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萬先生,我走啦

沈戀舒一邊說她快要不喜歡萬城了,一邊又毫不猶豫地拒絕陸琮名幫她安排的婚事。

倒不是想繼續糾纏,她只是不願虧待自己。

難得聚在一起吃頓飯,這對父女吵得像仇家,沈楓雅當起和事佬:“上次你們不是見過面嘛,互相還都很滿意的是不是?這次兩家父母也在場,雙方約出來吃個飯,沒意見就把婚事定下來,要是有問題,都可以再提的呀。”

沈戀舒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我聽持之提過那個人,聽他描述,好像也不怎麽樣。”沈楓雅說,“你要相信你爸挑女婿的眼光。”

沈戀舒嗤之以鼻:“什麽眼光不眼光,不就是賣女兒。”

“舒舒!”沈楓雅給她使眼色:“你怎麽能這樣說你爸?他多傷心呀,趕緊給他道個歉。”

沈戀舒笑:“我從小跟着外婆長大,你們管我過一天?我被燒傷那會兒怎麽不見他傷心?我治療期間,你兩不是在國外旅游得挺開心嘛。”

沈楓雅不說話了。

陸琮名壓着怒火:“這些年,我跟你媽虧待過你?你就是這麽盡孝道的!?”

沈戀舒不甘示弱:“你們給我錢,不就是想富養個廢物出來,把我培養成金絲雀好嫁人當花瓶麽。”

“你——”

“就算陸家倒閉,我也不會去聯姻。”沈戀舒轉身就走。

陸琮名被氣得住進了醫院。

放完狠話,沈戀舒發現自己惹事了,趕緊打電話問陸持之父親的情況。

陸持之說:“血壓上來了,這會兒已經沒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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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戀舒縮在角落,咬手指甲慫得像個罪人:“他平時不挺拽的麽,怎麽吵兩句就不行了。”

陸持之:“爸今年六十大壽,年紀也不小了,戰鬥力哪兒比得過你。”

沈戀舒愣了愣:“媽不是才四十幾嗎?她比爸小幾歲?”

陸持之:“你數學衛生紙教的?”

“……”

“行了,我在這兒看着,你不用擔心。”

“誰擔心他了。”沈戀舒不承認:“挂了。”

陸萬兩家約定的見面時間定在19號。

沈戀舒不肯赴約,沈楓雅拿她沒辦法,年輕時忙事業沒好好管女兒,虧欠太多,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這麽大的事,爽約肯定會拂萬家面子。沈楓雅拉下臉,屈尊降貴主動去找廖鎂琴探口風。

兩人坐在一起,沈楓雅氣場完全碾壓。廖鎂琴雖然是個小三上位,但她是萬獻東現在的合法妻子,又是沈楓雅有求于人,她不得不全程賠笑說好聽的。

廖鎂琴端起咖啡杯,笑道:“這事是我們家老萬在張羅,他那個人固執,非說跟你們家陸總關系好,要結成親家,哪怕萬城已經有了女朋友……啊,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對不起對不起。”

沈楓雅在心裏暗罵:老白蓮。

表面笑嘻嘻:“萬城有女朋友了?”

廖鎂琴表情無奈:“是呀,都同居快半年了。不過您放心,只要一結婚,他肯定會跟那個女人斷了,他就是随便玩玩的。”

沈楓雅若有所思:“這也太随便了。”她不太相信。

“富家公子哥嘛,一出生就含着金湯匙,從小沒受過苦。哪裏像我家萬茳,打小就靠自己。”

沈楓雅內心譏諷,出軌小三的婚外情私生子,拿什麽跟原配的兒子比,比也比不過。

她起身,笑容得體:“那就勞煩您跟萬董說一聲,我老公最近身體不适,需要住院調養,見面的日期,可能需要稍微往後推一推。我也會親自致電,同萬董賠罪的。”

“陸太太哪裏的話,我們老萬昨天還說要去醫院看陸總呢,就是太忙,脫不開身,還要請你們多擔待呢。”

“您太客氣了。”

