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能輸的賭局
這次是湘南地區的比賽,地點在鐮倉市,于是兩人便就近去了鐮倉的醫院。
天色微暗,碎鑽似的星光底點綴着深青色的天空,一望無際,蔓延伸展,仿佛連秋風都變得高遠清澈。
鐮倉在神奈川縣境內,和京都、奈良一樣,是被稱為歷史古都的旅游勝地,相摸海灣沿岸布滿了海水浴場和海濱公園,風光宜人,景色秀麗。
這裏受太平洋暖流的影響,常年氣候溫和,即使現在已是秋日,也并未有寒涼的感覺。
從綜合病院裏出來,大概已是傍晚六點。兩人卻都沒有去找仁王他們的意思,漫無目的地逛着,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附近的海濱公園。
這座公園靠海而建,對游客全天免費開放,等堂本本毫無阻礙的進去之後,驀然擡頭,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海邊。
堂本本回頭,便看見幸村站在自己身後,眼神沉靜,他臉上的表情很淡,堂本本無聲垂眸,還是轉過了身。
兩人一前一後沿着海岸線慢慢走着,誰都沒有說話。
從離開網球場直到去醫院檢查完出來,堂本本都沒再提起之前的話題,從醫生口中确定他沒什麽大礙之後,幹脆徹底拿出“死也不開口”的氣勢。
幸村還從來沒有這麽郁悶過,想問清楚,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頭,說實話他也奇怪,平日裏什麽雲淡風輕從善如流到現在全成了浮雲,他甚至隐隐覺得這丫頭是在借此機會報複他以前的種種惡行。
咳咳,不就是上課她睡覺的時候騙她老師來了,默許丸井偷吃她的蛋糕麽?還有像什麽不小心幫她填了隔壁社團的申請書,不小心利用人際關系篡改了一下值日安排,導致兩人分到一組,不小心中途攔截了某學弟的情書,不小心和她的鞋櫃位置面對面,總之,種種都是不小心啊。(……)
不過他真是想多了,堂本本此時根本沒往報複那方面想,她連這些事是幸村故意做的都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估計幸村已經無法這麽端正的站在這裏看大海了。
她是真的在組織語言,想要沒有誤會的、準确清晰的把自己的想法表達出來,之所以沒有當時就回應幸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沙灘遠處一些還在營業的餐廳和店家,在門口點亮了一盞盞燈,暖橘色的燈光透過燈罩遠遠彌漫過來,氣氛顯得靜谧,卻非常溫暖。
堂本本借着微弱的光芒慢慢走着,還是沒有停下,她走在幸村前面,聲音有些低啞:“幸村。”
“恩。”幸村停下腳步,等待下文。
堂本本沒有注意到他停下,攏了攏耳邊的頭發,繼續向前,“你大概從阿郁那裏聽過我的事情,我父親早逝,母親守寡多年沒有再嫁,我從小就決定追随母親,這一生從一而終,不管喜歡過多少人,但和我在一起的第一個人,一定也是最後一個。”
幸村愣了一下,這種覺悟,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從一而終的感情,的确令人動容,有這樣想法的人很難接受別人,但一旦認定,就會毫無保留的付出信任。
幸村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又跟上前去:“可是世事難料,你這樣很冒險,萬一那個人背叛你或者死了呢?”
他相信自己不會是這樣的人,卻仍是想要聽聽這個答案,不因為別的,只是感興趣。
“我的愛人,一定是搶不走的。”堂本本終于停下腳步,站定,腰杆挺直,“母親說,選擇愛人,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賭局,不管那人是死了還是背叛,都算賭輸了,只是輸的慘烈程度不同。唯一的贏局,就是在有感情的情況下相守一生,這個幾率太小,但是我想賭。”
“并且只能賭贏。”她的聲音堅定而真摯。
不想像母親那樣,因為守寡變得可憐,也不想像鏡夜家那樣,因為聯姻變得可悲。
如果找不到合心的人,就一輩子孤獨終老。
“幸村,你今天跟我說,要在一起,一生不分手,是認真的嗎?”堂本本低聲問道,非常認真的語氣,卻沒有見她回頭,只是背對着少年。
“恩,我喜歡你,那是我仔細思考的答案。”幸村也停下來,看着少女的背影,認真回答。
堂本本轉身,正視少年的眼睛,這時,恰好附近有一家點的燈盞熄滅,視野瞬間模糊下來,只剩點點星光。
可即使在這樣晦暗的光線中,她依舊能夠清晰辨認出少年出色的輪廓。
堂本本看着幸村,一字一句,緩緩說道:“幸村,我要的感情,要有一個沒有潛在威脅的開始,即使日後想起,也不會有任何遺憾。所以有些事情我要告訴你,如果你聽完後,還能說出這些話的話,那麽我就認定你了。”
“很嚴重?”幸村挑眉。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你怎麽想。”堂本本也挑了挑眉。
“那就說吧,我會好好聽着。”幸村點點頭,表示洗耳恭聽絕對心甘情願,他相信自己也相信小本。
堂本本深深看了眼幸村:“聽完就不能反悔了。”
“今天倒像個女孩子一樣學矜持了。”幸村輕輕笑了笑,眼角眉梢都仿佛染了一層淺薄的笑意,“我相信你不會想看到我沒耐心時的樣子——別廢話了。”
“……”呃,這誰?
