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跟我回家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将事情都決定好之後, 顏不聞的行動力極強,很快就跟公司那邊請了三天的假。

“你幹什麽去啊?”

顧生最近在忙一個新的項目,聽到顏不聞請假後, 還盼着她能夠抽空搭把手的顧生連忙問道。

顏不聞收拾東西的動作頓了下,直到将顧生盯得毛骨悚然,她都無法找出合适的理由來告訴他。

跟老總請假不用掰扯些七七八八的理由, 因而顏不聞便沒去深究此行的定義, 但顧生這麽問之後, 顏不聞倒是猶疑了。

“嗯...可能...”

“是要去吃回頭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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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求的辦事效率也很快,機票已經連夜替她訂好, 連專程接送的司機都找好了。

原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估摸着得受不少波折的顏不聞, 幾個小時後站在一方酷似小莊園的精美別墅前,人還有點恍惚。

好像一切發生得都太過于風平浪靜了些,她至今依然有些不真實感。

“顏小姐, 您直接順着庭院中央的那條長道直走,便可到達主宅前。”

偌大的一片區域,連前庭花園都大得離譜的地方,卻連個引路人都沒有。

顏不聞朝遲遲不曾離去的司機颔首,前行兩步, 複古高大的鴉黑鐵門自動緩緩開啓。

她前些年頭四處讨論學習的時候,更為鬼斧神工且造價高昂的建築都見過, 只不過她甚少有機會參觀私人別墅,如今這典型的案例擺在她的面前,顏不聞卻是完全沒有欣賞的興致。

畢竟這周圍屬實寂靜得有幾分詭異。

她沒有掉以輕心,一路按着司機所指明的方向慢慢前去。

穿過這些在春寒料峭之中依然綠得青翠欲滴的植物,顏不聞終于真正來到了別墅前。

她站在不近不遠處, 沒有貿然上前,而是先給溫知求發了個消息。

【不聞:我到了。】

【不聞:知禮在哪。】

還未來得及看溫知求的回複,耳尖的顏不聞忽而聽到右側上方有窗戶推開的聲音。

在這片寂靜的空地之中,任何聲響都顯得那麽清晰。

她下意識擡眸望去,就這樣巧而又巧地看見了溫知禮。

他的手尚扶着窗沿,平靜深沉的目光一直遠遠地望向未知的地方。

原本清瘦的臉龐,更是消減了不少。

溫知禮睫羽低垂,淡薄嫣紅的唇抿着,他突然就毫無預兆地将鼻梁上架着的眼鏡取下,而後動作幹脆利落地折斷。

漂亮的眼眸不再被遮掩,隐匿着的幽深郁色終于悉數釋放。

直到他餘光一掃,瞥見了滿臉複雜神色的顏不聞。

“......”

顏不聞舌尖抵了抵後槽牙,她看着落在草地上的眼鏡殘渣,無話可說。

這幅架勢可真是像極了破罐子破摔,不想再藏了。

溫知禮扣在窗沿上的手一緊,指骨都泛了白。

他定定看着那道身影,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但是身體各項情況都沒有異常,且近日睡眠良好,飲食正常,他的大腦工作運轉是不會出現錯誤的。

因此,那真的是顏不聞。

顏不聞看着溫知禮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甚至從未出現近視眼沒戴眼鏡看遠方事物時通常會做的動作。

