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孤獨站在主任辦公室裏等待的這幾分鐘, 是米多多這輩子過得最煎熬的幾分鐘，牆壁上挂着時鐘, 秒針噠噠噠走動的每一下都仿佛在敲打着她的心。
易哥說，有話要對她說, 他會說什麽？
像剛才勸李珩主動辭職一樣, 也勸她主動辭職？
還是直接開除她？
辦公室的門開了，韓易走進來。
她飛快地瞄了一眼，又趕緊低下頭。易哥還是板着臉, 很不開心的樣子，大概是因為他過去太沒有領導的架子, 太好說話了, 現在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才會更加令人忐忑不安。
韓易繞到辦公桌後, 往靠椅上一坐, 與她隔着兩三米的距離，不疾不徐地開口：“你坐吧！”
沙發上堆滿各種各樣的底稿檔案, 僅有一片很小的空白區域, 米多多小心翼翼地坐在了那裏。
“你進立華還不到兩個月吧？”韓易以聊天的口吻開啓了這段談話。
米多多沒有立刻接收到責備或者辭退的信息, 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下來, “嗯, 等到這個月底，就兩個月了。”
“時間不長, 你跟着趙友言就幹了JR服裝公司那個新三板的項目, 外加一些早期項目的後續工作, 你這段時間的工作表現和效率我也得到了一些反饋……”
話到這裏停住，他故意不往下說。
她緊張地揪住褲子。
一個員工的工作情況和效率直接關系到員工能否得到領導的認可，能否繼續在這個崗位上幹下去。
他雙手交握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你自己覺得，你幹得怎麽樣？”
“……”
該怎麽回答呢？說自己幹得很好，未免有點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可要是說自己幹得不好，那豈不是更加糟糕？
“我……我可能不是特別好，但是我一直在努力。”
韓易不置可否，但心裏很清楚，如果她在工作上的表現确實不好，她早就不在這裏了。隔了幾秒，又發出詢問：“你和吳蔚一起進的審計一部，你覺得你和他相比，誰更優秀？”
米多多心頭一沉，低落地說：“吳蔚很聰明，許多東西他一學就會，我卻不行，我得反反複複研究好幾遍，才能有一點頭緒。”
承認自己腦子不如別人聰明真是一件痛苦的事，出身于清華的吳蔚和她這個小二本的畢業生，智商的确不在一個檔次水平。
“你認為吳蔚比你更優秀？”
“嗯，他确實比我優秀。”
“那你相對于吳蔚，就沒有其他的優勢了嗎？”
相對于吳蔚的優勢？
她苦思冥想半天，始終沒有找到任何優勢。
人家說，腦子笨點不要緊，只要肯努力，肯下功夫，未必就比那些腦子聰明的人差勁。就像龜兔賽跑，兔子跑得是很快，但兔子偷懶，最終被烏龜反超了。
可是，假如兔子一開始就很努力，那烏龜也就完全沒有獲勝的可能性了。
“對不起，我沒有找不到優勢……”
韓易笑了一下，如果她沒有自己獨特的優勢，他又怎麽會把她招進審計一部，甚至在她打算放棄立華事務所的時候，還主動去她學校找她呢？
米多多低着頭，并未看到他臉上那抹包含些許無奈和寵溺的笑意。
“好吧，我們來談談別的事。”他用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三下，“現在你算是走進審計這一行了，應該有所了解，幹這一行，私人時間真的很少，談戀愛也有可能是種奢侈……”
她心裏的那根線又顫了顫，易哥果然還是談到了這件事。