堂本本沒法形容她聽到這句話時的驚悚感,這是哪兒穿來的部長給我崩壞成這樣——還是說這人終于完全暴露出他的女神本性了麽?!
同時又有點哭笑不得,怎麽這幸村就這麽锲而不舍地要往坑裏跳,她想拉都拉不回來,以後發生了什麽事可不怪她啊!
“好吧……”既然你要死勞資也不攔着你了,堂本本毫無壓力清清嗓子,剛才那股沉重感也沒了,她幹脆坐在沙灘上,兩只胳膊撐在身後,兩條腿向前伸的直直的。
“你和阿郁都是美術社的,你知道他用左手畫畫的事吧?”
“恩。”幸村站在她身邊,眯着眼睛回憶了一下,若有所思,“這點我也奇怪,我覺得郁學長不像左撇子,因為他用右手吃飯,可他一直用左手畫畫。”
“你還真是敏銳。”還有為什麽不在一個年級都能觀察的這麽細致?!真是人生無處不JQ,堂本本搖頭感嘆了一聲,很快又正色道,“是的,阿郁不是左撇子。”
幸村低下頭看着少女,沒接話,他知道這種時候只能保持沉默,這才會讓對方順利的說下去。
“我八歲時,參加過一個空手道比賽,當時的對手是比我大四歲的小孩,那人有些偏激,她輸給了我,卻覺得我的年齡羞辱了她,下場時就想要偷襲。那場比賽我腳扭傷了,剛好那時阿郁上來想要接我,看到這一幕,他反應很快的護住了我,不過最後卻導致右手腕骨折。”
“醫生說他的傷不會影響日常生活,只是右手不能負荷過重,水原家族是藝術世家,阿郁他最喜歡音樂,卻因為這樣,很多樂器的高難度曲子都不能再彈,所以只好放棄了,改選了油畫。”堂本本的眼神有些黯淡,陣陣海浪攜風而來,頭發被吹到臉上有點癢癢的,可她懶得整理。
幸村的表情并沒有太大變化,也靠着堂本本坐下來,替她把發絲從臉上撥開,淺淺笑了笑,帶着一絲了然:“所以你才努力跟他學鋼琴,以至于後來還去當歌手?”
“我說的對不對?”幸村用指尖繞了繞她的頭發,勾起嘴角,“恩?堂本墨?”
堂本本怔愣了一秒,猛地仰頭:“你都知道了?”
“你進班的第一天,不是有女生問你嗎,那時候我就懷疑了,後來去翻了點資料,差不多就确定了。” 幸村揉了揉她的腦袋,又掐了掐她臉頰上的肉,笑道,“這張臉我怎麽能認不出來呢。”
當然,這其中也有水原郁的功勞,至于他用了什麽辦法脅迫那位學長說出這個秘密,還是不要提了。
“從那以後我不再參加任何正規比賽。”堂本本突然說道,定定直視着幸村,她想要确定一件事。
“所以真田十二歲那年對上你的時候,才會被揍得那麽慘,”幸村嘴上說着,又捏了捏她的臉,頓時發現這姑娘身上沒幾兩肉,可臉掐起來還蠻有手感的,“因為他從沒在比賽裏見過你,所以輕敵了。”
“(⊙o⊙)這個你也知道?”堂本本這下可詫異了,根本沒發現自己的臉在對方手裏被蹂躏成什麽樣。
“當然,我和弦一郎四歲起就是朋友,那件事可是他永生難忘的‘人生大事’,我怎麽能不知道呢。”
說到這,幸村似乎想到什麽有趣的事情,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說起來,我那時候就見過你了。”
+_+堂本本已經徹底混亂了:“你見過我?”
