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如果讓李紀良說自己上一世的問題,他會想也不想的說三個字:不努力。
他覺得自己就是少壯不努力的典型,雖然二十七八歲還不是老大的年齡,可也已經是徒傷悲了。如果他上技校的時候能夠努力一點,如果他參加工作的時候能夠努力一點,甚至在他意識到不能就這麽混下去的時候,在自己的工作上努力一點……也許,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他的起點低?他沒有能夠給他鋪路搭橋的父母?他沒有很好的機遇?沒有很好的天賦?其實如果回頭去想的話,這些都不是決定性的因素。
王浩然的起點也低,他甚至只上到初中畢業,更沒聽說他有什麽厲害的父母,甚至關于他的母親還有一點不好的傳聞。
至于說機遇……他的确是沒有奇遇,但真的沒有機遇嗎?不如說是他沒有準備好,他不夠那個層次。
他們技校也有很多人一畢業就到南方去打工了,那些打工的也有回來後給父母買房買車,或者在那裏安下家把父母接過去的。
他們工作的那層樓裏,也真的有自己後來開店做老板的。
那些人的出身能力天賦都不見得比他更好,但無一例外的都比他更努力,都比他吃了更多的苦。
因此在他重生後,他就決定,無論他犯什麽錯,都不能犯不努力的,特別是他選擇足球的這條路,是一點也容不得取巧和虛假的。
這是他的信仰,他更要為之付出全部。
所以無論再苦再累再難受,他也堅持着。而現在,有人告訴他他的堅持是錯的?
“……我都有熱身的。”
基地醫生笑了:“小夥子,并不是你熱身了你就不會受到傷害,就像那些職業球員,他們每一次都會熱身,可他們就有跑着跑着,把自己給跑壞的事情。”
于建學皺眉:“照你這麽說,那平常的訓練也有可能出現問題了?”
“是的。不科學不正确的訓練就有可能出現傷害,甚至正确科學的訓練方法,如果操作不當,也有可能帶來傷害,你作為教練,這一點不可能不知道吧。”
于建學想說自己教了十多年的人了哪來的那麽多的傷害?但想到這是對方的地盤,就道:“那現在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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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症狀還不明顯,以後只要把步調停下來,然後轉變方式慢慢調整就好了。這一個……就需要理療了。”
這時候理療這個詞還非常不流行,楊鴿一聽就和什麽化療放療聯系在了一起:“教練……”
李紀良道:“不用怕,冰敷也是一種理療。”
醫生看了李紀良一眼,笑着點頭:“不錯,你的症狀還不嚴重,只要好好治療,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後遺症的。”
他這麽說着,已經打開了儀器:“我先給你熱敷一下緩解一下你的症狀,其他的治療等到醫院做了更詳細的檢查再說。至于你……也來熱敷一下吧。”
楊鴿和李紀良在這裏做了熱敷,等他們全部做完,比賽也差不多結束了,于建學和劉蓉也不好一直在這裏,就先回去了。而楊鴿和李紀良則留了下來,楊鴿是還不怎麽能走,李紀良則是自告奮勇留下來照顧他的。
雖然他現在回去還能再踢個十幾分鐘,但這畢竟不是什麽正式比賽,他不想去于建學也不會勉強,其實他現在心裏也是亂的狠,對這下面的比賽也沒有多少心思。
待他們都走後,李紀良道:“醫生,什麽樣的訓練方式才算是科學的嗎?”
“覺得這個問題很複雜嗎?”
李紀良點點頭。
“說複雜也複雜,在國外,這有專門的學科。其實不說國外了,就我們基地,也有專門的體能教練,專門的戰術教練,專門的技術性教練,為了保證運動員的安全,甚至連他們的飲食都有規定。當然,咱們國家的運動員啊……”
說到這裏他搖搖頭:“說遠了,反正這個問題說複雜也複雜,但要說簡單呢,也無非就是遵循那幾種原則。比如自發性原則,全面性原則,漸進性原則,經常性原則。我看你們這兩個,自發和經常是不用說了,也就是全面和漸進沒有掌握好。以後多聽教練的話,不要自己随便練。否則就是吃苦受累白受罪喽。”
他最後一句,帶了幾分玩笑的語氣,李紀良卻有點笑不出來,于建學從未給他說過有關這方面的事情。有關運動傷害方面的,他聽到的最多的也就是:“活動開,做好熱身,給韌帶都拉開,否則你們容易受傷的。”
他小學的體育老師說過這樣的話,初中的體育老師也說過,來到這裏于建學還是這麽說,他也從沒有想過這會有什麽不足,畢竟在上一世,也是沒有人對他說的。
當然上一世,他的訓練量也不像現在這麽大,那個時候他練的更多的是技術而不是體力。
上午的比賽結束,這過年前的集訓也算是完結了。來的時候鐵中上下都歡欣鼓舞,回去的時候卻都士氣低落。
幾個大人之間的氣場詭異,球員們感覺到不妥,也不敢多說什麽,而且他們也沒有那麽多心思——他們剛輸了,以總分一比四的成績輸給了四中,下半場,他們竟被對方灌進了三個球!