“其實……”廖鎂琴拉起沈楓雅的手,壓低聲音:“站在女人的立場,我還是想勸您一句,萬城這孩子骨子裏就冷血,又精于算計,陸小姐從小待在鄉下,人單純,将來的日子,恐怕不好受。”

她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我家萬茳就是太老實,學不來商場那套爾虞我詐,雖然不喜歡管理公司,但手頭也有點股份,我們呀,都是替他打工的。”一句話,把萬城的才華都壓下去了。

沈楓雅又怎麽會聽不出來這個女人的小心思。就她那個草包兒子,也配得上她女兒?真是不自量力。

“是呀是呀,這就叫懶人有懶福,能者多勞嘛。”這是婉拒了。

廖鎂琴接着又說:“其實令千金不嫁過來,咱們用別的辦法親上加親也是可以的。”

沈楓雅:“親上加親?”

“對呀。”廖鎂琴笑說:“我有個侄女,今年剛滿二十,長得跟朵花兒似的,比你們家持之就大了幾個月,就在持之他們學校隔壁學表演,兩孩子見面也方便。”

沈楓雅立刻拒絕:“不急不急,我們家持之年紀還小,畢業還準備讀個博呢。結婚起碼也得等到三十幾,不能耽誤你家侄女。”

沈戀舒等在停車場。看到一臉殺氣走出來的沈楓雅,自覺退避,替她拉開車門。

車門一關,優雅從容的沈女士當即換了張刻薄臉,罵罵咧咧:“無論是才華還是美貌,廖鎂琴跟阿矜根本沒法兒比,搞不懂那狗男人看上她什麽了!”

她自問自答:“可能男人都喜歡偷來的吧。”

然後接着吐槽:“最騷的是廖鎂琴分手後還跟狗男人藕斷絲連,跟個有婦之夫滾床單還懷上人家的孩子,說什麽不在乎天長地久也不在乎名分,只想給他生個孩子默默愛着就好。”

她做了個嘔吐的動作:“結果過了幾年直接帶着孩子上門逼宮!老白蓮一個。”

“笑死,就她侄女那三流表演大專,也好意思說在清華隔壁!? ”

沈戀舒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慢騰騰剝着橘子皮:“所以呢?這就是陸總說的,給我挑的好親事?”

沈楓雅被哽了一下。

“人是好人,就是他爸不是個東西。”

沈戀舒嘴裏叼着瓣橘子:“虎父無犬子,你怎麽知道他就是個好東西。”

“也是。”沈楓雅有點打退堂鼓了。可惜了萬城一表人才。

陸家不滿萬城在外面養情人,準備退婚這件事不知道怎麽傳到了幾位董事耳朵裏。

集團老總私生活混亂對公司名聲影響很大,董事們本來就覺得萬城太年輕,原本支持他的董事,這次也有點猶豫了。

萬獻東趁機給萬城下了最後通牒。

萬城不為所動。

很快,萬獻東将名下百分之二十股權轉讓給萬茳,并修改遺囑,把原本分配給萬城的遺産劃給了萬茳。

他這麽做,等于是默認了外面的風言風語,要把萬城逼向絕境。

不信他還不低頭。

得知這個消息,萬城只淡淡應了聲:“沒死之前,都有可能再修改。”

把萬獻東氣得不輕。

周一例會,萬茳首次參與。萬城每說一句話,他都要嗆聲發表他的高見。

管理層人心惶惶。也不知道這萬氏是不是要易主了。

有了萬獻東明目張膽的偏愛,萬茳不再畏懼萬城,以上位者的姿态巡視一圈他的辦公室:“不錯啊,回頭我也弄一間。”

萬城譏诮道:“不如把我的位置讓給你?”

