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劉蓉靜靜的任呂凱在那裏發洩,她第一次見呂凱還是在一年前。那時候她到四中實習,跟着趙忠去挑選苗子,趙忠是只看那些足球隊的,而她的目光卻并不只局限在那裏。
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看到了呂凱,當時的呂凱還可以說是個外行，所有的動作都不夠規範,但非常的有靈氣，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要怎麽跑位，要怎麽截斷,雖然踢的一塌糊塗，可是那種嗅覺卻是少有的。
所以她上前說了那句話，當時也沒有多想，而聽到她那句話的呂凱臉上雖然還帶着木讷，眼睛卻已經亮了起來。
那種光芒就仿佛是一只被抛棄的小狗終于又得到了來自人類的溫暖。帶着點懷疑，帶着點猶豫，但更多的卻是向往卻是渴望。
對于那樣的目光她根本沒有抵抗力，想也不想就發出了那樣的邀請，過後自己也有點失笑。
憑什麽呢？那孩子看起來對足球并不是多麽熱愛，會踢也是和大多數青少年一樣當個游戲，他又不是足球隊的，為什麽要練習呢？過後說不定就去看動漫打游戲了。
雖然不相信，但過一個月後她還是來了，而那個男孩也站在球場上，然後，向自己展示了他這一個月的成果——出乎意料的好，雖然動作更加慘不忍睹了。
“教練，我有天分吧？”
“教練，我踢的真的很好嗎？”
“教練，我是天才吧？”
我是天才！在我天才的光芒下顫抖吧！
從最初的膽怯到最後的嚣張，這孩子的進化簡直令人驚訝，但是她知道，其實這孩子是太沒有安全感了，對自己太不肯定了，雖然他進步已經很快了，但還是只有靠着這種方式才能令自己安心。
“小凱，也要注意團結你的隊友啊。”她也這麽交代過，但呂凱只是哈哈一笑，然後說，“放心吧教練，在我天才的光輝下，他們都會臣服的！”
事情好像也的确是這樣，華宇和他關系不錯，朱永也能接受他，他和那些男孩子天天嘻嘻哈哈，勾肩搭背仿佛關系真的很好，就算他說的話好像讓人無法忍受，仿佛也沒有人去和他計較。
她私底下也問過幾個隊員，他們都說沒有問題。她雖覺得有些奇怪，也只當是自己不能理解男孩子之間的相處模式了。直到這次他們敗給四中，衆人對呂凱的态度有了絕對的變化，她才知道是自己想錯了。
“他總說自己是天才是天才，就仿佛我們是笨蛋似的。”
Advertisement
“到處貶低我們，他真以為自己是櫻木花道了？”
“而且就算櫻木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小日本一個！”
“足球不是一個人踢的，沒有我們他根本就不可能贏，但每次都好像是因為他我們才能勝利似的。”
“別人就不能犯錯，他自己不也會出現失誤嗎？”
……
每個人都有理由，每個人都有話，仿佛讨厭呂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可如果這麽讨厭，早先為什麽不說呢？
她不清楚，後來還是問了自己的哥哥，她哥哥聽她說這些就笑了：“你平時對這個球員是不是很好？”
“我對每個球員都很好，你知道，我是把他們……”
“你不用說這些，我只是問，你是不是對這個球員更好一點，或者更特別一點？”
“可能吧，但絕對不多。”
“你是不是經常誇獎他？”
“是有點，但那是因為他太需要誇獎了……”
“這就是問題了。早先其他人不說是因為你，你是他們的教練，他們尊敬你。當你表現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們哪怕不那麽喜歡，也不好直說什麽，起碼不會面對你的時候說。在這個時候，一般會出現兩種反應：一個，直接表現出冷淡他的态度；另外一個，就是和他友好相處。如果你們能一直勝利下去，他們真的建立起了友情，這種友好也許能固定下來。但很可惜你們失敗了，而且這種失敗和這個孩子有着直接的關聯，那麽過去積壓下的情緒就都會爆發。現在就是爆發的時候。”
“那要怎麽辦？”
