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最後的幸存者3
見他低頭, 喪屍便張嘴要咬他。
安疏已經撲到陽臺的欄杆邊來,脫口喊道:“謝君寧!”
謝君寧人還挂在外面,一只手支撐着兩個成年男人的重量, 被喪屍拽得沒脾氣,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輕聲道:“我在。”
見謝君寧還算安然無恙,安疏明顯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脊背放松了一半, 随即伸手道:“把手給我!”
謝君寧看了眼安疏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 額頭滑落了一滴冷汗,竟然還有心思笑了一下:“下面可還有個累贅呢。”
他現在空不出手去對付它, 好在喪屍自己也不能順着他的腿爬上來咬他,只能徒勞地掙紮着, 卻又不肯放手,麻煩得很。
正僵持着, 那中年女人竟然也趴到了欄杆邊, 往下看過來, 心急如焚道:“老許!”
謝君寧低聲道:“他已經變成喪屍了。”
然而女人滿臉焦急,轉頭抓住安疏的手臂, 近乎哀求道:“你不是說你是警察嗎?你不是來救我們的嗎?你救救老許,救救我老伴!他不能死, 他死了我怎麽辦?我兒子怎麽辦?求你了……我求你了,救救他吧——”
如果要救人,兩個肯定只能救一個。
——謝君寧撐不了太久了,體力不同, 她如果要這樣拉兩個人上來, 就算和許母一起拉, 也不能保證一定能行。
而且許父已經異變,失去了為人的理智,萬一把他拉上來的途中咬傷了人怎麽辦?
安疏伸出去的手指蜷縮半分,被許母的聲音吵的頭疼。
謝君寧漠然道:“閉嘴。”
許母被他吓了一跳,聲音弱下來。
安疏低頭看向他。
謝君寧道:“不用糾結,我替你做決定好了。”
他微笑着,鏡片下的淡色瞳仁冷漠,又好像蘊着一種詭異的溫柔:“我命令你,現在拔/槍。”
“殺了他,拉我上來。”
許母聞言愣了一下,随即尖叫起來:“你在胡說什麽!不可以,不行!你們不能殺他,殺人可是犯法的啊!老天爺——”
安疏手抖了一下。
謝君寧就這樣擡着眼,與安疏對視了幾秒。
他本不該出現這種失誤。
他不在乎這只喪屍曾經是誰,也不在乎在許母面前殺了她的丈夫是否殘忍——即便她的丈夫已經異變,并不能完全稱作是人。
但看見安疏的那一瞬間,他确實是猶豫了。
他想起這一世安疏的性格,其實和上一世差不多。卻也差很多。
這一世的安疏和上一世一樣,依舊沉默內斂,上天賦予她足夠的自保能力,也給了她拯救別人的機會。
她的骨骼裏早已刻下了警察的天性,所以她會因為這個機會而心生悲憫,過分地在乎他人的生死,甚至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
哪怕是剛認識不到半個小時的許宕說要回來救他的父母,她也可以毫不猶豫地一起跟過來——如果謝君寧不在,她也會孤身一人闖過喪屍群上樓,就為了救兩個自己素未謀面過的陌生人。
謝君寧無法因此譴責她什麽,甚至在她看過來時還會想起,能說出“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想用槍”這種話,那麽親眼看見他殺了許宕的父親,安疏會怎麽想?
大概會覺得他是個很冷血的人吧。
所以他猶豫了。
也正是因為這短暫的猶豫,他差點重蹈覆轍,重複這一世的悲劇。
善良有什麽用?
沒人會感念你。
誰知道你留下的那個人是會咬人的喪屍,還是會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安疏沒有太多時間抉擇。
她閉了閉眼,反手拔出腰間的槍支,垂眸看向他身下。
她的動作只頓了一秒。
随後扳機扣動,槍聲一響,許母凄慘的叫聲便戛然而止。
她撲過來阻攔的動作撲了個空。
謝君寧察覺到腳下的力道一松,随即過了幾秒,樓底下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沒了喪屍的重量拖累,他借着安疏手裏的力道,很快重新翻回了陽臺上。
許母呆滞地盯着樓底那片綻開的血色,足足怔了十幾秒,随後突然腿腳一軟,跌坐到了地上。
許母恍惚了許久,一直到被他們帶着穿過了門外的重重喪屍下了樓、回到車上,看見了許宕,才終于回過一點神。
他們下來時并不順利,好幾個樓道裏的喪屍聽見聲響追了出來,虧得一直觀察着門口動靜的許宕及時打開車門接應了他們。
匆忙之中來不及顧慮太多,安疏扶着許母上了後座,謝君寧便上了駕駛座,車門剛關上,一腳油門便踩了下去,猛打方向盤。
車身轉了個彎,輪胎在地面摩擦出尖銳的聲響,随即飛快沖了出去,甩掉了身後一衆面目猙獰的喪屍。
許宕扶住許母,脫口而出問:“媽,爸呢?”