“那敢情好啊!就怕你舍不得讓。”

剛當上公司股東,萬茳得意忘形,全然忘了萬城的本性,湊近他,挑釁道:“你那契約女友睡着很爽吧?要不也讓我玩玩——啊!”骨頭錯位聲應着一聲鬼哭狼嚎:“好痛!你他媽松手……”

手肘被折斷,骨頭傳來劇痛,他立刻又被拽住衣領,一路拖行到落地窗前。下一秒,他半截身子被猛推出去。

萬城掐住他的脖子,滿眼冷戾:“你敢動她試試。”

“萬城,你冷靜一點……你別沖動。”萬茳半個身子懸在空中,臉色慘白,拽着救命稻草似地死死抓住萬城的手臂。

他從來不敢惹萬城,以為在公司他會有所收斂,沒想到這瘋子發起瘋來根本不分場合。

十九層樓,人下去,就粉身碎骨了。

“不是想試試碰她什麽感覺麽?爽,爽死了。”

萬城松了手。

強烈的求生欲驅使,萬茳抓住窗沿,滿臉恐懼:“你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我保證不碰你女人,我保證!”

萬城站在窗邊,漠然地看着垂死掙紮的男人,絲毫沒有要施以援手的意思。

他一直以為對那只妖精的占有欲,來自她是他的契約女友。合約期将至,這種獨占欲比之前更猛烈,他才驚覺,對她的感情,早已偏離軌跡。

萬城眼神陰鸷:“殺人償命,你怕什麽。”

他伸手,把人往上一拽。

被從鬼門關拉回來,萬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地板濕了一大片。

瘋了。

真是瘋子。

為了個女人,居然要跟他同歸于盡。

他越想越不甘心被這麽打壓,走到門口,才敢撂狠話:“你再狂還不是要被迫聯姻!娶個不喜歡的女人,感覺不怎麽樣吧?”

萬城冷笑:“只要能掌控集團話語權,跟誰結婚都一樣。”

話音剛落,他看見一張明豔的臉。

沈戀舒站在門口,笑盈盈的:“這不是大哥嗎?咦,褲子怎麽弄濕啦?”

她風情萬種,萬茳卻不敢再多看她一眼,狼狽離去。

沈戀舒擡眼看萬城。

他神色微變,表情緊繃。

像是在極力掩飾什麽,連他自己都感到迷惑。

“不是在逛街?”他聲音壓得很低。

“路過這兒,順便過來等你下班。”沈戀舒笑得沒心沒肺:“不歡迎呀?那我走咯。”她轉身。

萬城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回去。

“送你下樓。”

“好呀。”

雖然她在笑,但那種莫名的恐懼感仍是鋪天蓋地。萬城終于忍不住,問她:“聽了多少?”

在電梯裏,沈戀舒抱住他的腰:“萬先生,需要接吻嗎?”

萬城毫不猶豫,低頭吻她。

她氧氣不足,喘得厲害。

他捧起她的臉:“有什麽話要問我麽?”

“沒呀。”她笑容如常:“我去逛街啦,五點半結束,記得來付錢哦。”

萬城盯着她看了幾秒。

“好。”

沈戀舒坐在車裏,望着遠去的萬氏集團,心情莫名失落。

她很讨厭這種計較得失的心态。收了錢,拿了房子,不該擺臉色給他看的。

她停止探究內心的不快,讓司機把車開到品牌店門口,進去挑了幾雙鞋,又選了幾只包包。

心情還是不好。

她一定是太累,睡一覺就好了。

晚上,萬城很早就回來了。

他的目光始終追随着她。

她洗澡,他看着。她換衣服,他看着。她睡覺,他在門口站着。

沈戀舒懷疑,萬城想睡她。

其實也不是不行,畢竟他長得好看,身材又棒極了,喘息聲一定很性感。

可她莫名沒了興致。

萬城給她帶回來很多禮物,價格都貴得離譜。

大概是她這個契約女友愛崗敬業,沒擺臉色給他看,表現太好了,老板給的年終績效獎。

合約到期日正好是11月25號。

前一天晚上,沈戀舒發現新大陸似的:“你生日是感恩節呀?”

