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當時年少
“鏡夜，你知道了吧，我要走的事。”堂本本挑了挑眉，“母親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鳳鏡夜怔了怔，聞聲擡頭，笑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跟我裝傻。”堂本本直接對上他的眼睛，“那女人連光邦和小睦都信不過，她只和你說我事，我知道。”
鏡夜沒有回答，合上筆記本，隔了一會才緩慢地開口，語氣親切，卻無端讓人感到一絲冷：“小本，你在懷疑什麽？懷疑我，還是懷疑夫人？夫人已經決定了，不要想些有的沒的。”
鳳鏡夜輕描淡寫地帶過，堂本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許是錯覺吧，總覺得對方不太想提這些。
不想提是吧，那就算了。
堂本本也不惱，身體狠狠一仰摔進了沙發裏，胳膊直直的伸着，拳頭剛好砸在沙發的烏木扶手上，只聽“咔嚓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跟着節操一起碎掉了……
鳳鏡夜看着粉身碎骨的扶手，嘴角還沒開始抽，就見堂本本頂着僵屍臉地擡起頭，環視了一圈周圍人快要裂掉的臉，最終，舉起了那只因為用力過度而滴血的手。
她把目光落在戴眼鏡的少年身上，面無表情地開口：“……嘶，我流血了小鳳。”
雖然她很疼，但是她痛得快樂，痛得幸福，痛得心甘情願！公關部又一把雕花木椅英勇就義，對于商人本質的鳳鏡夜來說簡直是滅頂之災，肉疼吧，心痛吧，誰讓你和加奈那個女人串通一氣！
鳳鏡夜看着對方眼中明顯的幸災樂禍，突然有種剛遇到須王環時，那種想要猛捶沙發的感覺。
倆人從幼稚園開始同班同桌到現在，鏡夜不得不承認了一個事實，他拿這個丫頭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原本最初保持距離的社交手段，經過時間的磨合與洗禮，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成了這樣一種哭笑不得的關系。
堂本本是他們貴族圈子裏的奇葩，她混過娛樂圈，吃過庶民盒飯，擠過地鐵，還自己打過零工。
在陌生人眼中是個絕對的冷面美人，沉默寡言卓爾不群，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什麽冷面，什麽沉默，那分明就是面癱！是屠夫動手不動口！
跟她越好的人就越悲催，就比如說鏡夜自己吧，至今為止無數副眼鏡在堂本本手中垂名青史，部裏面無數古董壯烈犧牲，被她打擊到萎靡不振人生無望的同學不勝枚舉。
雖然這真是天生怪力傷不起，但不可否認的是，有時候她也的确是故意的……比如說被鏡夜算計過之後。
鳳鏡夜只能望了望天邊的浮雲，又望了望樓下的地面，感慨這輩子遇到的兩個損友，是他人生的失算。
男公關部幕後。
鳳鏡夜正認命的幫少女包紮那只鮮血淋淋手，他坐在她旁邊，手上的動作看起來有條不紊又帶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好看。
為少女系好一個結，鏡夜露出一臉明明陽光燦爛卻感覺有些涼森森的笑容：“小本，下個月我準備給部裏節省開支，把所有的甜品都換成巧克力香蕉、香蕉蛋撻、香蕉慕斯、香蕉冰淇淋、香蕉烤派……總之有關香蕉的一切我都會為你準備周到。”
黑發少女聽後一愣，接着面癱臉一抽：“別沖動！鳳大帥哥鳳小霸王鳳大少爺……我，我道歉行麽，你可千萬別換成那種東西！”
堂本本毫不猶豫雙手舉起以示誠意，于是剛剛好破壞了人家才包紮完的成果。