“恩,你揍他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拍照。”幸村笑眯眯道,夜幕下,那笑容閃亮地無與倫比。
堂本本的嘴角已經止不住瘋狂的抽搐:“我說……你們不是好友嗎,為啥我揍他你不去幫忙反而在旁邊拍照?難道是要留下我的罪證?”
“怎麽會?”幸村那語氣簡直可以在後面打個波浪線,他勾起一邊嘴角,笑得萬分愉悅,“我只是在他對我亮出拳頭的時候,把照片拿出來提醒他一下罷了~”(傳說中副部長的招牌:愛的鐵拳= =)
鼻青臉腫的弦一郎不要太丢人,每次亮出那些照片,弦一郎的臉就能黑的像看到自己遺像一樣,以至于憤怒地對着照片一頓猛捶,忘記制裁幸村,後來長大了,這照片的事也就慢慢忘了。幸好現在還留在家裏,那上面還有小本的英姿啊。
堂本本看着幸村那張魅惑衆生的臉,頓時對真田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敬畏和同情,這麽多年了啊,能和幸村走到現在還沒被逼成變态,這真田也算是個變态了。(真田:這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
話說真田跟了幸村才十幾年,就已經變成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而她呢?還說要跟幸村在一起一生不分手什麽的……那個,不好意思,她能反悔一下嗎?
沒想到幸村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眯眯地戳了戳她的臉:“是誰說的不能後悔?”
堂本本淚目,簡直對真田産生出了革命友情!尼瑪他們真的是同病相憐好嗎,這種找到組織的感覺不要太苦逼TVT。
所以說既然不能反悔,就幹脆以後見到真田,對他友善一點好了,什麽“前仇舊恨”一筆勾銷,他欺騙自己少女心的事也不追究了。
堂本本對自己的決定十分欣慰,想了想忽然覺得有點憋屈,這種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自爆醜聞,結果發現,在對方眼裏,其實你一直就沒美過的感覺是腫麽回事?!
“你還猜到了什麽?”堂本本蹭到幸村旁邊,不甘心地逼問。
“你手受傷怕控制不好力度,所以和真田比賽時故意弄斷了刀。你不和不夠強的人動手,所以有學姐來班裏找事時,選擇用桌子開刀。”
幸村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幫她撫平衣領上的褶皺,“包括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個踢足球的男生,你打飛了他,可對方剛好打在了對方的護具上,而且那人落在了草坪裏。”
說罷他攤了攤手,這個随意的動作,他做起來看着無比優雅:“其實你的脾氣并不好,每次被挑釁都很暴躁,可最終還是潛意識的選擇了控制。”
所以他才會被吸引了目光,因為這份特別,也因為這種有意思的矛盾,明明不夠善良,卻也不夠狠毒。明明十分直白,卻又十分隐忍。當尖銳的利劍已經刺出,卻又在抵達目标的最後一刻強行逆轉,以至于自己遍體鱗傷。
這種做法是在匪夷所思。
一開始只是想要知道為什麽,後來卻把自己問了進去。
他每說一句,堂本本就顫抖一次,到最後幸村說完,她都害怕自己得了帕金森!這種對方像真相之神附體,簡直無所不知的趕腳,真是……真是……太恐怖了好嗎!
“呼……”堂本本告訴自己要淡定,長長呼出一口氣,然後雙目圓瞪,挺胸收腹,氣勢洶洶地面對幸村,她就不信沒有對方不知道的!
