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這不是離開的路吧,我們怎麽越走越偏了?”祈喬選擇在一個合适的時機提出疑問,仿佛她真的只是個天真過了頭的明星。
戴帽子的男生一路走的戰戰兢兢生怕被拆穿,祈喬冷不丁的一句話,吓得他走路磕絆了一下。
“哦,剛剛教職工群裏通知我們得從指定出口逃離,慎行樓那邊不是出了事兒嗎,防止同學們被吓着所以大家得從最東面的門離開。”方才扛着戚夕的男人很巧妙地回答了祈喬的疑問。
祈喬抱着戚夕走了一路,胳膊這才感覺到些許酸意,她活動了一下手腕,很客套地說:“那可您真是負責,這種情況大家都恨不得第一時間逃離現場,您居然願意留下來疏散學生,實在令人敬佩。”
男人譏諷地扯了扯嘴角,覺得真是世風日下,什麽沒腦子的都能當大明星了,自己如果有一副好皮囊或是好嗓子,估計也能受到萬人追捧。
見男人沒搭理祈喬,氣氛一時有點尴尬,戴帽子的男生連忙開口緩解了一下氣氛:“喬姐,您怎麽會來明宇樓?您的助理去哪兒了?”
……這個聲音好耳熟,這不是宋茹的男朋友白易航嗎?
一直假裝暈倒的戚夕睫毛顫了顫,心說果然這小子不是什麽純良的東西,自己當初就不該輕飄飄的放過他,應該通知司魚院的把他抓去好好教育教育!
“說來也是倒黴。”祈喬張嘴就編:“找人幫忙辦件事,在教室裏耽誤了點時間,出來的遲了……啧,別提了,讓助理去買個水,結果遇到了這種事情,我手機又剛好沒電,只能自己憑運氣找出口下樓了。”
戚夕:“……”
姓喬的太缺德了,用美人計耽誤自己和委員會争奪長老也就算了,原來連所謂的道歉也是假。
在她心裏,自己的充其量只是“在教室耽誤了點時間”,很好,很好。
戚夕想,再去看她的演唱會我就是狗,今晚回去就脫粉回踩!
祈喬一生黑。
祈喬沒有察覺到絲毫不妥,依舊滿嘴不靠譜:“累死了,什麽時候能走到頭啊。”
“這就到了。”男人突然拉開轉角處一間辦公室的門,很粗魯地把祈喬推搡進去,“進去吧你!”
祈喬懷裏抱着人,被他用力一推差點摔倒,即使如此,她的手依舊穩穩當當的,戚夕沒有感到任何欲墜的前兆——雖然祈喬嘴上不靠譜,但在她懷裏很安全。
演戲就要演全套,祈喬放下戚夕就去和男人理論:“不是說帶我們出去的嗎?這是什麽地方,放我出去!我可是歌後,你們惹不起的!”
“你是個狗屁歌後,我家狗瞎嚎都比你好聽,什麽垃圾玩意,有幾個無腦粉絲擡舉就以為自己真的高不可攀了?你比正常人高貴到哪兒去了?”男人惡狠狠地羞辱着祈喬,一個沒留意,他身邊的白易航突然蹿進了辦公室。
男人無語:“出來,你進去幹什麽?”
白易航也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當即罵道:“哪個傻逼把我女朋友也抓進來了?抓人質不抓內部人員家屬,這點規矩也不懂的嗎。”
男人揶揄:“誰他媽知道這女的是你女朋友,就算抓了又怎麽樣,女人麽,換一個不就得了?”
戚夕悄悄把眼睛睜開一條縫——然後在辦公室角落發現了暈倒在地的宋茹。
戚夕:“……”自己身邊怎麽沒一個省心的。
白易航半跪到地上,有些狼狽地拿出一只噴霧給宋茹吸,幾秒後,宋茹慢騰騰地轉醒,然後第一時間給了白易航一巴掌——啪!
不只是白易航,連戚夕都被她這個反應給弄懵了。
“白易航,你就是一個傻逼,為什麽要進這種吃槍子的組織?不想活了嗎?虧我還以為你是個不錯的人,沒想到是我瞎眼了!”宋茹的肌肉雖然沒有恢複全部力氣,一巴掌打得不是很重,但說話卻恢複到了連珠炮模式。
戚夕有點牙疼地想,大傻子你倒是忍一忍,先哄着讓他把你帶出去再打那一巴掌啊!
宋茹補刀:“滾,我不想看到你!”