車子背對着許父墜樓的地方,許宕在車裏關上了車窗,聽見聲音也不敢開窗去看,根本沒想到那重物落地的聲音到底是什麽。
安疏扶着腰間的手/槍,聞言沉默下來。
許母見到他,愣了上十秒都沒能說話,看上去就像是丢了魂一樣,許宕急得冷汗都滴下來了:“媽你說話啊!爸人呢?!”
“死了。”
許母抓住他的手臂,布滿細紋的臉上浮上一層灰敗的顏色來,看上去死氣沉沉,仿佛在自言自語般呢喃道,“死了……他死了……”
許宕怔了一下,喉嚨裏的聲音卡了一下:“你,你說什麽?”
“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出門買東西,我們也沒關門,這些怪物就那樣闖進來,我們都吓瘋了,你爸拿着椅子和他們打,他受了傷,把我趕進房間,反鎖了門不準我出去……”
“然後他們就進了門,這個女警察說她認識你,是來救我們的。可是她親手拿槍殺了你爸爸!”
許母說到這裏情緒激動起來,眼眶通紅,拽着許宕的胳膊晃道,“我眼睜睜地看着,我親眼看着你爸從七樓摔下去,他就這樣死在我面前,我求他們救救人——”
她語無倫次地說着,面色隐隐猙獰,許宕被這一連串的消息砸的頭暈,任由她搖晃自己的肩膀,一時呆愣,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
“怎麽可能……他們……安疏姐和謝哥他們救了我,是好人,怎麽會殺了爸爸……媽你是不是看錯了?”
“你沒聽見槍聲嗎?!我都說的這麽清楚了你還要自欺欺人,好人?什麽好人!好人會為了救自己而不顧別人的性命?!”許母雙目赤紅,豁然轉頭看向一邊的安疏,“你不是警察嗎?你怎麽能随便殺人呢?!”
車裏的氣氛一片死寂的沉默。
許宕動了動唇,一時無言。
安疏低着頭,別在耳後的一縷長發因為連續上下樓而散落下來,滑到臉頰邊,遮住了她低垂的眉眼。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許母一聽這話更加激動,“你能把我老公的命還回來嗎?!”
“容我插一句嘴,”謝君寧涼涼地開口,“當時那種情況,您老公已經變成喪屍了,他不死,那死的就是我。”
不知情的許宕聞言又懵了:“所以……所以到底是……”
“他變成了感染者,兩個人都挂在外面,我的力氣只能救一個上來,并且也無法确保他感染後會不會突然咬人……”
安疏壓低聲音解釋,随後定下結論道:“兩者選其一……我選還活着的人。”
許母反問道:“什麽是活着?他不算活着嗎?”
安疏頓了一下,低聲道:“……他是喪屍。”
許母恨不得站起來怼到她面前,反應極大地反駁道:“他是感染者!他只是病了!”
“如果你不殺他,他明明還有救的!等治療的方法出來了,他明明還能被救的!”
“虧你這死丫頭還是個警察,你怎麽有臉做警察的?你們公安人員就是這樣不把老百姓的命當命的嗎?”
“別拿警察這個身份随口道德綁架。”
謝君寧再一次打斷了她。
他從後視鏡裏瞥了許母一眼,語氣漫不經心,眼裏卻帶着三分刺骨的寒意,唇角的弧度虛僞得就像一張面具。
“就算真的有錯,讓她開槍殺人的是我,你道德綁架她幹什麽?”
許母也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恰好與他的目光在鏡子裏對視,登時一個激靈。
男人掩藏在鏡片下漫不經心的目光,帶着一種泯滅人性的冷漠,看得她脊背生寒。
許宕聽到這裏,終于聽明白了幾分事情經過,恍惚道:“媽……爸變成了喪屍?剛剛掉下來的……是他?”
許母抖着唇,滿目哀怨:“不然呢?!就是他們害得!你帶來的這兩個人害得!”
她哭喊了一通,見沒人理她,終于崩潰地叫起來:“造孽啊!我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要遭這種罪……你殺了我男人,那我就掐死你!沒人性的死丫頭!給我去死——”
許宕慌亂道:“媽!”
許母尖叫着拳打腳踢,眼角眉梢全是刻薄怨恨的影子,那樣子恨不得生吞活剝了安疏。
安疏猝不及防被她撲過來,下意識往後倒過去躲避她抓過來的手,原本并不想要反擊,然而下一刻卻忽然捏住許母的手腕,制住了她的動作。
她皺起眉,倏地問道:“什麽味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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