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關心(二)
小張吩咐了負責秘書将會議廳巡視打掃一番後,才跟上關以謙步入電梯內。關以謙伸手觸碰電梯按鍵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指尖還是碰到二十層的按鍵。小張站在他的左邊,沒有出聲。幾秒鐘時間,電梯門一開,二十樓便呈現在眼前。也正好碰到蕭染寧從姜文詩辦公室出來,手上抱着的資料文件幾乎擋住她的頭。只是離電梯幾步距離,關以謙單手按住電梯的暫停鍵,等着蕭染寧一并下去。但未曾料到的是,蕭染寧突然伸出左手捂住腹部,彎下腰的同時手中的文件資料也散落一地。蕭染寧驚呼一聲,突如其來的疼痛差點讓她瞬間飙淚。關以謙眉頭一緊,一個箭步便來到了蕭染寧身邊,同時還不忘吩咐小張,“小張,去底下停車場把車開到公司樓下,你在下面等我。趕時間的話,就先下班,把車鑰匙交給樓下保安,我等會自己開車回去。”
“知道了,總經理。”小張話一落,電梯門随之關閉。
關以謙趕忙扶起蕭染寧,走到離電梯口不遠處的走廊沙發處坐下,蹙眉問道:“蕭染寧,你怎麽了?”
蕭染寧此刻很難受,肚子痛的直想罵娘,下腹似有滾滾熱流噴湧而出。她神色怪異,痛意襲來,讓她連扶着自己的人都是誰都不管,什麽羞怯尴尬直抛腦後。若她沒估計錯的話,這痛的快要她半條命的,應該就是那天殺的大姨媽——痛經。她已經被這痛的死去活來的大姨媽給折騰了好幾個月,也不知是什麽原因。去了醫院檢查,醫生跟她說的是工作壓力太大。她以前從未有試過這樣,可最近幾個月她确實是工作壓力很大,搞得經期似乎有些紊亂。譬如這個月,它已經遲了三四天。幸好她自己有先見之明,随時準備了止痛藥和衛生棉。此刻聽到關以謙的詢問,蕭染寧對大姨媽的拜訪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程度,恨意日漸加深,咬牙切齒的回了一句:“痛經。”
聽到這個回答,關以謙顯然愣了愣,耳根處卻微微泛紅。正當他想再次出聲之時,蕭染寧忍痛又道:“關總,麻煩你扶我下十五樓,行嗎?”
關以謙沒回話,但他的動作已經給了回應。蕭染寧也不管地上散落一片的文件資料,顫巍巍的在關以謙的扶行下進了電梯。幾秒後,十五樓到了。進了辦公室翻開包,拿起一片衛生棉和一小包紙巾便進了洗手間。出來後又拿出一小瓶礦泉水,吃了兩顆止痛藥之後便一股腦的靠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了。雖然沒有立刻見效,但她卻覺得好多了。擡眼看了眼關以謙,蕭染寧也懶得說什麽了,只對他道了句“謝謝”便閉上了雙眸。
關以謙也不奢望她此刻能說些什麽官方的謝語。徑自坐到她旁邊還空着的沙發上,凝眸瞧了她半響,臉色有些慘白,額上還有幾顆小小的汗珠。關以謙眉心微蹙,有點不悅的問道:“為什麽不去看醫生?”
快要睡着的蕭染寧迷迷糊糊的聽見他問,她也迷迷糊糊的答:“看了。”似乎覺得自己回答的不夠清楚,又補充了句,“醫生說是壓力太大了。”
關以謙嘆了口氣,“那你先休息下吧。”
說完這句話後,關以謙便起身上了二十樓,将地上的文件疊整齊。将文件放到蕭染寧辦公桌上時,随意喵了一眼,這是公司最新産品的詳細資料。
還在思索剛才蕭染寧說的那句“壓力太大”。這壓力應該包含了很多吧,要不怎麽會痛成這樣。走到她的身邊坐下,她的睡姿平靜安穩,只是眉頭一直緊蹙,顯然睡着了還是不舒服。
“蕭染寧。”
“唔……”蕭染寧嘤咛一聲,便轉醒。她其實睡的不實,關以謙這麽一叫她便醒了,小腹那股疼痛也稍稍減輕了些。
“感覺好點了沒?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回去。”關以謙站起身,瞧了她半響,才淡淡說道。看她那樣子,應該痛得很厲害才是。
“謝謝。”蕭染寧看了看時間,發現也已經挺晚。想了想,便也不推脫,這個時候,有人送總比擠地鐵要好的多。
關以謙正想伸手去扶她起來,蕭染寧卻眼疾手快的率先站起身,朝他笑了笑,開口解釋:“我好多了,自己可以走,不用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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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染寧站在原地,心裏卻尴尬的要人命。幸好裙子是黑色的,即使染上紅印肉眼也看不出來。只是沙發……可能遭殃了。