站着看好戲的男人哈哈大笑:“白易航,看來你的小女朋友不打算給你臉啊,還繼續舔嗎?”
白易航後槽牙咬了咬,艱難地哄宋茹道:“寶貝,我們出去再說,這裏有點危險,出去一切都好說,到時候我和你解釋好不好。”
宋茹寧死不屈:“滾,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死了才好。”
為防止穿幫,戚夕不方便開口勸阻,于是她趁祈喬的遮擋,悄悄拉了拉祈喬的褲腳。
辦公室裏拉着窗簾,在這種光線晦暗的地方不需要特意演出細節,于是祈喬眉目冷淡下來,單手搭着胳膊靜觀其變。突然,她褲腳被人往下拽了拽,祈喬不以為然地一低頭,眼角抽了抽……
戚夕是裝暈!
電光石火間,祈喬把自己剛剛說過的話搜羅出來回憶了一遍,心想要完蛋,為了麻痹未知的敵人,自己剛剛演得又作又矯情,這要落到戚夕耳朵裏,自己的形象豈不是又有瑕疵了?
想到這裏,祈喬站直了些,正經得像是馬上去拍新聞發布會。
“她倒是說句話啊。”察覺到祈喬氣質的變化,戚夕唇線輕抿,實在想不通這位心裏在想什麽。
“你這女的別給臉不要臉。”男人看了眼宋茹,對白易航說:“別管她了,我們走吧,到時候把她送去特科院實驗室呆幾天,保準哭着求你帶她走。”
白易航氣得嘴唇發抖:“聽到沒,不要怄氣!跟我走。”
宋茹言簡意赅:“滾蛋。”
男人大笑:“哈哈哈哈。”
白易航多少也在校內算個線人,地位也是有的,再加上他平時長袖善舞喜歡拉幫結派,手底下經常一幫小弟争相擡舉他,這種當衆被駁面子的經歷很少有。
于是白易航撐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好面子,但也清楚宋茹性子一根筋,這時候看來是哄不乖了。
白易航:“那我走了,你要是後悔了就報我名字,組織裏應該有認識我的人。”
男人帶着白易航離開辦公室,鐵門重重地合上,帶起的冷風撲面而來,宋茹突然“哇”一聲哭了。
戚夕鼻息一重,實在說不出話來了。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有自己兜着,幾十平米內的智慧生物都能操控,還怕出什麽意外不成?別說保護祈喬和宋茹,連帶這一屋子人都不成問題……
等等……一屋子人?
祈喬走過去開了燈,屋內終于亮了起來,這時戚夕終于看清了辦公室的全貌——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裏居然有十多個人!牆角那兒暈倒了一大堆!
祈喬居高臨下地給宋茹遞了一張紙巾:“又見面了。”
“嗯。”宋茹哭得起勁,甚至打了個哭嗝,“喬姐好,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戚夕:“……”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和宋茹成為朋友。
“喬姐,你怎麽來了啊?是來找我家夕夕的嗎?”宋茹哪怕哭得比失戀還慘也不忘話痨,“我家夕夕可喜歡你了,那天你走後,那條圍巾她怎麽也舍不得摘下來,晚上回去想你想得差點失眠。”
戚夕:“……”
祈喬捂着心口,越發後悔自己方才劣質演技給戚夕造成的惡劣影響。
祈喬:“嗯,我來跟她道個歉,演唱會取消了,怕她傷心。”
宋茹破涕而笑:“那你運氣可也太差了。”
“剛剛那是你男朋友?聽聞他四處給同學們散播神經毒素,害人無數……”祈喬彎了彎狐貍眼,意有所指道,“他在前不久慫恿你去酒店涉險,卻一直不肯給你下毒,到底是誇他有情有義呢,還是該罵他爛心爛肺呢。”
宋茹一聽這話,淚水迅速盈滿眼眶:“我不知道,我不敢問他,不敢相信。”
祈喬一挑眉:“是嗎?”
“有一次下雨天,我去外面和白易航吃飯,有一幫社會上的人來找他,當時我悄悄跟出去偷聽,得知他們要往夕夕手機裏下載監聽器。”宋茹的眼裏挂着未幹的淚,瞧着有些天真,天真得近乎愚蠢,“果然,他回來以後就讓我幫忙去偷戚夕的手機。”
祈喬:“你答應了?”