“當然，我并不是禁止你們談戀愛，畢竟人都有情感需求。我只是希望，你們在還沒有考過CPA，沒有完全成長起來之前，不要因為這方面的事影響了前進的步伐。”
“如果是趙友言和王澤，他們要是談戀愛結婚，我舉雙手支持。”
“你可能覺得我這個主任腦子有毛病，管員工上班的事情就算了，連員工的私事都要管，可是很多年輕人并不能做到公事私事完全分開。譬如今天，如果不是因為你喜歡李珩，你幫他帶早餐，李珩的女朋友怎麽會鬧到部門裏？”
“你可以解釋說你雖然喜歡李珩，但從未向他表示過，帶早餐也只是出于同事之間的友誼，可鬧劇還是發生了，對不對？這件事有內部因素，也有外部因素，可你終究是這件事的核心，你有無法推卸的責任，對不對？”
米多多悄悄把掌心的汗擦在褲子上，易哥這是相信她喜歡李珩了？如果是這樣，他就不會再懷疑她對他有非分之想了。
“審計一部是一個集體，而我是這個集體的管理者，那麽我就對這個集體負有責任和義務。我願意傾盡所能保護你們每一個人的利益，但同時也要求你們服從我的管理和分配，團結一致，守護好集體的榮譽。”
“我不允許你們做出任何有損于審計一部的事情，一旦有人違反這條核心準則，那他就不再是審計一部的人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明白……”她心頭一顫，臉色瞬間蒼白。此時此刻，她才真正感覺到，易哥确實是個殺伐果斷的上級領導，如果他沒有一點雷霆手腕，怎麽可能這麽年輕就當上主任？
小林姐曾經說過，以易哥的能力，就算直接做合夥人也再正常不過了。
韓易估摸着剛才的話确實起到了一定的震懾作用，于是換上了溫和的口吻：“多多，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好好珍惜這次機會，也能明白我的苦心。”
米多多急忙站起身，向韓易鞠了個躬，“謝謝易哥，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次機會，保證不會再鬧出這種事，保證不再讓審計一部因為我丢臉。”
“好，我記下你的承諾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回去上班吧！”
“那……我回去了。”
米多多又悄悄看了韓易一眼，他還是和之前一樣，神情淡漠，嘴角沒有笑意，帶着上級的距離感和壓迫感，就像一尊冰山美人。
易哥沒再懷疑她喜歡他，願意給她機會，讓她繼續留在審計一部，她已經心滿意足了。沒有一個領導喜歡總愛惹事是非的下屬，他能把立場擺出來，與她推心置腹地談一談，說明他仍然是重視她的。
幸虧這次的事鬧得不算太大，只是讓其他部門的人看了審計一部的笑話，沒有從根本上傷害到審計一部的利益，也沒有影響到正常的工作，否則，就算易哥願意留她，她可能也無法繼續待在部門裏了。
米多多離開後，韓易起身，給自己沖了杯速溶咖啡，又坐回椅子上，把小勺放進杯裏，輕輕攪動。
她說喜歡李珩，趙友言他們都信了，連林茵茹也信了，但是他不信。她之所以願意抛下女孩的尊嚴，當衆承認自己喜歡一個已經有女朋友的男生，其實不過是想打消他的疑慮，不讓他發現她的心思。
她知道，他不允許部門裏的女生暗戀自己，而她那天在洗手間外又露出了馬腳，所以才會借用今天這個契機，想出這種昏招。只要她承認了喜歡李珩，就不可能再喜歡他這個主任，也就不會被他趕出審計一部了。
真是個傻姑娘。
呷了口咖啡，目光移向窗外，思緒漸漸飄遠了。
三年前，他成為審計一部的主任，盡管已經有五年事務所的工作經驗，四年項目經理的工作經驗，可到底才二十五歲，部門裏很多人不服他，經常跟他對着幹，工作開展十分困難。