鳳鏡夜的臉又黑了一截，幹脆狠狠勒緊繃帶，一下疼得堂本本呲牙咧嘴。
小本姑娘喜歡所有的甜食，甜的水果也喜歡，除了香蕉。
原因很簡單，香蕉過敏。
人類是個很神奇的種族，各種體質也都稀奇古怪，堂本本是個倒黴的中槍者，偏偏就是香蕉過敏。這種體質倒沒什麽大礙，只要不吃香蕉就可以。
所以她最恨的……就是那長得很不健康的水果，像生殖器官什麽的最讨厭了！（作者：……）
“鏡夜。”
此時已是營業時間，公關部的其他人都在前面接待客人了，于是空蕩蕩的後廳，就只有她和那個戴着眼鏡的少年。
鳳鏡夜擡頭看着她，等待下文。
堂本本很少這樣正經的叫他的名字，私下裏全是亂七八糟的別名，鳳魔王，鏡夜少年，鳳大帥哥……
即使再怎麽糾正，最後還是不知不覺的回到了那些奇怪的稱呼上。
而現在她這麽正經地叫了名字，反而讓人覺得不太正常。
“你又想怎樣？”他拿起手邊放下的筆記本，一頁一頁翻過，實際上卻沒有看清楚內容。
她看了他一會兒，垂下頭：“我要離開櫻蘭了。”
鳳鏡夜心裏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原委，剛才她問到一半被自己轉移的話題，加奈夫人恐怕已經告訴她了。
然而潛意識裏，他卻不想多想。
“我以為你不會同意夫人的決定。”鳳鏡夜依舊那樣沉着冷靜，聲音平穩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端起茶杯淡淡抿了一口紅茶。
“你果然早知道了，我問你還跟我裝傻。”她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鳳鏡夜露出苦惱的表情：“小本，你這樣深情的看我，我真不知怎麽辦才好。”
“……”深情你妹！
少女別過頭去嘆了口氣，望向落地窗外漸漸西沉的日光，神色平淡：“我必須同意。”
沙發上安坐的少年沉默，神色間閃過一抹轉瞬即逝的詫異，随即安靜地道：“夫人是為你好。”
她不屑地哼了一聲，動作很大地伸了個懶腰，又随手塞了塊蘋果糖在嘴裏。
堂本本從演藝圈退出後，生活也慢慢回歸了普通學生的樣子，但奇怪的是，埴之冢加奈仍舊不同意她回家，以至讓她繼續在光邦家混飯吃。
也許是當年堂本本的做法讓埴之冢加奈太過憤怒，這兩年兩人的母女關系沒有絲毫緩和的跡象。
而最近不知發生了什麽事，一直離經叛道的堂本本，态度突然變得很奇怪，先是退出了演藝圈，然後開始想盡各種辦法親近埴之冢加奈。
上次鏡夜也是和加奈夫人例行通話的時候，才知道堂本本竟然要轉學了，但看起來她好像不太願意。
“你知道她的暫定是要我去哪兒？”少女突然轉過身來，湊到鏡夜旁邊。
“哪兒？”雖然心裏早就知道，但還是配合的問了一句
“冰帝，東京冰帝學園。”她一臉正色的回答。
“恩。”鏡夜繼續打開筆記本，一頁頁的看，從容不迫，完全沒有吃驚的樣子。
“喂，我的鏡夜少爺，那可是冰帝。”堂本本重新把自己摔回沙發裏，皺眉看着他。
“那又怎麽了？”鏡夜轉過頭對少女微微一笑。
“不是吧，我說你真的忘了嗎？”本本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這個青梅竹馬的漂亮少年，“小學三年級那年，我去你家玩，順手把一個小男孩摔進了庭院的池塘裏……”
那姿勢簡直觸目驚心你腫麽能忘記！
“恩？記憶深刻呢，因為那件事給鳳家造成不小的麻煩。”鏡夜推了推眼鏡，玻璃鏡片上反射出一道寒光，但語氣依舊親和，“雖然你是埴之冢家的人。”
少女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當年她太小，完全不夠淡定，被摔的那個小男孩，是某個大財閥的少爺，一直都呆在英國。只有假期偶爾回來一次。
那次，他剛好随父親一起造訪鳳家，9歲的堂本本也恰好在那天去找鳳鏡夜玩，兩個素不相識的小屁孩首次狹路相逢。