“我七歲時在家裏不小心遇到小偷,弄斷了他的腳腕;八歲時不小心遇到試圖開家裏保險箱的女仆,折斷了她的胳膊;九歲時在鏡夜家不小心遇見一個滿口本大爺的小男孩,把他扔進了池塘……好吧,這些,其實都不算什麽。”堂本本說到這裏突然沉默了一下,低下頭,才道,“然後,十歲的時候,我殺了人。”
堂本本的聲音已經低到不能再低,她握了握有些顫抖拳頭,深吸一口氣,不敢等幸村反應過來,她又繼續說道:“那年我被父親生前的仇家綁架,當時在場的另一個同學也被牽連,那些人的家族早被我父親一手毀掉,想找我父親報仇,可他已經死了,于是他們找到了我。”
有多少次,堂本本反複地做着那個噩夢,直到現在,她都記得那些人在她面前,剝光那個同學的衣服,雪白的幼小軀體呈現出來,那些畜生想要折磨她朝夕相處的同學,借此來逼瘋一個十歲的女孩……事實上她也的确瘋了……當他們真的用刀去劃那小孩的臉時,她發瘋一樣地沖了過去……
等再清醒過來時,周圍已是一片死寂,腥紅的液體流了一地,她看到自己滿手血紅,而那綁架她的四個人倒在地上,每人的身上都有幾個雪洞,而她的一只手還插在一個人的心髒處,沒有□。
她茫然地轉過頭,只看見那個每天都會對自己笑的小男孩,他蜷縮在角落裏,一臉驚恐地望着她,身子底下濕了一片。
她知道是自己殺了那些人,可是她卻什麽都記不起來了。她試圖靠近那個小孩,可他卻抖個不停。
“怪……物……”他是這麽說的。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見過那個小孩,有同學去他家裏看他,回來時都說那個小孩已經被吓傻了,提到堂本本的時候,嘴裏只會念叨“怪物”、“不要過來”什麽的。堂本本和那孩子一起被綁架的事情全校都知道,可是一個瘋了,一個卻安然無恙的來上學,相比之下,堂本本的身上就有了各種傳言。
……
堂本本斷斷續續的說完,她的聲音在濤聲下有一種特別的清冷,即使聲音帶着些沙啞,語氣卻盛滿風浪過後的寧靜。
淺淺的白色星光照亮平靜的夜海,好像任誰也想象不到白天裏它有過怎樣的洶湧澎湃。
這些事是紮在她內心深處的一顆青刺,雖然随着時間的消磨和肉體的生長漸漸掩埋,但卻從沒有一個徹底的消失過。那件事的內.幕隐約傳出後,許多在她身邊的同學都有意無意地開始遠離,一開始還不明白是為什麽,到後來才懂得他們是害怕。
怕什麽呢?怕她什麽時候再出事也拖累了他們麽?還是怕她真是個怪物?
而當時的所有人裏,也只有那個從小就和她不對盤的鳳鏡夜一如往常,他仍是若無其事的做她的同桌,偶爾很毒舌,雖然也諷刺她怪力,但眼神裏從沒有流露出厭惡或者恐懼——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時一樣,他只是她母親同學的兒子,被他母親囑托要在學校照顧她。
也就是那時,堂本本開始認定這個朋友。
可是鳳鏡夜到底還是不知道那件事的真相,她也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雖然知道鏡夜不是那種人,但她還是怕對方知道真相後,也會對她心存防備。
可是現在,她決定告訴幸村,不是因為她對他足夠有信心,只是因為他說出了一輩子不分手這樣的話,而她有點動心。
天知道她有多想立馬答應呢,因為能找到一個合心的追求者,真的很不容易,他不像她父親那樣有着複雜的身份,也不像鏡夜那樣活在利益的家庭,他只是個普通的漂亮少年,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平淡生活。
但不管多夢寐以求,她也不能失去理智,堂本本讨厭意外,她不想等他們在一起了之後,幸村才因為發現她多災多難的體質和那些不堪入目的過去而反悔。
之前在樓道裏,她曾告訴他不要對她感興趣,那時候就是怕有了感情之後,會一發不可收拾。而現在,似乎已經不可收拾了。
那麽,就說出來吧!
她不是一個會被過去牽絆住腳步的人,不會因為曾經的不愉快而拒絕未來所有的感情,從而錯失了一段好姻緣。
她需要對這份感情負責。
而且幸村今天被她傷到之後也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這讓她有種莫名的勇氣,心底隐隐約約有一個聲音告訴她——說出來沒關系,他不會讓她失望。
于是堂本本在一開始就開誠布公,然後跟自己打了一個賭,賭幸村的态度,他如果不介意,她就能得到一份真誠且長久的喜歡,如果他介意了,那麽就好聚好散,她應該慶幸自己還沒有陷得很深。
所以才說,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幸村怎麽想。
想完這些後,堂本本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好像輕松了不少,又好像解決了一個難題,只是……等待錄取結果的這個過程有些熬人啊。
堂本本搖搖頭把亂七八糟的想法甩開,她再次擡頭,認真地注視着少年,卻發現對方此時也看着她,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或者說,在這種并不明亮的光幕下,他眉眼中蘊含的情緒,明滅模糊,捉摸不定。
這種沉默讓堂本本有些不安,難道她賭錯了?