他也年輕氣盛，直接把那些考不上CPA，又愛倚老賣老，還不服從管理的審計員和審計助理統統趕走。部門裏三個老注冊會計師一看他這新上任的主任動不動就趕人，立即請調去了其他部門，或者直接離職去了其他事務所。
短短半年時間，原本有着十四個人的審計一部只剩下五六個人了，十分蕭條。
留在審計一部的人只有趙友言、王澤和陸胖幾人，他們都是他做項目經理時，在他手底下幹活的審計員，所以一直跟着他。
那個時候，所長張建國對他非常生氣，認為他沒有能力擔任主任，要撤掉他的職務，但是副所長馮繼林阻止了張所，讓張所再給他一個機會。這位馮所，是他父親的老友，也是最初帶他走進注冊會計師這一個行業的導師。
又經過半年的努力，趙友言和王澤都成長為項目經理，審計一部有了足夠的項目經理，終于才在事務所裏有了底氣。
人力資源部幫他招來很多審計助理，雖然一時緩解了部門人員緊缺的問題，可是這些審計助理卻無法令他滿意。
年輕人愛偷懶抱怨，不想吃苦，不思進取，對上級陽奉陰違，對工作沒有責任心。年輕的女孩子問題更多，感情用事，受不得委屈，不是想着跟男朋友約會就是想辦法泡他這個主任……
總之，五個裏面能挑出一個讓他滿意的助理，已經是相當幸運。
對待這些不合格的審計從業人員，他也從不含糊，勸退或直接開除。
曾經有個喜歡他的女助理被他勸退時，在辦公室裏抱着他的腿大哭，死活不肯走，最後只好報警，請警察來把人帶走。
那段時間他得了一個外號，叫勸退大王。所以米多多出了檔子事，趙友言他們才會擔心他像過去那樣把米多多勸退。
其實一年前，他開始自主招人，不通過人力資源部，審計一部招進來的人已經靠譜多了，也很少有人再被勸退或是開除。
他親自出題，親自面試，應聘者有什麽優點，有什麽缺點，能不能适應這份工作強度，有沒有進取心，他都能夠了解得差不多。
這種方式招人比較困難，經常出現空手而歸的情況，要不然就只招到男生，但他仍然堅持自己的做事風格。
這也是為什麽審計一部女少男多的原因。
一方面，韓易實在不想整天考慮怎麽解決女下屬喜歡自己的事；另一方面，注冊會計師這一行的的确确是既考腦力又考體力的工作，很多時候還會透支身體，女性的先天體力終究難以與男性抗衡。
當然，優秀的女注冊會計師也不少，韓易就認識許多，她們一樣有着出色的業務能力，可是向上發展的通道卻比男性要窄許多，而且她們的身體情況都不甚理想，長期內分泌失調已經不算什麽，嚴重的甚至提前停經。
韓易的師母、馮所的妻子幹了一輩子注會工作，四十四歲就停經了。
所以，審計一部裏的另外兩名女性，劉姐和彭姐，一個三十五歲，一個四十歲，他已經不要求她們再去考取CPA的證書，也不要求她們成為項目經理，保持現狀就行，讓她們還能有一點精力照顧家庭和孩子。
不過，如果她們還想再努力拼搏一把，他也會給予支持和幫助。
至于林茵茹和米多多，他對這兩個女孩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她們很年輕，精力充沛，性格非常好，一點不比男生差，米多多從小習武，身體素質沒準比男生還強。
如果五年之內不能将米多多培養成合格的項目經理，那就是他的失敗！
喝完了咖啡，韓易打電話把趙友言叫到辦公室裏，說道：“今天在咱們審計一部發生的事，你想辦法弄清楚，我總感覺那個李珩的女朋友是被人利用了，故意來找多多的麻煩。”
趙友言乜眼，調笑道：“易哥你這個人就是矯情，明明很關心多多，還要在她面前耍上級的威風，搞得多多回去以後還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生怕哪裏做得不好又被你嫌棄。”
