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繼承者的考驗

第24章 繼承者的考驗

牆壁之後,依舊是令人窒息的黑暗,濃稠又綿密,仿佛有實質的形體。

黑瞎子取下墨鏡,沉默的環視四周。

“好黑呀,這地方太滲人了。”女鬼細細的聲音從耳邊冒出,一掙再掙,脫出大半個霧蒙蒙的身子,氣球一樣懸在黑瞎子頭頂,漂漂浮浮。

“有沒有死物?”

“沒有……反正鬼氣是沒聞到。”女鬼探出小鼻子嗅了嗅,“這裏黑的不正常,可也不像煙霧啊,太奇怪了。”

黑瞎子擰開手表,裏面有一枚野地勘探專用的照明燈,正常情況下有至少二三十米的照明距離。可燈光打出去,照射在漆黑的空氣上,竟然一絲也沒能穿透。

“……絕對黑暗,這裏是絕對黑暗的空間。”

女鬼聽了,轉頭卻嬌俏一笑,“你說你運氣好不好,這烏七八黑的黑窟窿地兒,換了你們這隊的其他任何一人,都只有迷路等死的份兒。結果呢,偏偏叫你這個鬼眼給碰到了,全隊就你一個人能在黑夜裏視物,就你一個撞到這裏。”

女鬼說的不錯,這絕對黑暗的領域再可怕,對黑瞎子卻沒有多大威脅,因為無論多麽濃密的黑暗,都阻攔不住他這一雙鬼眼。

黑瞎子沒再接話,幹脆關掉燈光大步往前走,越過重重黑暗,他看的很清楚,其實這一片空間并不大,看來要造出這樣“絕對黑暗”效果的陷阱并不容易,不過對絕大多數人而言,光是這一片黑暗就足夠磨滅掉所有鬥志了。

走到盡頭,出現一個四四方方的房間。

房間沒有出口,但是地面卻壘着幾個矮矮的土包,乍看像一座座小墳頭,灰撲撲的毫不起眼。同時,房間的牆壁上也一樣坑坑窪窪——牆壁上長滿疙疙瘩瘩的小型土包,非常小,每個只有指甲蓋大,數量卻極多。

“咦,這牆長痘痘了。”

女鬼飄過去,伸出模糊的蔥指戳了戳,沒什麽反應。“牆上的痘痘好像是死的,地上的……地上的裏面有活物。”

“能看出是什麽東西嗎?”

“很多,氣也弱……大約是什麽動物吧。”女鬼在房間裏飄了一圈,回到黑瞎子身邊。

“這裏是密封的哦,沒有出口,這回你要有得罪受了。”

墓道中的機關,籠統來說可以粗劃分為兩種:活路與死局。活路簡單直接,就是在通往出口的路徑上設置機關攔路,目的明确,方向清晰。但死局就不同了,死局往往上來先給闖入者一個“套”,先破後立,只有先破除眼前的死局,人們才能知道下一步會發生什麽,出路又在哪裏。

換言之,一旦面對的是死局,闖入者就失去了先機與掌控權,只能先被動的開解僵局,然後才可以知曉接下來的方向。

所以這個密封的房間,黑瞎子無論如何都吃虧定了。

黑瞎子把解雨臣換到背上,用柔軟的繩索把兩人牢牢纏住,然後才掏出墨色的匕首,研究眼前的處境。背後是來時的無際黑暗,眼前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密封的古怪房間,匕首在掌心打了一個轉,黑瞎子走入房間。

“這麽多疙疙瘩瘩,真惡心。”女鬼嫌棄的甩甩袖子,瞅瞅牆壁,又瞅瞅地板,“這牆上地上明明都是痘痘,為什麽還大小不一樣呢?”

“因為是不同的機關,作用也不同。”黑瞎子盯着牆壁,來回走步,卻并不靠近,“你看這牆上的土包,像什麽?”

女鬼撇撇嘴,“肉瘤。”

黑瞎子搖搖頭,“牆上的土包有規律,你看,都是成對出現的,兩個兩個挨得很近。”

“那……蘑菇?”