他們努力了,真的努力了,但他們不管怎麽都防不住四中的進攻,踢到最後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要怎麽踢球了。
好像怎麽踢都是錯,怎麽踢都不對勁。這種感覺比單純的輸球更令他們難受。
“你剛才怎麽了?”快要到大梁的時候,馬鬥扒着椅背,問李紀良。
“沒什麽。”
“那你怎麽不回來?”
“找醫生問點事。”
“問什麽?”
“沒什麽。”
“你這人……”他還要說什麽,就被張林夏拉住了,“別說了。”
“怎麽了?我問問都不行啊?”
“別問了,良子想告訴我們的時候自然會說,他現在有心事呢。”
馬鬥勾着頭看了看,怎麽也沒辦法從李紀良那張冰冷的臉上看出什麽心事,不過李紀良擺出了一副不想多談的樣子,他也不好總是追着,只有嘀咕了幾句拉到。
回到大梁,張德榮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又給每人發了幾十塊錢,直到此時,氣氛才有點松動,不過也有像馬鬥這樣比較老實的覺得他們不該拿這個錢——比賽都輸了,還拿什麽錢吶。
當然他們最後還都拿了,五十塊,對他們來說可不是小數目,而且這可不是大人給的,而是他們自己掙來的,這樣的意識,無形中會讓他們覺得更好一些。
李紀良也拿了,他拿過之後于建學道:“別想那麽多,等過了年我們再找個好醫院讓專業醫生好好查查。綠建的醫生,說的也不見得對。”
李紀良點點頭:“教練,春節快樂。”
“春節快樂!”
他們走的時候,節日的氣氛還不是那麽濃。雖然有的地方已經打出迎接新春之類的字眼,但那更多的還是一些商家單位的行為,老百姓的反應,一般還比較平靜。
現在大梁已經有超市了,大年三十當天都還能買到蔬菜,完全不用像過去那樣提前一個月半個月就開始準備。
但是現在,很多地方的燈籠已經挂了上去,鞭炮聲不絕于耳,小孩子們拿着炮到處點,發出咯咯的笑聲。
大梁曾經禁過一年的炮,但大家紛紛表示沒有炮聲的年沒有年味,所以在一年後經過投票,還是允許了大家放炮。
只是隔了一年,大家放炮的熱情好像有點消退,再不會像過去那樣提前一個月就能聽到炮聲。
李紀良走在街上,看着人們的笑臉,心情也漸漸的好轉。他都重生了,這麽大的幸運都被他碰上了,還有什麽是過不去的呢?
快到小區的時候,有攤位在叫賣衣服,一個染着黃發的年輕人拿着大喇叭在那裏喊:“二十五二十五,二十五一套了!走過路過您不要錯過,诶,這位大姐,二十五!您看看這質地,您看看這包裝,原價三百六十五的現在只要二十五,廠家賠本大甩賣。新年最後一天,您給家裏帶菜帶肉,不如帶去一套保暖內衣,保您一個冬天舒舒服服暖暖和和,不僅今年暖和了,明年照樣暖和。”
“啊,您帶菜帶肉,吃了就沒了。帶上鞭炮也就聽個響,弄不好還會炸傷人。帶上一套保暖內衣,不僅家裏人穿着舒心安心還暖心,二十五的價格,您錯過了今天就不會還有第二天!來來來,這位小兄弟,給父母也買一套吧,看你這麽大了,也該是盡孝心的時候了,我靠,李紀良!”
李紀良擡起頭,正看到王浩然,一時也有點愣了,那邊王浩然已經從車上跳了過來:“你怎麽在這兒?”
“你怎麽在這兒?”