“我總得敲打她一下，讓她收收心，別總陷在感情裏無法自拔。”
“你是不是不爽啊？”趙友言笑得很得瑟，“以前我們部門進來單身的女助理，都會被你迷得暈頭轉向，就連小林也被你迷了一個月才跳出火海。嘿，這回多多進來了，不僅沒被你迷住，還喜歡上了李珩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你的男性自尊是不是受到了打擊？”
他涼涼橫了趙友言一眼，“你的腦洞很大，只可惜沒有用在正事上。”
“這麽生氣幹嘛？惱羞成怒了？”
“少廢話，我交代你的事聽到了沒有？”
趙友言一拍大腿，“聽到了，多多是我的助理，跟着我任勞任怨，我還能讓她平白受這麽大個委屈不成？你不說我也會想辦法弄清楚這件事。”
“那就行，你回去幹活吧！”
“嘁，幹活幹活，永遠都有幹不完的活兒，天天在平報表，項目何時能了？唉，我現在還是老光棍一個。”趙友言轉身欲走。
“站住！”
“幹嘛，還不準我發兩句牢騷？”
“不是，下星期開年會，張所讓每個部門準備一個文藝節目。”
“我靠，饒過我吧！我們這幫審計狗就是一群沒有文藝細胞的理科生，搞什麽文藝節目啊？”趙友言眼睛一亮，“诶，去年的年會，老王不是代表審計一部上去唱了一首《漂亮的姑娘就要嫁人啦》，今年繼續讓他上不就行了？哈哈，這歌還真是唱出了我們審計狗的心聲。”
“你們今年還想繼續被老王的歌聲荼毒？”
“怎麽能叫荼毒？老王雖然有一半不在調上，但另一半在調上不就行了？”
韓易攤手道：“可是張所說了，今年年會要請大客戶，中月神話的董事長也會來參加，老王再上去唱歌，要鬧笑話了。”
中月神話就是立華會計師事務所南陵分所目前最大的客戶，年審時需要全所半數以上人員一起出動的那家企業，市值兩千多億人民幣，旗下分公司控股子公司五十多家。
中月神話的董事長也就是南陵市的首富——高志合。
趙友言大跌眼鏡，“還要請這種大人物？我們實在沒有表演人才了呀！”
“你回去問問他們，誰能拿出質量好一點的節目，張所說，節目如果演得好，還有一千到五千不等的獎金。”
“嘿，這個好，實在沒人上，我上也行啊！獎金誰不想要，好歹我唱歌能有80%在調上，我回去了啊！”
趙友言屁颠屁颠地走了。
韓易嗤笑一聲，對趙友言的自我肯定不予置評。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等待音響了幾聲後，電話接通了。
“鄭主任，你好，我是韓易。”
聽筒裏傳出一道中年男聲，“韓主任，有什麽事嗎？”
“你們審計四部的李珩，他的女朋友今天跑到我們審計一部來鬧事，我想耽誤你幾分鐘的時間，和你談談這件事……”
**
趙友言回到辦公室就把表演節目的事情發在了審計一部的微信群裏。
趙老師：@所有人，來來來，放下工作瞧一瞧，看一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今年年會重磅消息，表演節目有獎金拿啊！一等獎五千，二等獎三千，三等獎一千，每個部門一個名額，珍惜機會，珍惜機會啊！
老王：我上！我上！今年我唱《帶你去旅行》。
小林：哎喲老王你還是別上了，我耳膜疼。
老王：小林你個死沒良心的。
趙老師：老王，張所說了，今年年會有大客戶，你上會給所裏丢臉。
老王：#發怒。
彭姐：我閨女和兒子唱歌可好聽了，他們兄妹倆上去表演行不行？
趙老師：#尴尬，彭姐，這個好像不行，只限單位員工。
彭姐：#無奈，木有獎金拿了。
劉姐：#大笑，我上去唱《忐忑》，保證技驚四座，龔老師，你可不能吃醋。
