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易水蕭蕭

是夜,秋月泠泠,寒風蕭蕭,吹拂過安慶城。

城內萬家寂寂燈火,百姓已然安然入睡;城外,卻秋風獵獵,寒霜濃霧紛揚在林立的軍裝上,更添威凜。

看這天色,呵氣成霜,入夜後怕是會更冷。

看着身後安慶城巍巍而立,萬載千年,浸在歷史長河之中,無聲蒼老。

“少帥,出發時間快到了。”陸風跟在靳少寒身後,小聲的提醒着。

靳少寒看着父親所帶回來的這支軍隊,再過不久,就要随他一并前往皖北而去了。

“原本以為的三月時間能安排好一切,現在這一去,卻又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他望向了郢城的方向。

滔滔漢江水,卻無法為他傳達半分思念。

“也不知道她在郢城中,現在如何了?”幽幽的思念,在這一句擔憂聲中,盡顯柔情。

父親任命他為北伐司令,嵌中校軍銜,這一切都盡已如願。

只是當時他與她的約定,“三個月之後,我會回來。”當時的約定是那般的信誓旦旦,而今,卻身赴戰場,不知歸期何時。

他只希望,沈清影能夠理解,等他回去。

從身上,靳少寒掏出了一封信,卻是交付到了陸風的手上,“将這封信幫我暗中寄出去,不要讓父帥察覺到。”

陸風愣了一下,旋即明白是怎麽一回事。

他也懂得這當中的厲害關系,自那夜在郢城之中與沈清影一次正面的相對,陸風那一次手下留情,便讓靳少寒放心将一切事宜交給他去辦。

而且此時此刻,寄這封信最好的人選,就是陸風了,再無他人。

陸風接過信之後,轉身幾乎是飛奔的朝着安慶城內而去,他必須趕在出發前将這封信的事辦好,然後随軍出發。

班馬蕭蕭,在陸風回來之後,整軍出發。

馬上一騎柔情,在看到陸風歸隊之後,他的心也随之沉了下來,他把所有的思念,包括隐衷都書在信中,沈清影在看到這封信之後,定然會理解他。

“郢城一別,本想數月歸來,相會團栾,莫使相思斷腸。

卻不想皖北戰事又起,不及身回郢城與卿一敘。

皖地風盛,戰火苦楚,魚雁難達書信,願致思念修此書信,但求卿一切安好。

毋須太久,去到烽煙平時便回。

寒字。”

馬上程途,夜風凜凜

,傍在身旁的除卻他的手槍,還有這份長遠的思念。靳少寒寥寥幾句書信,盡訴苦衷,他只希望一切盡如人願。

偏遠連阡陌,夜色有無邊的蒼茫。

盡在征人遠去的程途中寂寂肅肅,離離秋草被踐踏一過,軍馬随着天色逐漸變明,也再無蹤跡,剩下的,便是秋風瑟瑟,別易水。

遠連天陌,長江流域牽連着郢城,孤孤凄凄一片,漢江水奔騰。

一只信鴿,傳載着一片思念,陸風別無他法,出征在即,那封信又不得落入大帥的手中,其他人又信之不過,唯一的辦法,便是将軍中豢養的信鴿善盡其用。

別在信鴿腿上的那封信,卷在信筒之內,系在那纖細的鴿子腿上,撲騰着一雙羽翅,遙遙相送,從皖地到郢城,一路迎風。

長夜将明未明,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

離漢江不遠一帶,是郢城守将張勳的地帶,士兵一夜守候,隔着望遠鏡,卻見不遠處天邊一點白色的蹤影朝着此處飛來。

守城的将士朝着身後的張勳,歐着嘴形誇張喊道:“都督,有情況。”

因為風大,即便這士兵已經喊到了極盡,但聲音傳達到都督張勳那邊的時候,已經是極其細小了。

“什麽情況啊?”張勳迎着風朝着那士兵大喊,一臉的苦惱與不悅,想他堂堂武漢總督,卻淪落到被老婆趕出來思過的地步。

好歹也是堂堂都督,這樣讓軍下士兵笑話死,談何軍威?

“不就是一親王格格嘛,老子娶你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等哪天老子将革|命黨都給收拾了,滿清的江山收複完全,看我張勳出入朝堂,你愛新覺羅氏也得給我三分薄面……”

他揣着懷裏的那把槍,依舊在嘀咕着不滿,兩撇彎彎的胡子在張勳此刻抱怨的臉上一翹一翹,甚是滑稽。

一想起自己在房門外求了大半夜的“格格老婆”,郡主都不曾來給他開門,最後在總督府裏一聲怒吼,“老子回軍中宿去”,這才來這裏與士兵一同在這城頭守夜。

遠處傳來那士兵的呼叫聲,“是……鴿……子,鴿……子。”

風傳着那士兵的話,不甚清晰,聽在張勳耳中,又是一頓氣受,一怒之下,揣着圓胖大肚,龍行虎步走到那士兵的邊上。

不由分說的便是猛打着那士兵的頭,“格格,格格……笑話老子娶了愛新覺羅氏的親王格格,當這窩囊受氣包

是吧?”

将那士兵頭上的帽子都給打歪了,張勳還在繼續敲打着士兵的頭,“我讓你格格,格格,格你老子……”

“都督,是鴿子,遠方飛來一鴿子。”那士兵不住的叫苦,都督天生怕老婆,全軍無人不曉。

偏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年過四十了,靠着這個格格老婆才提攜做了武漢總督,駐守在這郢城之內。

這次聽清楚了這士兵的話,他停了下來,朝遠處一看,卻見那鴿子已經距離非常之近了,他将手一伸,“拿槍來……”

士兵将長槍遞給都督,也結束了他的苦楚,張勳豪邁的将自己的軍衣外套脫下放在一旁,握槍瞄準。

但聽得長夜寂寂之中,“砰”的一聲清晰聲響,在空曠的夜色之中格外的空悍,那飛了一夜的鴿子突然從半空中掉落。

“哈哈,打中了,老子槍法如神。”張勳拉着長槍,突然興奮的道,笑得一張圓胖的臉擠得連眼睛都只剩下一條縫兒。

“去,撿回來,老子今晚要烤鴿子肉吃。”他粗犷令下。

一只鴿子的收獲,将他今夜所受的氣全部給消除了。

士兵去将鴿子拾了回來,張勳一看,卻是一只信鴿,腿上還綁有書信,拆下來一看。

張勳展開那信,緩緩的念着,“致書吾愛……郢城一別,本想數月歸來,相會團栾,莫使相思斷腸……”

卻聽那書信只念到一半,張勳忽然怪叫了起來,連看都沒心思繼續看下去。

“啊……我了個呸呸呸……這都誰寫了這麽肉麻的情書給老子?”他忿忿然将那封信一丢,丢在邊上自己脫下的外套上面,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只打下的鴿子身上。

“快快,生火生火,老子要烤鴿子,嘿嘿嘿……”

遙遙一片相思,在張勳的烤鴿子肉的香味之中無法傳達,只有在睡夢之中,沈清影才得以夢一夢俊逸英氣的容顏。

蕭蕭班馬,君往北地,妾在南。

那時難忘的雨中一晤,他救下了她……

“少寒,少寒……”睡夢之中,所夢見的依舊是那思念到了骨髓中的容顏,從**驟然坐起來的沈清影,在怔了許久之後,才甘心承認那只是一個夢。

看了看周邊的情景,卻是在醫院的病房中。

“這……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她的腦中一片混沌,還未來得及想,卻見門外有人前來,病房的門被打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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