萬城說:“國際消除對婦女的暴力日。”

“這樣啊。”沈戀舒挽起他的手臂:“那你不要對我使用暴力。”

萬城心想,這半年,她把他氣瘋多少次,他根本舍不得碰她一根頭發。

這一生,他都不可能對她使用暴力。

吃完飯,一向喜歡癱沙發上的沈戀舒主動提出去散步。

萬城答應了。

正好趕上燈光秀,廣場上人山人海,埋地燈炸開絢爛的彩色光影。

有人賣花,路過的男生紛紛買給女生。

沈戀舒說:“萬先生,他們都有鮮花唉。”

萬城:“我沒有。”他不喜歡花。他母親的葬禮上,全都是花。

沈戀舒嘟哝:“你是有多嫌棄我,花都沒有給我買過。”

“很想要?”

“算啦。”她話鋒一轉:“小的時候,你爸對你好不好呀?”她去過他家,長大後肯定是不好的。

“不好。”萬城說。

“好可憐哦。”沈戀舒假借安慰,厚起臉皮抱住他,貪戀着他身上的氣息。

她仰頭,笑望着他:“我爸對我也不好。不過現在他想對我好,我又不想要了。”

萬城垂眸,問:“為什麽。”

“習慣不好了呗。”

不喜歡,也是會習慣的。

她踮起腳尖,親一下他的臉,笑容燦爛:“他們不愛我們,我們可以愛自己呀。”

萬城扶着她的腰:“怎麽愛?”

沈戀舒:“你愛我,我愛你。”

萬城深深看了她一眼。

“舒舒,愛沒那麽簡單。”

“因為你不會,才會覺得複雜。”沈戀舒給他打比方:“它就好比一道數學題,學渣眼裏它是複雜的,可是在學霸看來卻很簡單呀。”

她自信滿滿:“你不會,我教你,怎麽樣?”

萬城說:“你是學渣。”

沈戀舒撇撇嘴:“被你看出來了。”

她蹦跶到他前面,雙手背在身後,踩着盲道慢慢往前走。

人行道很安靜,她的聲音清晰入耳:“萬城,你一直在試探我的目的,對吧?可以理解,畢竟你是有錢人。我攻擊性那麽強,追你追的太狠。”

她回過頭來,眉眼彎彎:“你們這種有錢人,不都喜歡那種對你愛答不理的小白花,覺得她們特別,就像道明寺跟杉菜那種效果。”

萬城跟着她。

這兩個人,他不認識。

“你以為我有什麽目的,結果我只是單純想泡你。很好笑對不對?”

萬城笑不出來。

她孤獨的背影,有種會突然消失的感覺。

想到有天她會消失,窒悶感立刻襲來,心髒一陣鈍痛。

“舒舒。”

“嗯?”

“沒事。”話到嘴邊,他咽了回去。

25號這天,沈戀舒起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個大早。

天還沒亮,她就離開了。

她回到跟萬城相遇的地方,坐在街邊。

雨水浸濕地面,折出斑駁光影。

她開了機,給萬城打電話:“萬先生,我走啦。”

萬城聲線緊繃:“在哪?”

沈戀舒說:“生日快樂。”

萬城還是問:“在哪?”

她不回答:“房子送你啦,當生日禮物。”

萬城克制着聲音:“我問你在哪。”

他那邊有呼嘯而過的風聲,夾雜着不知名顫音。

沈戀舒語氣幽怨:“你好冷漠,就沒別的話對我說了嘛。”

“走為什麽不告訴我?”他終于換了一個問題。

沈戀舒說:“這樣顯得我很酷呀。”

萬城挂斷了電話。

沈戀舒托着下巴看雨。

從前她高估了自己。冰山沒有融化,他的心,捂不熱。

她被執念支配了大腦,一心想着要得到他。等真正觸手可得,她又想要心。

得不到心,也就沒有糾纏的必要了。

原來之前那種陌生的感覺,是比喜歡更深刻的東西。

短短半年,她讓自己越陷越深,滿腦子都是那個叫萬城的男人。

她的喜歡一向放肆,初嘗克制的滋味,她很榮幸。

她對着雨幕後那間紋身店,笑說:“謝謝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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