“我?休假,正好跟李哥來這裏跑跑腿。”他說着指了指正在那邊埋頭收錢的年輕人,“你呢?”
“我家住這兒。”
“我靠。”王浩然一拍大腿,“我還說想辦法和你聯系呢,誰知道竟摸到你家門口了,沒的說,一會兒一起喝酒。”
“吃飯吧,我不能喝。”
“你小子……”王浩然還想再說什麽,那邊已經有新人過來問是不是真的二十五,他連忙道“真二十五,二十五一套,這位大姐你看看這質地看看這做工,看看這厚度,穿上它就和穿個小棉襖似的,您看看我裏面就穿個這,一件這個,一件毛衣,我一點都不冷,你摸摸我的手,熱的吧,真暖和!”
那女的被他拉着摸這兒摸那兒,也意動了:“就這一種顏色嗎?”
“大姐實話告訴你,這就是廠家處理的,否則能這麽便宜嗎?連本錢都收不回來啊。再說裏面穿的,顏色還不是無所謂?”
“那大小號都有嗎?”
“都有都有,大姐您是自己穿還是送人?自己穿,大姐您這身材,穿個中號的就剛剛好了。瘦不瘦?您這麽瘦怎麽會瘦呢?更何況我們這衣服都是寬松式的,您穿上保準正好,要不您回家試試,要不合身在給我拿回來。”
他這一不忽悠兩不忽悠那位大姐已經拿着衣服去交錢了,李紀良在旁邊看着暗暗咋舌,怪不得他這個老同學十八九的時候就有了自己的車,這份口才還不是一般的了得。
他本來想給李正興和徐金玉買兩套的,此時卻不好上去了,就道:“你先忙吧,我是剛集訓回來,先回家一趟,一會兒找你。”
“你別下來了,我這都來到你家門口了,當然要上去看看叔叔阿姨。”
“他們也不見得在家。”
“怎麽不想讓我上去?”
“當然,不是,你要是方便的話,一會兒就來吧。”李紀良說着,就把自己家在哪個單元哪層樓說了一下,有道,“我一會兒回家打你的CALL機,把電話號碼留下,你要找不到,就給我打電話。”
“行!嘿,那位大爺——”
王浩然應着,已經轉身去拉攏正要從旁邊走過的一位老先生了。李紀良在旁邊搖了搖頭,向自己家走去。
他回到家的時候,徐金玉不在,李正興正在吃面條,看到他,李正興一驚,然後就仿佛做錯了什麽事似的道:“我今天休假,明天晚上值班,大年初一也值班,會多發補助的。”
李紀良點點頭:“我媽呢?”
“你媽上班了,現在他們生意正好,提成又多,他們店裏不願意人請假,你媽自己也不想請。你吃了嗎?我下的面條,還有有一點,要不我再給你下點?”李正興有點小心翼翼的說,自他出來後對李紀良就多了幾分敬畏。
這一是因為他能出來,是他兒子用自己的分換來的,那可是能用在考大學上的加分,他再混蛋也知道那分有多麽重要,徐金玉更是沒少說這件事。
第二也是,李紀良能将他撈出來。從看守所裏撈人,那是多麽不容易?那需要多少人脈?多少關系?
李正興自忖是沒這個能力的,而他的兒子不到十八卻做到了,雖然是學校領導老師幫忙,可人家為什麽要幫這樣的忙?那可不全是因為同情!
“我吃過了。”李紀良掃了一眼桌上,見除了面條就只剩一碟鹹菜,就道,“你也別光湊合,吃點好的吧。”
“吃了吃了,我有在面條裏打雞蛋呢。”
“也吃點菜吃點肉。”李紀良一邊說着一邊去看冰箱,裏面一片黑暗,冰箱竟是關着的。
李正興道:“現在天涼,不用開冰箱,省的費電,你找什麽?”
“沒什麽,一會兒我有同學要來,我看看家裏有什麽能招待的沒有。”
“有有有,我們昨天發了一箱蘋果,我去洗幾個啊。”李正興說着,丢下碗就去裏屋了,李紀良想說不忙,他已經拿了四五個蘋果出來了,“你看這行不?我再去買兩瓶可樂吧。”
李紀良正要說什麽,就聽到敲門聲,打開門就看到王浩然一頭大汗的站在那裏。
“怎麽了?你來的怪快啊。”
“我靠,遇到城管了。”