她拳頭倏地一緊,不知道這家夥身上還瞞着她多少事情。

顏不聞慢慢朝他所在的位置下方走去,步伐不緊不慢,一點點牽動着目光灼熱之人的心。

站定後,她仰頭遙望他,目光神情一如當初所見。

溫知禮喉嚨發緊,剎那間感覺那顆被他自己捂死的心又跳了起來,沸騰的情緒燒得他眼眶微熱。

尤其是,顏不聞朝着他,緩緩地擡起手,意味多明顯。

溫知禮咬着牙,死死忍着唇中那句數次就要脫口而出的姐姐,他讷讷回視,仍然難以置信。

顏不聞伸手欲要示意溫知禮下樓,畢竟二樓窗戶距她四米多,大聲吶喊影響不太好,還會驚動別墅裏的人。

但顏不聞沒想到的是,溫知禮這麽聰明的一個家夥,居然直接會錯了意。

只見他眼神堅定決然,雙手同時扒住窗沿,身子輕盈一躍一踩,整個人直接站上了窗,半個軀體都探了出來。

顏不聞當場吓出一身雞皮疙瘩,随及立刻雙手并用,不停地對溫知禮做着驅趕的手勢。

這麽高的地方她是失心瘋了才會讓溫知禮跳下來,這孩子被關了一段時間保不準被關傻了。

三月中旬天還凍着,衣着單薄的溫知禮在凜冽的風中吹着,細軟的黑發淩亂地飄揚着。

一時之間被強烈的感情沖昏了頭腦的溫知禮,看到顏不聞焦急的動作後,回籠的理智将他喚醒,乖乖又爬下了窗。

但他站在窗邊,視線黏在顏不聞身上,就是死都不肯離開。

顏不聞沒轍,嘆了口氣之後掉頭就走,準備直接進別墅去找他。

溫知禮心底卻是一顫,以為顏不聞就要像他們分開那日,頭也不回地将他丢在身後,徹底厭棄他。

他張了張口,喉中幹澀無比,喊不出生的溫知禮匆匆折身,瘋狂地跑下樓去。

整個大廳靜悄悄,只除了一個坐在沙發上悠閑品着茶的溫知求,便再無任何其他人。

溫知禮懶得去探究那麽多,他奔至玄關用力打開門,和恰好要開門的顏不聞,不期而遇。

他的眉眼像是沾染了霧氣,一片潤色。

溫知禮定定看着顏不聞,腹中有許多話想說。

但是先前因不當的措辭而造成的嚴重後果,導致他現在面對着顏不聞,還有些惶惶不安。

顏不聞的眼眸一直那麽冷靜,她好像看穿了溫知禮的猶疑,又好像沒有。

她只是再度伸出手,并淡淡道:“走吧。”

這只置于眼前的手掌,比起溫知禮的來說,又嬌小又纖細,只是指尖厚厚的老繭卻代表着這只手已然經歷了許多過往。

溫知禮心有動蕩,但因某些顧忌,令他遲遲未伸手回應。

“為什麽。”

他這樣問道。

“你說過,你再也不想見到我。”

“明明已經如願以償了不是嗎。”

無論時間過了多久,旭日無數次升起又落下,他每每想到顏不聞紅着眼睛說的那句話,仍會焦慮壓抑到難以入眠。

一切都是他親手搞砸的,為什麽她現在又要重新來給予他機會。

顏不聞的手一直舉着,從不曾有半分下移。

她看着溫知禮,答案很直白。

“你哥說你需要我。”

溫知禮預想了很多個理由,唯獨沒想到是這個。

偏偏是最令人失落的一個。

“我挺好的,你別擔心。”

“不用特意為了他的話不遠萬裏地奔波而來,其實你問我一聲就好了。”

可即便失落,他卻也忍不住向她靠近幾分。

溫知禮故作雲淡風輕,可他眼底的脆弱卻像是生怕顏不聞看不清一般,裝得滿滿當當。

顏不聞嘆了口氣,手都舉酸了。

“你以為他要我來,我就會來?”

“你高看他了。”

也低估你自己了。

顏不聞沒将後半句話說完,但看着溫知禮眼底的晶亮一點點冒出,她便知曉他聽懂了。

“先前的事,我們之間可能存着個人主觀理解的極大偏差,因而才導致了那樣的後果。”

“但不可否認的是,你跟我都有錯。”

她這回沒有再等他,而是直接伸手将溫知禮的手牢牢牽住。

“所以,要不要跟我回家。”

“我們開誠布公地好好談談。”

顏不聞的神色堅定又認真,她一瞬不瞬地凝視着溫知禮,給足他考慮的時間。

如果溫知求說的都是真實确切的,那這次溫知禮下定的決心估計格外難以撼動。

一個人該是步入了何種絕望的境地,才會在獲取溫暖時歡喜不可自已,失去溫暖時,哪怕化為灰燼也無所畏懼。

擁有着複雜過往和深沉內心的溫知禮,曾經是顏不聞最避之不及的人群。

她喜歡幹淨透徹,一眼能夠看穿的單純孩子,可誰能想到,這樣的她最後卻是被最不可能喜歡上的人迷了眼。

不過結果既定,顏不聞便坦然接受,甚至越發疼愛珍惜他。

只是,這是她能夠給予的,最後一次機會了。

溫知禮的手被緊緊包裹着,久未的暖意爬上了他冰冷的肌膚。

他意動,甚至想幹脆就這樣不管不顧地和顏不聞走。

可是,過山車一般的情緒轉變,讓他陷入了迷茫之中。

這樣真的好嗎。

回去了,橫跨在他們之間的問題,真的可以順利解決嗎。

如若無法解決。

他是否會被丢棄第二次?