黑瞎子大約不對女鬼的想象力抱指望了,直接道:“是眼睛。”

女鬼用袖子捂住嘴,被黑瞎子一點,這滿牆密密麻麻的凸起,還真有點像人的眼睛!不過是閉合着的雙眼,一雙又一雙,隐匿在牆壁之內。

女鬼沒由的打了個哆嗦,好家夥,要是這牆壁上的每一雙眼睛都意味着一個活人,那他們一開始就被團團圍住了,一旦這些眼睛睜開,哪裏還有他們逃命的餘地。

匕首在黑瞎子指尖轉了又轉,他在猶豫,同時也在思考這些眼睛存在于此的意義。

絕對黑暗也好,這個古怪的“眼之間”也好,都是他用戒指開啓牆壁後迎來的機關。可按照先前的推測,這個墓冢群是他們齊家的祖墳,那麽他用代表族長身份的戒指開啓牆壁,得到的理應是先輩們留給繼承者的坦蕩通途,而不是對付闖入者的重重機關。

戒指是真的,祖墳也是真的,那麽唯一的問題就在這滿是“眼”的房間——難道這裏并不是一個機關陷阱,而是交給繼承者的……一個考驗?

黑瞎子正要進一步研究牆上的眼,忽然,女鬼臉色一變,“快跑,地上的東西出來了!”

幾乎沒有任何時間反應,龐大的騷動從四面八方傳來,地上的土包發出“沙沙”的低鳴,一股股黑色的洪流從各個角落出現,彙聚成河,朝着黑瞎子的方向奔騰而來。

女鬼頭皮發麻的直往上竄——只見那洪流黑的油光發亮,起伏湧動,居然是由無數只細小的螞蟻組成。每只螞蟻不過一兩厘米長,放眼望去不計其數,只怕有上億只,擠壓成滾滾烏流,海嘯一樣朝他們撲來。

黑瞎子手中匕首一撬,插入牆壁的空隙,單腳踩上匕首,騰挪,猛地往上竄了将近兩米。滿牆凸起的眼睛在這時成為最好的墊腳物,黑瞎子讓身體卡在牆角的三角區,支撐住一個懸空的姿勢。

黑瞎子的判斷沒有錯,螞蟻們只橫向行走,對四周的牆壁置之不理,這房間的牆壁的确是唯一的安全處。看來牆壁的凸起不僅僅是另一個機關,還有可能是這些螞蟻的天敵。

黑色的螞蟻群如海嘯過境,一秒鐘就充斥了整個房間,繼續不受阻攔的湧往外頭的黑暗。這駭人的架勢,叫黑瞎子想起熱帶叢林中惡名昭彰的“行軍蟻”,一對大颚可以把大自己幾倍的獵物撕碎,浩浩蕩蕩所向披靡,過境之地只剩下皚皚白骨。

不過這些黑螞蟻,論速度論威力,都要在那行軍蟻之上。

無窮無盡的黑蟻從地上的灰土包下湧出,所出的數量遠遠超過土包的容量,也就是說——這些土包下面是空的,連通着其他地方。

女鬼也意識到了,“搞什麽嘛,原來出口在那裏,這回要叫我們鑽螞蟻洞嗎?”

黑瞎子正想回答,突然眼神一暗,摳住牆壁又往上爬。“沒那麽簡單,蟻群在上升!”

外面黑暗的空間并不大,很快就被源源不斷的螞蟻群布滿,可是更多的黑蟻還在繼續爬出,一層疊一層,蟻群越來越厚,越來越高,如同真正的洪水一樣往上淹。

黑瞎子空懸在牆壁的夾角,背靠牆面,負擔的是他跟解雨臣兩個人的重量,手指漸漸冒出薄汗。

“能用火嗎?”女鬼也知道這樣堅持不了多久,繞着黑瞎子團團轉,“螞蟻不都是怕滾水怕熱火的嗎?”