堂本本有些挫敗,卻還是想要一個結果:“怎麽,害怕了嗎?”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雙手向兩邊一劃,上半身猛地砸在沙灘上,堂本本仰面對着星空,語調帶着奇異而古怪的笑意:“也對,我從小就一身怪力,就算我不去惹麻煩,麻煩也不斷的惹上我,雖然這些年一直習武,力量也控制的越來越好,但今天還是傷了你。”
堂本本在面前伸直了胳膊,張開五指,看着從指縫裏漏下的星光,微微嘆了一聲:“說到底……”
“如你所見——我是一個災星,是一個……怪物。”這句話說得毫無情緒,少女說完就彎下胳膊,用手蓋住眼睛,“這樣你也接受我嗎?”
那語氣太過輕松,輕松地不抱任何期待。
幸村一直沉默着等她說完,一切歸于寂靜,只能聽到海水沖刷堤岸的聲音,和遠處屋檐下在風中搖曳的風鈴泠泠作響,他撐着沙灘轉過上半身,微微傾身,靜靜看着那個躺在沙灘上,用手遮住大半張臉的少女。
堂本本并不知道他的動作,許久,久到她以為自己快睡着了的時候,才聽到耳邊響起一個輕輕的聲音。
“你不是災星。”
然後手被拿開,她睜開眼,看到一雙波光閃爍的眼睛,微弱的燈火在紫色的眼瞳裏流轉,好像盛滿月亮的碎片。
幸村用一只手撐在少女的耳側,一只手握住她的,在她上方低頭,發絲随着他的動作垂落下來,有幾縷掃到堂本本的臉頰,他認真的凝視着她,一字一頓道:“你也不是怪物。”
然後他笑了,是那種最能溫暖人心的溫潤笑容,聲音柔軟卻堅定:“相信我,那些都不是你的錯。”
她或許有錯,但一定不比大多數人錯的更多。
堂本本怔了一瞬,忽然眨了眨眼睛。
“我總是招來災難,是個麻煩的人。”雖然還說着喪氣的話,可那漆黑的眼瞳倒映出碎鑽般的星光,亮極了。
“可你都自己解決了,麻煩的不是別人。”幸村靜靜地微笑,給出他的、也是某人期待的答案,目光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你不怕我嗎?我也許會為你帶來災難,可能還會傷害到你。”就像今天。
“今天只是個意外,不是嗎?你不會傷害到我的。”幸村放下她的手,用手指撓了撓她的下巴,又用掌心蹭了蹭,就像在逗妹妹養的那只貓,“而且我的小本正在成長呢,以後一定會變得非常出色,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毫無顧忌的交朋友,不用像現在這樣,刻意保持距離。”
“是嗎……”堂本本愣了愣,卻不知是高興還是感慨般嘆了一聲,“原來很多事你都知道了。”
居然在十二歲那年還見過面。
“恩,都知道呀。”幸村輕輕笑了一聲,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上,“所以說,我想,大概我們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吧。”
“開始在很久以前麽?”堂本本默默垂眸,抓住幸村的手腕,從她臉上移開,複又擡眸,對上那雙始終微笑如春的眼睛,“……攤上我,你可真是倒黴。”
“還好,我承受力不錯。”
“不後悔?”
“不後悔。”
堂本本低眉沉默半晌,忽而仰起下巴與他對視,兩邊嘴角淺淺彎起:“那麽,我賭贏了。”
這是幸村第一次見她笑,愣了片刻,終于也露出一個微笑:“恭喜。”
說完,俯身,低頭,對着那片笑容吻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哎呀,今天是雙更了量哦,
這章挖了一半的伏筆,雖然可能大家都木有注意TVT
主上越來越妖孽了腫麽辦,妹紙的隐藏屬性也完全暴露了……這算是坦誠相見麽= =
下面繼續我的惡趣味第二話:小本看上了主上……的棒棒糖Orz別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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