“沒有。”宋茹搖搖頭,“他給我的理由是‘有個男生喜歡戚夕,給她制作了一封表白信’,需要我把那個表白信傳給戚夕,然後再用她的手機下載下來。我哪兒能按照他的話害戚夕啊!于是當晚回去以後,我把那個表白信下載到了自己手機。”
戚夕在她說這番話的時候便不動聲色地睜開了眼睛,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她就在腦海中搜尋到了當天的事情——那個雷雨天,宿舍內其他三人都有約出去吃飯了,而自己偏偏在那時犯了病,結合熱來的猝不及防,伴随着潮.濕的空氣愈發轟轟烈烈,自己去夠桌上的抑制藥,卻收到了一份表白信,意識到即将幻化出魚尾那一瞬間,自己又剛好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于是趕忙鑽進被子假裝熟睡。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當時顧不得,可能那封表白信已經打開了吧。
後來具體發生了什麽戚夕已經忘記了,不規律的結合熱總會伴随着不清明的神智,事後發生的事情十有八九記不清。
“我承認當時是有點好奇的,萬一真有哪個豬把我家白菜拱了怎麽辦!”宋茹說,“也是在那天,我第一次看到夕夕的尾巴,才想通了為什麽那幫社會人士要竊聽夕夕……她居然是珍貴的人魚哎!我要是抱了她大腿,下半輩子可以衣食無憂了!”
祈喬:“……”
戚夕:“……”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夕夕是我一直以來奮鬥追随的目标,可是她高考以後就像失憶了一樣,根本不認我這個朋友,我以前不知道為什麽,後來看了她尾巴就知道啦!”宋茹喜上眉梢,“平白無故長了條尾巴,身上不掉二兩肉,腦子裏也得缺點兒東西!”
祈喬了然,戚夕作為人魚裏罕見的雙魚,一魂雙體,相當于以兩種方式生活在世上,其中一種滅亡後,另一種自然而然地把魂魄合二為一,兩具身體的方方面面總會有一個融合的過渡,過渡的過程中遺忘一些無關大局的東西是正常的。
然而,聽了這番話的戚夕卻是一愣——自己的記憶雖然有時霧蒙蒙的,但并不會遺忘這種程度的事情的。她記得,宋茹确實是自己上大學以後才認識的啊?如果真的陪同自己長大,生活中總會留下些許痕跡的……秦思楓經常在教育自己時的一句話是‘別一天天呆家裏不出去玩,從小到大連個關系好的玩伴都沒有,你打算孤寡一輩子啊?朋友好歹也找一個啊!’,那麽,宋茹是哪個時期的朋友?”
是誰說錯了?是誰記錯了?
“所以你在不知道‘表白信’是監聽裝置還是定位裝置的情況下親手給自己埋了個雷。”祈喬點評,“現在的小孩做事真是膽大不計後果,要是我當年那樣造作,非得被老司長狠狠揍一頓。”
戚夕心裏一動——祈喬小時候家裏管得很嚴嗎?
“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事情會這麽嚴重。誰能知道他們搞事兒搞這麽大啊!”宋茹仰天長嘆,栗色的發從耳畔自然垂下,“喬姐你看過前幾天那個很火的短視頻嗎?我感覺自己就像裏面那條沒心沒肺的金毛,跟着一群窮兇極惡的惡犬去巷子口,結果大家都在咬人,而我卻傻不拉幾地在朝行人搖尾巴,最後四散而逃的時候,只有我無緣無故地挨了一掃帚。”
“傻子。”戚夕突然被逗樂了,她枕着胳膊斜過身子揶揄道:“哪有人把自己比作小狗的?”
戚夕出聲的一瞬間,背對戚夕的祈喬脊背僵直少頃,擡手在鼻骨上略微一蹭,連轉身的勇氣都沒了。
戚夕對着宋茹講話,眼神卻一直盯着祈喬綽約的背影,她冷冷地說:“……畢竟你不像某些人一樣,玩得一手好牌,連出的招都是一石二鳥。不對,是一石三鳥。一用來拖延時間讓自己手下去搶人,二用來虛張聲勢吸引反魚組織的注意力,一邊騙我說自己身份特殊,行蹤不會被流傳到網絡上,一邊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定位發給反魚組織,騙得反魚組織的喽啰團團轉……哦,最後還能用來‘順便在教室耽誤點時間’。”
祈喬轉身朝戚夕眨了眨狐貍眼,然後面向宋茹道:“你看,夕夕連記仇都比別人可愛,對吧。”
宋茹拼命點頭:“那當然!”
戚夕:“……”瞎說什麽呢!我們不是要算賬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