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決定
醫院的樓道裏,韓奈抱着雙臂靠牆而戰,劉白玉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看,想從中看出些什麽。
韓奈長長地吸着氣,她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她要強獨立慣了,更何況是面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可身體輕微的顫抖還是透出了她心底的慌張。右手臂直接被穿透,那是怎樣一個慘狀,她雖然沒有看見,可劉白玉那一身的鮮血已經将原景重現,如此的鮮血淋淋的痛楚徹底割裂了她強忍的僞裝。
“如果不愛,就此離開吧。”
劉白玉一向的開門見山很符合她的性子,更何況見到了諾一一剛才的慘烈,她不想要諾一一再有什麽傷害,畢竟像一一這樣的人再難遇見,這樣的朋友難得可貴。
韓奈沉默了許久,劉白玉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目光堅定決絕,半響,韓奈看向她,緩緩的說:“我現在只想要她平安。”
很聰明又很淡定沉穩的回答,完全的韓式風格,劉白玉冷笑,話語間絲毫不留情面,“我原本不想說的,可是你忘記熙兒是怎麽沒得了嗎?”
聽到“熙兒”兩個字,韓奈一直保持的沉穩被打破,她渾身的肌肉繃緊,呼吸也變得紊亂。
本來不想這樣的,其實劉白玉也明白韓奈心中的苦,畢竟她失去的只是友情,一個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夥伴,而韓奈承受的卻是雙重的打擊。可是劉白玉很怕,很怕諾一一會重蹈熙兒的覆轍,就這麽毫無預兆的消失。
“十一區的事兒我早已不管不過問。”
韓奈的臉色開始蒼白,她是從機場趕到醫院的,知道這個消息後,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那種即将失去的恐慌牢牢的籠罩在心底,揮之不去,逼的她身形不穩。
“韓叔就你一個獨女。”
劉白玉的聲音不再緊逼,而是帶着一絲懇求,韓奈看着她,目光悠長而悲傷。曾經的歲月,她們四個人曾經情同手足,而現如今呢?
韓奈看着劉白玉,眼神中透出淡淡的情愫讓人看不透,“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活該一個人承受一輩子?”
劉白玉不再去看她的眼睛,半響,她緩緩的說:“我的話就說到這兒,其他的,你自己去決定。一一……一一和別人不一樣。”
說完,劉白玉往門口走,臨要推開門時,她扭頭看了韓奈一眼,“對了,一一昏迷前,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說完,劉白玉推開門走了出去。而留下的這句話卻一刀割心,徹底的擊潰了韓奈心底最後的掙紮。
關上門,再打開門,一瞬的動作,冰冷的面容,糾痛的心,門內門外,同樣的一個人,松手與防守之間,不過一線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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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一一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坐在床邊削蘋果的劉白玉。
“醒了?”
劉白玉激動的連忙把蘋果扔到了一邊,起身就去拿水,“你趕緊喝點水,剛醒來醫生說會渴。對了,別覺得就我一人留下來陪你,剛開始咱班亂哄哄的一堆人擠在病房裏,被醫生全給攆出去了,鬧騰,連班都不值了。”
諾一一笑了,蒼白的臉色人顯得很脆弱,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像是森林迷路的小鹿,那份堅強看的劉白玉內心酸澀。
“沒跟我媽說吧。”
“這會你還惦記這個,行了啊,趕緊喝水,別總操心了,您特意交代的,小的哪兒敢不辦。”
劉白玉用笑隐藏心酸,将習慣塞進了諾一一的嘴裏,她的姿勢不方便起身,諾一一放心的點了點頭,看了看自己被支架固定包的像狗熊一般的手,“這個……以後還能用嗎?”
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諾一一的聲音還是透出一絲惶恐與顫抖,劉白玉笑了笑,摸着諾一一的頭發,“當然,醫生說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是麽?”
諾一一去看劉白玉的眼睛,劉白玉低頭繼續去削蘋果,“是啊,咱們諾警官多麽勇敢。對了,說過幾天市局領導要來慰問你,二等功是鐵定的了,不過,一一,你以後能不能別這麽傻啊?幹什麽都不能太死板你知道嗎?那麽一個幹體力活的大老爺們你就真敢往上沖?他那蠻力,當時老陳他們幾個都按不住呢。”
諾一一難得看到劉白玉講道理的樣子,忍不住笑,當時的場景她已經記得不是很清了,她就是有這個特點,記憶會有意的淡化那些痛苦的片段,劉白玉看着諾一一捏了捏她的鼻子。
“你這個沒良心的,大家都擔心死了,你還有心思笑?你當時的胳膊就像是噴泉,噴泉你知道嗎?”