龔老師：…………………………
小林：龔老師，哈哈哈哈……
陳老師：#抛媚眼，不如我去展示我的攝影作品？
蒼老師：#羞澀，還是我去吧！畢竟我是國民女神。
陸胖：我說你們幾個項目經理能不能矜持點？
趙老師：你們一個個都不靠譜哇！這可是展現自我的好機會，有沒有其他更有特色的節目，相聲小品魔術雜技。
老王：噔噔燈噔，評書，笑話，說唱藝術，東西南北中，君請看，曲苑雜壇。
趙老師：老王，你…………
老王：你們不讓我上臺表演，那我只好在群裏過瘾了。
多多：趙老師，上臺表演要求很高嗎？要是要求不高我可以跳一段舞，很高的話，我就不行了。
小林：哇，多多你會跳舞？
多多：嗯，從小比較感興趣，以前亂七八糟學過一點。
吳蔚：多多，牛！
趙友言立馬丢下手機，跑到米多多的辦公桌前，一臉驚喜，“多多，你真的會跳舞？”
林茵茹、陸胖和吳蔚也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詢問。
“多多你會跳什麽舞啊？”
“看不出來，你居然還會跳舞。”
“阿彌陀佛，我們部門裏終于有人有文藝細菌了。”
……
米多多被他們說得很不好意思，“我、我都是亂跳，不是專業的。”
趙友言：“嗨，會計師事務所裏有幾個人唱歌跳舞是專業的？能有一丁點文藝細胞就不錯，多多，你随便給我們來一小段吧！”
“那……好吧！”
米多多抿抿嘴唇，往前走了幾步。
其他人都一臉興奮地看着她。
她轉過身，“趙老師，能不能用手機放一段舒緩點的歌曲，中國風的最好，沒有配樂跳起來幹巴巴的感覺。”
“沒問題。”
趙友言放了張曉棠的《蘇幕遮》。
古筝前奏響起來的時候，她的動作也起來了，古典舞的動作輕盈，身姿婀娜，綢帶般柔軟。
“薄汗輕衣點綴這潑墨畫山水，慵整纖纖手叫洛陽紙貴……觥籌恍惚交杯，勸留幾小輩，棋逢紅顏一醉，千軍萬馬退。剪不斷，理還亂，哽咽鎖清喉，飲曲肝腸碎……”
動作跟着歌詞變化萬千，回眸一笑百媚生，下腰輕點雨見晴，旋身翻騰萬花醉，翩然起躍飛燕輕。
她沒有把整首歌跳完，而是在中間小節處停住，以一個後空翻結束這段舞蹈。
所有人都傻了，一臉懵圈。
歌曲還在繼續：“清風微寒惹一廂粉黛又愁眉，對鏡梳妝探聽人聲鼎沸……”
她看其他人都沒反應，撓撓頭，十分慚愧，“我、我是不是跳得不夠好？”
掌聲終于響了起來。
林茵茹沖過來激動地抱住她：“啊啊啊啊啊！多多你跳得太好看了，你剛才跳舞的樣子就像《芳華》裏的女主角啊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驚豔極了，他們以為多多跳舞應該是業餘水平，會幾個舞蹈動作，沒想到她是專業的水平，還會那麽多高難度的動作。
“是、是嗎？”她還是挺不好意思的，“我以前只上過舞蹈興趣班，沒有接受過專業的培訓，都是自己在家裏跟着電視瞎跳，我爸還給我弄了個舞蹈房。後來上大學，沒有場地，就跳得比較少，現在動作都比以前生硬了。”
“不生硬啊！我覺得你跳得特別棒，絕對可以碾壓一票人。”
趙友言關了音樂，大掌一揮：“好，決定了，就由多多代表我們審計一部到年會上表演節目，今天晚上不加班，多多你回去好好練練，排一段精彩的舞蹈出來，一定要給我們部門争光！”
“哇哦，今晚不加班，多多我們都托了你的福咯！”
“多多是福星！”
“多多我愛你！”林茵茹吧唧在她臉上親了一口，“今晚可以終于去跟男朋友約會咯！”
趙友言立馬拉下臉，“小林你不許去約會，年紀輕輕應該以事業為重，別一天到晚就想着談戀愛，聽到沒有？”
“你剛剛說了不加班，略略略略……”
“總之你不許去約會，看上個小白臉，真沒眼光。”