關以謙抿唇不語。眉頭一皺,率先朝電梯口走去。蕭染寧随手在桌臺上拿了本時尚雜志後,才快步跟上他,步履有些艱辛。二人到樓下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萬科樓下。關以謙步履從容的打開後座門,沒有回頭看她一眼。蕭染寧不惱不怒,捂了捂疼痛難忍的腹部,把雜志往座位上一墊,才輕手輕腳的往下一坐。
關以謙眼角餘光瞥過她的小動作,神色晦澀難明。待兩人坐定之後,車子才緩緩駛動,不一會兒便将萬科大樓甩在幽幽暗夜裏。蕭染寧望了眼駕駛座上的小張,神色平靜無波。抵不過疼痛來襲,她将頭輕靠在車窗上,臉上的疲倦神色一覽無遺,而兩人此刻都沒有出聲說話。車廂內放着西方典雅的古典音樂,寂靜密閉的空間裏只有悠揚緩慢的樂音流淌。
關以謙眸光瞥過一眼疲倦苦撐的她,眸中掠過些許心疼。他無法去判斷這股心疼究竟是因什麽而起,最後便索性由它而去。良久,他才輕聲開口致歉,“很抱歉,開會開的時間太長,搞得大家都沒吃飯。”
蕭染寧不想說話,因為她感覺體內氣力正逐漸流失。但問話的對象是萬科總經理,心裏又覺得不回話太顯得沒禮貌。只好轉頭回望他,從嘴角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有氣無力的回道:“不必抱歉,公事而已。”
他正想繼續說話,奈何一股強烈到無法忽視的視線自前而來,定在他身上不肯離去。關以謙瞥見小張詢問的眼色,只好暫且擱置剛才的話題。輕聲問道:“住哪兒?”
“聖景小區。”蕭染寧不再看他,迳自的閉上雙眼,有些疲倦的回道。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了小區門口。蕭染寧醒神,睜開眼睛揉了揉。拿起皮包,手搭在車門開關的握柄處,真誠實意的對他露出一抹笑容,“關總,今晚謝謝你。”
“你還沒吃飯吧?”關以謙對她的道謝不作任何反應,岔開話題。
蕭染寧笑了笑,對他的話不作任何猜想,“我等下上去煮個面吃就好。關總你也沒吃飯吧,那您趕緊回去吧。”
聽到蕭染寧的趕人話語,關以謙雙眉微擰,有些不悅道:“吃面?”
“嗯。”蕭染寧又察覺到小腹隐隐作痛,心中耐性已經快要告罄了,對關以謙的質疑只做簡單回應。
可關以謙似乎未曾發覺,又或是只按自己的想法走,依舊不悅道:“你今天痛成這樣,晚上還吃面?怎麽就不會愛惜自己的。”
蕭染寧眉心緊蹙,因為疼痛,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燥熱夏日裏肝火也有些旺,聽到關以謙的話,她頗為不耐的冷冷道:“關總經理,雖然很多謝您今晚送我回來。但我會不會照顧自己,這是我的私事,您無權幹涉。今天我很累,如果關總要一直留在這裏的話,您請便。”話音一落,拿起雜志,皮包攏緊,提腳下車,車門一關,砰然作響。
關以謙從窗外望着她艱難的走進小區,身影荏弱卻又不失堅定,偏瘦的身影與孤涼的夜色融為一體,心底的那抹心疼,卻似一縷絲線,纏繞着他不肯松開。思索片刻,才發覺他的确關心過了頭。這怒氣到底從何而來,似乎這已臻化境的淡定,在蕭染寧面前都毫不管用。
小張從車後鏡隐約看到關以謙懊惱不解的神色,識相的默不作聲。半響,關以謙才開口:“回去。”
車子如脫缰的駿馬,霎時間隐入暮黑夜路中。他生長在大富大貴的豪門世家,自小到大并無多少時間去了解過多的兒女情長。但由于身份之故,身邊多數都是嬌柔金貴的貴公主,倍受疼寵與呵護,一點點小事都能被無限擴大。若今晚的對象調換,顯然又是另一番景象。怎麽會如她這般,哪怕痛,都咬牙硬挺。正如世道所展現的,女子嬌養,則如花。女子賤養,則如草。
關以謙神思百轉,凝望着暮色天際,眸光一點一點的暗沉,與夜色消融,直至看不出一絲痕跡。
他想将草養成花。
這個念頭剛浮現,他想他一定是魔怔了。
蕭染寧回到家裏,躺在床上,腹部傳來的痛感讓她渾身提不起力。臉埋在柔軟的床單上,迳自懊惱着。一想到剛才的魯莽窘态,她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唇邊彌漫出的不知是痛苦還是自嘲的笑意,有多久不曾被人關心過,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關心不知所措,所以才這麽不識好人心。
真是有病,還病的不輕。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