諾一一聽着劉白玉的絮叨,看着自己的手,微微的用力,頓時疼的呲牙咧嘴。
“你幹什麽呢?!別動!”
劉白玉緊張的的一下子站了起來,諾一一虛弱的笑了笑,“還好,還有感覺。”
“祖宗啊,你真是……”
劉白玉無奈了,這個倔脾氣的死毛驢。諾一一不吭聲了,靜靜的盯着門的方向。
劉白玉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又坐了下來。
時間靜靜的流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可彼此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劉白玉現在削的蘋果就是韓奈帶來的,可她卻不敢告訴諾一一。諾一一同樣糾結,她好像去問問韓奈,你知道我受傷了嗎?為什麽不來看我?我很想你知不知道?
當時要被推入手術室的時候,諾一一的腦海裏第一個躍出的就是韓奈的身影,她很想她,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如何那一刻,她真的很想韓奈,很想很想。以前那些怄氣都不算什麽了,此時的諾一一很想見韓奈一面,不幹什麽,看看她就好。
劉白玉了解諾一一的性子,她雖然平日裏看起來蔫蔫的,沒什麽脾氣。可骨子裏卻傲嬌的很,如果她不去提韓奈,諾一一不會再去問,畢竟這個時候還不出現,那情分到底有幾分鐘,聰明的諾警官心裏會有些分寸。
随後的幾天日子裏,來看望諾一一的人很多,認識的不認識的,大多都穿着警服,到了最後,諾一一甚至是有些疲倦的應付,手上不再需要擔架,可是石膏與繃帶醫生卻說要很久才能拆下,當局長将二等功獎章帶給諾一一時,她笑了。
——我宣誓,我志願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人民警察。我願意獻身于崇高的司法行政事業,為實現自己的誓言而奮鬥努力!
曾經的入警誓詞響徹在耳邊,看着那閃閃代表榮譽的二等功勳章,諾一一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得到了最初自己想要的,可心底似乎又失去了什麽最重要的東西。而在那即将失去意識,人生中第一次瀕死之際,諾一一徹底看清了自己的心,既然看清了,為什麽還要視而不見呢?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死在了執勤的崗位上,對于她來說,最遺憾的怕是沒有韓奈的陪伴吧。
諾一一整整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住的她渾身難受,到後來,耐不住她天天不滿的訴苦,總算辦了出院手續。
“一一,我跟阿姨說你跟着刑警辦大案子,阿姨聽了還挺開心,阿姨這幾天沒給你打電話?”
劉白玉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問,諾一一捧着自己的狗熊胳膊,笑着說:“我媽知道我的性子,幹起活來沒日沒夜,才不願意給我打電話,她對我放心着呢,一會我給她再打個電話說回來了,所裏放假跟你出去玩就行了。”
劉白玉翻了個白眼,“我倒成擋箭牌了,行了,你麻利的跟我走吧。”
“跟你走?”諾一一驚訝的看着劉白玉,劉白玉站直身子挑眉看她,“難不成你真要回所養傷?醫生可說你這石膏跟繃帶起碼得半年才能拆,你就這麽回所裏,想被當國寶圍觀嗎?”
“可是你都陪我好久了,我不能去麻煩你了。”
諾一一咬唇,閃爍其詞,劉白玉一看她這樣就明白了,臉陰沉下來:“那你要去哪兒?”
諾一一別扭起來,眼睛不敢看劉白玉,“你就別管了。”
“哼,我不管?她出差了,不在家。”
劉白玉一副心知肚明的樣子,諾一一瞥了她一眼,“怎麽可能,昨天阿強給我送果籃來還跟我提起她呢。”
“你倒是打聽的挺好。”劉白玉忽略了諾警官一向心思缜密這一點,她低頭把剩餘的東西全都打包,不說話。諾一一就那麽看着她,半響,看劉白玉把行李打包完,她笑了笑,上前抱住了她。
劉白玉的身子一僵,任諾一一抱着不說話。在醫院待久了的諾一一身上有着淡淡的藥水味,但這并不妨礙她身上的幽香,尤其是那軟軟的身體,還有綿綿的聲音,的确是一個撒嬌的好手,容易動搖人的防線。諾一一像是一個小貓似的蹭了蹭劉白玉,小聲說:“白白,你怎麽越來越像我媽了。”
劉白玉仍舊不說話,其實她也不願意去做惡人,只是當年熙兒的離開讓她打擊太大。可她也知道諾一一的性子,一旦決定了就肯定沒辦法改變。
“你決定了?”
像是從嗓子眼裏咔出的一句話,劉白玉盯着諾一一的臉問,諾一一與她身高差不多,眨着眼睛看着她笑,一字一吐的說:“我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