……
下班時間到了，米多多穿上羽絨服離開辦公室，乘電梯下樓。
剛走出寫字樓，濕冷的空氣頓時撲面而來，還有人罵罵咧咧地朝她沖來：“米多多，你這個小三兒！”
竟然陰魂不散了！
她不悅地皺眉，側身閃躲。
李珩女友撲了個空，險些摔倒，心有不甘地再次沖上來。
“你還鬧不夠嗎？”她抓住李珩女友的手臂，順勢轉了一圈，一個發力，将李珩女友丢了出去。
“啊——噗——”
李珩女友撲向一旁，一頭紮進雪堆裏，費了半天勁才把頭拔、出來，頭發全亂了，還頂着一頭雪渣，像個瘋女人，“你、你……”
“你什麽你？有病就去治，今天在辦公室裏我不還手不是因為我怕你，再對我糾纏不休，小心我把你打成豬頭。不信你就試試，擒拿術和少林功夫你想先來哪一個？”
李珩女友憋了半天，擠不出一句話，臉都漲紅了。
正巧這時李珩也下班從寫字樓裏出來，看上去情緒不佳，一臉灰敗。
李珩女友迎上去挽住他的手，開始哭訴：“李珩，那個米多多動手打我。”
米多多只覺得惡寒，怎麽會有這麽差勁的女生？性格不好也就算了，連腦子也不好使，唯一的優點是有幾分姿色，大概李珩就是看中了這一點。
李珩女友沒有等到男朋友為自己出氣，反而被他不耐煩地撥開手。
“我被鄭主任叫到辦公室訓了一頓，他還讓我主動辭職，這回你高興了嗎？”李珩口氣惡劣，對女友的厭惡之情毫不掩飾地流露出來。
“怎麽會？”
“你還好意思問怎麽會？如果不是因為你冒冒失失跑到審計一部鬧事，審計一部的主任怎麽會到我的部門主任那裏告我的狀？”李珩又推了女友一把，“都是因為你，我們兩個就此結束，分手吧！”
李珩女友臉上的表情像玻璃般碎裂開來，“你要跟我分手？我不答應。”
“你愛答應不答應，總之我跟你分手了。”李珩丢下這句話，轉身就走，經過米多多身邊時，目光閃了閃，停下腳步，語氣變得溫和了些，“米多多，雖然我現在分手了，但我一直把你當成普通朋友，你還是對我死心吧！”
米多多先是一愣，随後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個李珩，當真以為她喜歡他，自我感覺未免太過良好。不過話又說回來，她中午都當衆承認了，李珩這麽自戀，當然不會有所懷疑。
李珩皺眉，“你笑什麽？”
“沒什麽。”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李珩，其實呢，我最多算是對你有好感，但是經過今天這個事，我對你的好感也統統消磨殆盡了。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喜歡你，也絕對不會糾纏你，給你帶來困擾。”
李珩眉頭皺得更緊，似乎不相信她的話，哪有一個女生不久前才當衆表白承認喜歡他，轉頭又說不喜歡他的呢？
米多多從錢包裏掏出五百五十塊錢塞進李珩手裏，“這是你中午留下的五百塊錢，還有你剩餘的早點錢，統統還給你。過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計較，從今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你的前女友也好，現女友也好，希望你管好她們，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
說罷，她不再多看李珩一眼，潇灑地大步離去。
回學校食堂吃了晚飯，再回宿舍給手機插線充電，她準備等手機充滿了電，去校園裏找個沒人的地方排一段獨舞。
姚月歆正往臉上敷面膜，見她回來停下敷面膜的動作，問道：“你今天不加班，回來得這麽早？”