道理不錯,可眼下這種境地,究竟要多大的火勢才能阻攔住蟻群洪流。

就在這時,黑瞎子的指尖感到微癢,他大拇指摁住的某個“眼睛”,居然漸漸發軟,恍惚着要睜開了。

一雙,兩雙,整面牆壁的眼睛一時間全部開始蠢蠢欲動。

黑瞎子心頭劇顫,突然回抱住背上昏迷的人,另一只手飛快的捏開解雨臣的嘴巴。兩只手都滕出,僅憑雙腿是無法在牆角支撐住的,兩人迅速下滑,而下面就是洪流般噬人的蟻群。

“你瘋了!?”女鬼沖黑瞎子大喊,誰知黑瞎子竟扭過頭,也沖她張開口。

然而黑瞎子說了什麽,女鬼卻沒有聽見,因為緊接着,一股難以形容的、震耳欲聾的高分貝尖叫劃破整個空間。

與其說尖叫,倒更像扭曲的超聲波,牆上的所有“眼睛”齊齊睜開,整個房間猶如卷入高頻地震,被幾乎能刺穿大腦的銳鳴震得嗡嗡顫抖。

地上的蟻群猶如一下子掉入滾水,瘋狂的痙攣然後分散,沒頭蒼蠅一樣橫沖直撞,一下子死傷大半。無法承受的尖叫砸下來,螞蟻們痛苦無比,潮水似的退散回地上的土包,不過一眨眼功夫就消失的幹幹淨淨,只剩下滿地殘餘的屍骸。

尖叫來得也快,去的也快,前前後後只有幾秒,但威力卻比淩遲還令人恐怖。

黑瞎子重重的摔到地上,任解雨臣從自己的臂彎裏滑出——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甚至沒有力氣維持住一個簡單的摟抱。

女鬼被震的幾乎消散過去,好半天才恢複身形,可是從頭到腳都虛弱的厲害,若隐若現。

共生同體,不用開口詢問,她便知道這一下讓黑瞎子傷的有多嚴重。兜裏的墨鏡被徹底震碎了,黑瞎子半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的可怕,不住的嗆咳幹嘔,絲絲血跡順着耳垂滴落在地上,最後竟咳出幾口淤血。

驟然降臨的高音,會在短時間內激起鼓膜內外的壓強差,一旦差值超出鼓膜的承受範圍,失聰甚至斃命都有可能。如果是一個健全的人,面對高音可以堵住耳朵張開嘴巴,以此平衡內外壓力,黑瞎子再厲害也沒有三頭六臂,那樣短的時間,要保住解雨臣便只能自己傷的慘重。

刻意為齊家人所留的黑暗領域,刻滿雙目的牆壁,用以震退蟻群的尖叫……他的祖先算計到每一步,卻唯獨不曾料到他們後代的繼承者會帶着一個外人進來這裏,并甘願為那個外人傷及自身。

“你怎麽樣……還能站起來嗎?”女鬼捂着小心髒湊過去,看了一眼旁邊的解雨臣,道:“他好着呢,沒傷到,你可放心,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走……”黑瞎子強忍住滿眼的暈眩,一把抓住牆壁,“咳咳……螞蟻……會回來……現在就走!”

“你現在這樣根本……唉,真是的!”女鬼急的跺腳,可也知道黑瞎子所說絕不是危言聳聽。

眼前這密室唯一的出路便是地上的土包——也就是螞蟻群來時的通道,現在螞蟻們被尖叫震退,他們可以順着土包下去,尋找出路,一旦螞蟻再次湧來,黑瞎子的身體絕對承受不了再一次的音爆沖擊,到那個時候他們才是真的困絕無路了。

“就讨厭你們男人這一點,一個個拼起來都不要命!”

嘴上這樣嘟囔,女鬼卻收縮鬼影,一團團沒入黑瞎子體內。黑瞎子原本不住顫抖的手指,很快平定下來,緊握,幾秒內恢複到最初的力道。

女鬼脆脆的聲音從他體內響起,“先說好,你傷的這麽重,我的附身最多只能維持十分鐘,十分鐘還出不去的話,你就跟你的心上人在這兒喂螞蟻吧。”

黑瞎子擦去嘴角的血漬,淡淡一笑:“你太瞧不起我了,只要五分鐘就夠了。”

TBC

作者有話要說:

想吃龍蝦和生蚝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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