“那要看你想怎麽解決了。”
“什麽意思？”
“如果你只是想解決目前的情況，那只需要和其他球員多交流幾次，講一些有益的小故事，再讓這位同學改變一下态度應該就能緩和下來了。”
“聽你說還有別的方式？”
“你不覺得這個球員的心理有問題嗎？”
呂凱當然是有問題的，要不是發覺這一點，她也不會總是鼓勵他了。
“如果要解決這個問題，那就要讓他再受一次挫，你不要這麽看着我，這孩子是典型的因自卑引起的自大，要想治他的自卑，先要治他的自大。你說他現在不怎麽說話了？那只是一時的表現，他贏了這麽多，又經常被你誇，就算輸了這麽一次，也還是會想那只是一時受挫，只要他再贏回讓他輸的那個人，那一切都會好的。他現在正憋着勁呢。”
“我怕他輸不起了。”
“那這樣的人你還要他幹什麽？”
“劉大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無情無義只計較利益的！”
她哥哥笑了起來：“每次你生氣的時候都這麽叫我。”
她不說話，劉大福道：“我要是只計較利益現在就不會對你說這些了，反正聽不聽在你吧。”
她哥哥沒再給她什麽建議，她卻陷入了沉思。呂凱的問題要早點解決，而且越早解決越好。
于是，就有了這次集訓。其實她本來就有意讓兩校集訓一次的，不過因為呂凱提前了。
呂凱哭了好一會兒，終于不哭了，他擡起頭，可憐巴巴的看着劉蓉：“教練，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我又讓你丢臉了。”
“我的臉就是這麽好丢的？”
呂凱一愣，劉蓉道：“小凱，你很有天分，這是我一早就告訴你的，現在我也沒有改變看法，但是，天分并不代表一切。這幾天，你也看到李紀良是怎麽磨練自己的了？你覺得，像他那樣的努力，應不應該獲得肯定？”
“……我也會像他那樣努力的！”
“不，你不需要像他那樣努力。”
呂凱有些發愣的看着她，劉蓉道：“努力要有方法要有技術，要科學，他那樣的努力最後的結果就是損害自己的身體。”
“那……”
“當然我不反對你努力。你這樣的天份再加上适當的努力，一定會成為真正的天才的，到那個時候，你就是公認的天才。”
呂凱看着她，兩眼越來越亮，劉蓉摸了摸他的頭：“能起來了嗎？別坐在地上耍賴了。”
呂凱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雖然還有點吃力，但已經能站了起來。而此時，楊鴿正忐忑的看着李紀良，本來他是很興奮的，一直大說特說呂凱的自不量力，但李紀良一直沒有回應，直到剛才才給他來了一句，卻是：“我不喜歡你那樣。”
他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當接觸到李紀良的目光後才知道他已經看穿了。
“小良，我、我就是覺得你一定能贏，為什麽要跟他道歉啊……對不起……”
李紀良沒有說話。在剛才，他其實是想向呂凱認輸的，他都多大了，和一個孩子置什麽氣？但因為楊鴿的那句話逼的兩隊發生矛盾，他不得不和呂凱比下去。雖然贏了，他也沒有半點高興。
“小良……”楊鴿簡直快哭了，“對不起，我錯了，我以後不會了。”
“算了……”
“小良你原諒我了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你向別人認輸，就是……我以後不會了，我真不會了。”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李紀良簡直無語。他在心中暗暗的嘆了口氣：“以後不要幫我做決定。”
楊鴿用力的點頭：“不會了，絕對不會了！”
李紀良遞給他一張紙，他高興的接了過去，一邊有些害羞的擦着臉，一邊想他家小良就是好，又強大又溫柔又善良，就沒有不好的地方。
兩隊之間的比賽在上午十點舉行，也許是因為昨天的事情，四中的士氣有些低落，但也不知道是因為哀兵必勝，還是劉蓉說了什麽，四中上下那是憋着氣的和鐵中磨。
你們有個全能的李紀良？我們就不讓他有機會！我們防不住他？還防不住你們？