小少爺太嚣張，一口一個本大爺，而堂本本小時候不愛說話，她想不出詞來反駁人家，一個沒忍住，直接把那個漂亮的像水仙花般的華麗小少爺摔進了鳳家池塘。
事是在鳳家出的，即使她是別家的人，鳳敬雄還是覺得有失顏面，幸好人家家人都沒怎麽追究，權當這是小孩子的胡鬧，因而堂本本也沒有被怎麽樣。
鳳家沒有告訴埴之冢家這件事，只是，鳳鏡夜似乎被自己的父親訓斥了，而堂本本第一次有了愧疚之心，向鳳家人道過歉後，自覺在自家道場靜坐三天。
後來再去拜訪鳳家時，她小心了許多，鳳敬雄見到她，也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般施以待客之禮，對自己的兒子卻那樣冷淡。
那時候堂本本第一次明白，自己的朋友生活在怎樣一個虛僞的家庭，明明生氣，卻因為她是貴族不能得罪，所以遷怒自己的兒子。
她自己家已經夠亂了，也沒這麽多閑心關心別人家的破事，但事關自己最好的朋友，堂本本還是覺得挺不爽的，畢竟她不能打鳳敬雄。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便秘，因為是自己身體裏的東西，所以即使它再怎麽讓你讨厭，你都沒轍。
看到面前少女陷入一種神游狀态出不來的樣子，鳳鏡夜手上的本子毫不猶豫敲了上去：“別想了，繼續往下說，我沒那麽好的耐心。”
突然回過神來的小本一下想起原本的問題，皺起了眉：“那個男孩現在好像就在冰帝。”
少年臉上沒有任何錯愕，瞥了她一眼：“你怕他報複？”
小本被戳中心事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誰怕他，我只是讨厭麻煩。”
“小本，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睚眦必報。”鏡夜沉默地看了她一會，頓了頓，才平靜地說，“那麽遠的事，他不會記得的。”
“真的？”小本眼睛一亮。
“那個人是冰帝的學生會會長。”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只是自顧自接着說下去，笑容裏裏閃過一絲狡黠，“據說在學校很有威信，是無人不知的人物。”
“……他真的不會記得吧，那種少爺一看就是萬花叢中過的主，見的女人從東方到西方從長腿到短腿，我這麽普通一人，他那金貴的腦應該沒什麽印象……”堂本本看對方的表情，怎麽有種越來越冷的感覺，說話也越來越不确定，嘴角抽搐起來。
鏡夜歪頭一笑：“我不知道。”
堂本本頓時炸毛了：“你剛才不是說不會記得嗎！！”
“有嗎？”
“鳳鏡夜你個眼鏡大怪獸！”一拳掄過去，剛好被少年巧妙避過，堂本本怒視着他，“你果然在耍我吧。”
“我還可以告訴你他的名字。”似乎已經習慣了某人的脾氣，鳳鏡夜依舊不緊不慢的說。
“不需要！”少女氣勢洶洶，“老娘不怕他，大不了再一個過肩摔……”嘤嘤嘤她現在不敢！
“那他可能真的就會記起你了。”
“混蛋我要把你拆了！”
“提醒一下，你在轉學之前的甜點還是我負責的。”
“……”
“……”
堂本本無語，一翻身窩進了沙發，她到底是中了什麽邪，才會以為鳳鏡夜是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好人，那就是一披着羊皮的狼。
夕陽滿地，天空高遠明朗，溫暖的橘色透過玻璃窗映出閃爍的光影，一層層的像是被剪掉的膠片。
金色的光芒，少年安靜好看的側臉，窗外大片大片嘩啦啦的綠色搖曳，還有前廳須王環和光馨他們發春似的聲音……
堂本本閉上眼睛，所有的光芒立馬被擋在眼皮外面。
即使平淡，但她仍舊真心熱愛着這樣的生活，可是她知道，這一切，不會再持續很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