加掩飾,将所有的情緒全部展現出來。這麽多年來,他早已養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習慣。即使有,那也僅限于一些人。

蕭染寧有些窘迫,在這沉悶的空間裏她實在是恨不得馬上找個地洞鑽出去。暗自緋腹着,面色憋的有些微紅,嘴裏只能吐出一聲細如蚊吟的回答,“……沒,沒有。關總,您想太多了。”

“是嗎?”關以謙把尾音拉的很長,雙眸含笑,嘴角有些微彎,不難看出他現在的心情是極好的。一抹幾不可見的笑便給他一向平靜無痕的臉上添加了一抹柔和。她的臉色瞬間漲紅,他又淡淡道:“你這一聲關總倒是叫着順口。”

能這麽快熟悉這個稱呼的,怕只怕是萬科的職員。

蕭染寧雙手無處安放,只好将頭低的更低。他們之間又恢複了一種靜谧且尴尬的狀态。直到徐琬清将飯做好,通知兩人可以吃飯了,這才将蕭染寧解放出來。

飯桌上,她在一旁默默觀察着他。優雅的步調不見一絲窘态,慢條斯禮的細嚼慢咽。她又暗自端詳了自己一番,發現根本無法企及,這個認知讓她有些懊惱。由于生性原因,她也只是顧自扒着碗裏的飯和吃着徐琬清時不時給她夾的菜。“清姐,你吃吧,我要吃什麽我自己會夾的。”

相比較之下,她和關以謙就是一個世界不同層次的人,起碼他們各自的生活差距很大,甚至是大到難以跨越。無論是細節還是大體上,對方的從容不迫是她短時間內無法學會的。

徐琬清親自為她盛了碗湯,朝她挑挑眉,嘴裏吐出的話能頓時讓她野火燒身,加大火力就燒焦了。“咦……阿寧啊,是不是今天阿謙在這,所以你連菜都不敢夾了?算了,我若不幫你夾點菜盛碗湯,到時我怕你吃不飽啊。我記得平日裏你也不這樣啊,今天倒是淑女了好多……”

蕭染寧只差沒嘔血三尺,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她朝徐琬清投去哀怨一瞥,撇撇嘴有些無奈,耳根的溫度幾乎要蔓延至臉頰,火熱的溫度讓她有些吃不消。腦一熱,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一直都淑女,從未被超越。”

關以謙聞言,倒也有些樂不可支。眸中浮現出幾縷真實笑意,瞬間令他原本就出色的面容更加驚豔。

徐琬清正在喝湯,差點被她這少之又少的玩笑話給嗆着了。眸光掠過關以謙含笑的眸子,眼睛瞬間化成一彎鐮月。看來……她真的不必再做那不讨喜的雞婆媒人了。

“來,淑女同志,吃多點長胖些,否則哪有力氣維持啊,要不你的淑女寶座可就岌岌可危了。”徐琬清似乎是嫌不夠亂,拿起筷子就給蕭染寧夾了一大半碗菜。通常這種人叫什麽呢,都叫唯恐天下不亂之人。生活太無聊,總是需要找找樂子,滋潤滋潤下那幹癟的生活。

蕭染寧望着憑空多出來的半山丘,怔住了片刻。回過神來,耳後根這次不是發熱這麽簡單了,而是完完全全的紅了個透。這一頓飯,她吃的真是落荒而逃,完全沒心思去注意關以謙臉上的表情。

————

晚飯過後,與徐琬清閑聊了一陣後,關以謙便回到了G市的江海灣花園。江海灣花園位于G市住宅區交通便利,繁榮昌盛的富錦大道。江海灣花園隸屬于宏遠集團旗下的地産産業,在全國享有赫赫之名。關以謙走到窗前,負手在背,無端生出一股睥睨天下、俯瞰衆生的傲氣凜然。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全市的夜景,唇角輕揚,挂着若有若無的隐隐笑意。想到白日裏發生的事情,心頭浮上一股異樣感,讓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倒是值得令人探究一番。

G市的夜晚陰沉暗淡,并沒有繁星點點的美妙場景。琉璃溢彩的霓虹燈閃爍缤紛,特屬于城市夜空的美,除了繁華熱鬧,也別有一番雅致韻味。

他想起那個明麗逸秀的笑容,心頭似乎更愉悅了些。被社會打磨,逐漸失去本心的人太多,變得世故圓滑,說話更是三百六十度的玲珑得體。人前完美,人後疲倦。在英國的七年裏,各色各樣的人他基本都見識過。這是個參雜着五顏六色,現實中各種各樣的殘酷不堪,光怪陸離的社會大染缸。若想不被這個物欲橫流、先進發達、思想龌龊的社會所迷惑,則必須有一顆通透不染纖塵的心。

回想起今天的種種,關以謙無聲笑了笑。他居然會因為對方一個無意識的動作而走神。又或者是更深一層。因為她沒有像別的女人那樣直直的盯着他的臉看,然後神情呆滞;沒有像別的女人那樣故作矜持嬌羞,想看不敢看的樣子;也沒有像別的女人那樣,故意擺出一副冷豔高貴的态度,仿佛女王般那樣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亦沒有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兩眼放光,谄媚巴結。若今日換作別人,或許又是另一番讓他厭惡的景象。

那樣自然而然的動作,那樣清亮純粹的眼神,甚至有些腼腆拘謹的性子,他不相信這是她欲擒故縱的把戲。生活年複一年的索然無味,除去工作,他還期盼着未來她能帶給他不一樣的感受。遇見蕭染寧,是否會如同一潭渾濁的死水被注入了一股清泉那般,他此時不得而知。他在心頭将她名字默念了一遍,唇角笑意似乎更深一層,漸漸沒入了流光溢彩的夜空裏。

蕭染寧回到家,躺在床上回想今天去徐琬清家裏的情形。她覺得她今天真是丢臉丢到姥姥家去了,落荒而逃到極致的狼狽不堪。她在床上幽幽的嘆了口氣,果真還是她的道行不夠,面對陌生人她根本沒辦法保持鎮定自若,又或是說面對的只是關以謙那樣的人才慌了陣腳。想到這個可能,蕭染寧暗自罵了自己一聲,“笨蛋啊……”

作者有話要說: -v-男女主初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