米多多随口答道：“嗯，今天不加班。”
姚月歆又問：“是因為李珩的事吧？”
“？？？”她脫羽絨服的動作一頓。
“今天中午在你們部門裏發生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喜歡李珩，還被李珩的女朋友潑了一頭茶水。”
米多多：“……”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姚月歆壓根沒去立華上過班，為啥卻什麽事都知道？
姚月歆走到她旁邊，倚着書櫃，一半臉敷着深綠色的面膜泥，略顯可怖，另一半臉仍然精致漂亮，“你要真是喜歡李珩，我就跟李珩斷了。”
“！！！”莫非明天的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不要用那種見鬼一樣的表情看我。”姚月歆翻個白眼，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繼續敷面膜，“我跟你說認真的，你喜歡李珩的話，我不會再跟李珩聯系。”
“不是，姚月歆，我有點不明白，你跟男生談戀愛一向都不在乎別人的看法，這次為什麽要考慮我的感受呢？”
“你傻啊？”姚月歆給她個白眼，“你是我室友好嗎？好歹跟我一起住了四年，怎麽說也是我們425宿舍的吉祥物。李珩不過就是個長得帥點的男人，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你喜歡的話，我讓你好了，大不了我再重新找一個。”
“…………”雖然姚月歆說出來的話還是滿滿一股子驕縱的味道，可她卻有點感動，難得這位副市長千金也會考慮她的感受。
姚月歆敷完了面膜，将面膜碗和面膜板随手扔進臉盆裏，往床上一躺，“行了，我要開始享受美膚時間，你自便吧！”
她走到姚月歆床邊，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其實我并不喜歡李珩。”
“你不喜歡李珩，你還當衆表白？”姚月歆眼睛都沒睜。
“真的，我不喜歡他，我今天這麽做，是因為我有其他的考慮。”
“你什麽考慮？喜歡不喜歡還搞得那麽複雜？”
“唉，反正你相信我就是了，我真的不喜歡李珩。還有，不管你以後跟不跟李珩聯系，你今天能這麽說，我還是挺開心的。姚月歆，謝謝你。”
“哎喲，肉麻死了。”姚月歆搓搓手臂，“你離我遠點，我雞皮疙瘩都快掉了，還讓不讓我好好敷面膜了？”
“嘻嘻。”米多多抿嘴一笑，“那我不打擾你，你敷面膜吧！”
回到書桌旁，看看手機的電也充得差不多，她拿着手機離開了宿舍。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立恒集團的年度盛會在喬斯登大酒店裏如期舉行。
整個禮堂被彩綢和氣球裝點得喜慶熱鬧，清透反光的地磚和華麗的水晶吊燈又為此處增添了幾分富貴堂皇的高雅氣息。四五十張大號圓桌依次排放，上面陳列着紅酒飲料，碗筷餐具，還有各個部門的號牌，如審計一部、審計二部、工程一部、咨詢一部、人力資源部、行政部等。
正前方是一個鋪了紅地毯的舞臺，背景是一面巨大的LED屏，上面顯示着深藍色星空的靜态畫面，還有兩行藝術字。
——同心同行，共享共贏。
——立恒集團201X年終總結暨表彰大會。
下午五時許，各部門員工陸陸續續到場，按照號牌入座，受邀參加年會的貴賓也在立恒集團幾名高層領導人的陪同下進入禮堂，在舞臺正前方的主桌就坐。
五點半，年會正式開始，一男一女兩名主持人走上舞臺，均是盛裝打扮，化着精致的晚妝。