所以雖然鐵中是滿懷壯志的上去了，踢了三十分鐘卻沒見什麽效果，從場面上看還完全被壓制了。
“鴿子，你幹什麽，剛才明明有一個機會啊！”在又一次被四中截斷後，馬鬥氣的跺地。
“我……”
“你什麽你？跑的就像烏龜爬似的，你存心的是不是？”馬鬥也是氣急了，剛才他帶着球往前，只要楊鴿能跑到位他就能把球傳過去，結果楊鴿跑的奇慢無比，他只有先等着，而就是遲了那麽片刻，就被四中的追上了。
二比一，自然就把他的球截去了。
“好了好了，正踢着呢，要吵回去吵。”張林夏走過來勸說，又看了眼楊鴿，“你沒事吧？”
楊鴿搖搖頭。
“加把力，良子被看的緊，要靠你跑動帶開呢。”
楊鴿用力的點了下頭，在張林夏走後揉了揉自己的膝蓋，盯着後半場咬了下牙。
三十五分鐘，比分還是零比零。鐵中和四中的都見過這陣勢，也不覺得有什麽奇怪的，但卻把其他人給驚住了。
“高中生的比賽能踢成這樣，真的很不一樣。”劉福摸着下巴，回頭看劉蓉，劉蓉不吭聲。
“小妹，年紀輕輕的不要總冷着一張臉，容易找不到婆家的。”
“我沒有邀請你來。”
劉福哭笑不得：“小妹，我好歹也是這裏的總經理。”
“我交費用了。”
劉福暗暗翻了個白眼，你那一天一百塊的費用是夠吃飯啊夠吃飯啊還是夠吃飯啊？而且我來和你交不交費用有什麽關系啊！
“明天就是除夕了，你還窩在這裏，咱爹咱娘怕你被妖精迷了去，所以派我來保護你。”
劉蓉扯了下嘴角，又冷冰冰道：“不好笑。”
她這種态度，劉福已經習慣了，當下聳了聳肩：“那個十二號就是你說的很有天賦的孩子吧，果然很有靈性……你這麽看我做什麽？”
“他不會跟你走的。”
劉福摸了摸鼻子：“我就長了這麽一張誘拐孩子的臉嗎？”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場上的局勢突然有了變化，這是比賽的第三十八分鐘。此時兩隊都有點懈怠了，一個皮球踢到鐵中那裏，就有可能被四中的攔住，但再接下來很有可能又跑到了鐵中的手裏。
總之在鐵中的後半場，兩隊糾纏在一起，殺的那是個難解難分。就在這個時候王松拿到了球，他習慣性的向馬鬥那裏傳去，這本來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傳球，在前面的三十多分鐘裏發生過很多次。
他傳給馬鬥，馬鬥再往前傳，然後往往被截下來，當然很多時候馬鬥是接不到球的。
而這一次馬鬥接到了，也許是因為時間快到了，也許是太累了，總之他沒有往前帶，而是橫插了兩步，而也就是這兩步，令他看到了機會——楊鴿那裏，正有一個空位。
他想也不想，直接把球往前塞，這個時候楊鴿只要在位置上補上一角，李紀良就有可能拿到球，這就會是一場進攻！
楊鴿也發現了這一點，當馬鬥傳球的時候他就啓動了，與此同時，四中的也發現了，他們雖然緊貼着楊鴿，但也離他不遠，這一下幾乎要和球同時到達，楊鴿要想不受幹擾的傳球，必須和他們拉開距離。
他邁開大步，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感到左腿一抽，竟然要跑不起來了。
如果有攝像機，那就能看到，此時，在同一水平線上，皮球已經要超越楊鴿，而兩個四中的球員，已經馬上就要殺到。
在另一邊，李紀良已經開始活動，他沒有向這邊跑，顯然，他非常清楚要怎麽進行這場進攻。
現在，關鍵的就是楊鴿能不能接到這一球，能不能把這一球傳下去！
“跑啊——”馬鬥在後面大叫。
“跑啊——”
楊鴿也在這麽叫着自己，他要跑下去，他要傳下這一球。左腿還在抽痛，但他已經顧不上了，在這一刻，困擾了他幾天的疲憊和疼痛好像都消失了，他在四中要趕上來的前一刻跑了過去，然後一腳将那球踢了出去。
皮球像炮彈似的直射，李紀良正跑到位，根本不需要再停球帶球，在皮球射過來的同時，他已經擡起了腳。
李紀良身邊是有人看的，但這個時候也來不及了，本來就沒停下的皮球經過二次加速，直入球門，張重喜根本就不能有任何作為，劉福瞪大了眼，這真是高中生之間的足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