他會承受不起的。

顏不聞眼睜睜看着,溫知禮勾起的笑容在一點點變淡。

他的身子動了下,腳步卻是在後移。

顏不聞咬緊牙關,手上的力氣使得越發大。

“溫知禮。”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如果你選擇留下,那我們真的将不會再見面。”

她确實無法對遇難的弱者置之不理,但她卻不是普度衆生的聖母。

顏不聞願意獨自承擔未來一切可能會遇見的風險,毅然決然地來帶走他,已經足夠證明溫知禮在她心底的分量了。

但如果溫知禮往後退了,她真的,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再見他了。

話音落下,溫知禮身體僵住,眸光驚愕無措。

他知道顏不聞這不是在威脅,而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她可能已經知道他回溫家的目的了。

溫知禮頓時便心生慌亂,不複過往的溫潤淡然,上前兩步用力地将人抱入懷中。

“你本不該來的。”

他早已做好了準備。

“可你來了。”

“就不要再丢下我了。”

他像是要将顏不聞揉入血肉之中,令人窒息的懷抱讓顏不聞身子有些發疼。

顏不聞無奈地拍了拍溫知禮的後背,視線望着靠在玄關一臉淡漠的溫知求,将人一點點推開。

溫知求那副表情,顯然是要和溫知禮對話。

在顏不聞的目光示意下,溫知禮一邊牽着人,一邊轉身。

他看着溫知求,色彩豐富的眼眸頓時歸于平靜。

“看來你已經做出選擇了。”

溫知求直起身,正視他。

“你背後搞的小動作我基本已經摸清了,如果你執意要做,就別怪我不顧念你身上和我流着一樣的血。”

“威脅溫家的人,我絕不會輕易饒恕,所幸看來你現在已經準備為了一個女人,要放棄了。”

“希望不識好歹的你,這次可以遠遠地滾出溫家,永遠不再要因貪戀這裏的權勢財富而回來。”

溫知求從始至終對着溫知禮都沒有好臉色,永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表情。

顏不聞一言難盡地看了溫知求一眼,半點想要替他說話的心都沒有。

天生臭脾氣嘴硬真的活該被人讨厭。

溫知禮面色不改,波瀾不驚。

他第一次正視眼前這個被他從小嫉恨到大,後來看透這一切之後卻覺得其實尤為可憐的兄長。

他跟他一起誕生于這個囚籠一樣的地方,誰也不比誰好。

所以溫知禮,對他的一切所作所為,基本已經無感了。

“謝謝。”

他沒有多說,而是這般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道謝,便同顏不聞并肩離開。

溫知求還在因為溫知禮的話而發着愣,一整棟別墅的人都被他暫時驅散了,如今唯獨剩他一人沉默地站着,周身越發冷清。

他站在玄關遠遠看着那道已經出落得格外挺拔高挑的身影,突然就想到了很久之前。

不記事的時候,溫知禮還會撒嬌。

這個突然降世的弟弟,那時成了他黑暗痛苦的生活裏,唯一的色彩。

只可惜本以為不被惡鬼一樣的父母約束強迫的溫知禮會變得更好,結果卻恰恰相反。

他被烏煙瘴氣的環境感染得虛僞冷情,骨子裏的叛逆和占有欲卻烙印深深。

甚至後來因為扭曲的生活而逐漸走向死路,羽翼未豐的溫知求救不了他,只能趕走他。

後來再見面,他看見了溫知禮眼底的溫暖微光。

欣喜的溫知求以為,溫知禮或許可以成為和他一樣完美優秀的人,被溫家順利接受。

可事實證明,被同化的始終只有溫知求一人,回到溫家,溫知禮的凋零是那樣的無法阻擋。

認清現實的溫知求,這一次再也不會奢求有人能來作陪。

不屬于腐敗之地的鮮花,終歸要回到陽光之下才能生生不息。

他這次平靜地将溫知禮趕走,終于不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希望。

偌大的別墅前院,要步行穿過得好幾分鐘。

溫知禮牽着顏不聞的手,兩人一路沉默地走着。

那個送顏不聞前來的司機,依然等候在門外。

這樣的結果,他好似早已料到。

上車前,溫知禮回首看了一眼處于中心位置的別墅。

他依稀看見二層露臺有個隐隐綽綽的人影,孑然一身,不變的寂寥。

溫知禮心中了然,卻不語。

只靜靜看一眼顏不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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