“各位領導、各位來賓、各位同事，大家晚上好！”
審計一部的餐桌處。
趙友言起身，熱情地給每一個人倒酒，“來來來，今天熱鬧，大家開心，都喝點紅酒。咱們吃飽喝好，預祝明年項目多多，掙錢多多。”
輪到林茵茹時，趙友言把紅酒收了回去，“小林是女孩子，別喝酒了，還是喝飲料吧！”
彭姐和劉姐不樂意了，“趙老師，你這是什麽意思？給我們兩個倒的是紅酒，給小林卻倒飲料？”
趙友言笑嘻嘻地說：“哎呀彭姐劉姐，你們兩個又不是女孩子了，小林還是女孩子的嘛！再說小林酒精過敏……”
“喲喲喲，我們雖然年紀大點，怎麽就不是女孩子了？”
王澤拿起筷子往趙友言腦袋上敲，用四川話說道：“趙老師，楞個不會說話，我們彭姐和劉姐不單是女孩子，還是女神，葛曉得啦？”
趙友言脖子一縮，讨好道：“曉得咯！曉得咯！我錯啦，兩個女神莫生氣。”
“哈哈哈……”
桌上笑成一團，氣氛融洽和諧。
林茵茹身邊空了一個位置。
韓易視線在桌上掃過一圈，很快就發現了誰沒入席。
“多多去哪裏了？”他轉頭詢問身邊的趙友言。
“多多去後臺準備了呀！她今晚代表我們審計一部上臺表演，哇易哥，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韓易擰眉，“你沒告訴我。”
“拜托，那天我已經在微信群裏說了，之後小林和老王他們也在說，難道你一直沒看微信群？”
“我可沒功夫三天兩頭看微信群，你們有時間玩微信，看來我給你們安排的項目還不夠多。”
趙友言：“……”不會又要壓榨了吧？資本家，沒人性啊！
“多多表演什麽節目？少林功夫？”
他不由得想起了初次見到她的情景，小姑娘一臉驕傲地說：我還會少林功夫，小時候為練這個沒少吃苦呢！
趙友言斜眼：“什麽少林功夫，易哥你比老王還能瞎扯！跳舞！多多跳舞可棒了，那天我們都被她驚豔了。”
韓易笑了笑，對趙友言的驚豔之詞不發表意見。
“壞了！”趙友言一拍腦門，“忘記給她找個專業的化妝師，至少把她的雀斑遮一遮，要不舞姿挺動人，滿臉斑就煞風景了。”
“就這樣吧！她上臺跳舞，觀衆欣賞的是舞蹈，又不是臉。”韓易端起高腳杯，晃了晃杯裏的紅酒，小酌一口。
少頃，舞臺上的主持人說完話，又邀請立恒集團董事長張建國致辭，然後是重要貴賓中月神話的董事長高志合致辭……
等各種領導嘉賓講完話，進入到頒獎典禮，分別評選了年度優秀員工和優秀部門。毫無意外，審計一部又獲得了優秀部門的錦旗，部門裏的每個人還分別獎勵一臺價值四百元的智能電飯煲，韓易代表審計一部上臺領獎。
一切前期流程結束以後，晚宴正式開始，晚會也同時開始。在晚會進行過程中，所有參加年會的員工和來賓可以拿出手機搖一搖，搶微信紅包。
韓易搶到一個兩百元的現金大紅包，讓審計一部一幹人等眼紅不已。
晚會的節目并不怎麽精彩，大多數節目都是獨唱，或是合唱，偶爾有個詩朗誦，或是尴尬的相聲，觀衆零零散散地發出些笑聲，還有一兩名嗓音不錯的員工能帶動一點現場氣氛，其他時候大家都只顧埋頭吃菜。
林茵茹夾了個鹵雞爪，感慨道：“唉，每年的年會節目都這麽無聊。”
陸胖：“算了，本來就是一群搞技術的人，又不是搞文藝的，而且就一周時間準備，能有這麽兩三個稍好一點的節目已經不錯啦！”
正說着，上一個節目結束了，主持人走上舞臺：“下面，讓我們欣賞由審計一部員工帶來的舞蹈《女友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審計一部衆人皆是一驚，誰也沒有想到，米多多會選擇這首印度神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